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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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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这儿人不多效果还足,这人类皇帝又没看戏台。”漆黑的鸟从幕布后飞出,扇着翅膀拍胸,“真龙护体的家伙可和常人不一样,幻雾对他压根没用。相反要是被他发现,唤了一堆护卫过来,咱们就玩完了!”
“这鸟会说人话?”连花举着那砸晕皇帝的烛台,被乌鸦精愣了一愣。
黑衣少年丢掉道具服,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路上捡的宠物,先离开这里。”
“好!”连花扔掉烛台,拎起裙子。
见状苍鸢揽手,将她拦腰抱起:“我来吧,你抱紧我就好了。”
连花脸一红,搂住他的脖子:“嗯……”
瞧二人这幅情形,一旁的乌鸦精瞪大了眼睛。然而苍鸢一眼扫来,它只得将嘀咕咽进鸟肚子里。
这长生殿不仅为后寝六宫中最宽,还是皇院中离外城最近的一宫。只要穿过长生廊,迈过长生殿,便能直接通向外界。
连花知悉守卫位置,足以避开森严地段。乌鸦精口中幻雾喷吐,便能叫三两侍卫犯迷糊。
二人一鸟正通过长生廊,直奔长生殿外。那高高门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那道门槛在视线中一灰,所有景致皆是一暗。抬头看去,却是乌云遮住了太阳。
一记人影出现在长生殿门前,整齐厚重的脚步声排排响起。
那袭黄袍迎风自动,出乎所有人预料。黑压压的精锐在身后站立,眨眼便将二人包围。两侧城墙瞬间铺满尖兵,天网恢恢无处可逃。
乌鸦精嘎嘎尖叫:“不可能!这些人本不会清醒得这样快!”
苍鸢小心放下连花,连花紧紧握住他的手。
赵敏铮在二人对面冷笑,双目几欲喷火:“连妃,寡人对你倍感失望。苍鸢,你是当真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啊。还好寡人预料会有妖孽作祟,请了混元道士前来驱邪。”
一个灰衣道士立在他身后,呲牙一笑,独眼闪动红光。一股熟悉的厌恶感袭来,苍鸢暗道这人似乎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乌鸦精见那邪道,吓得嘎嘎乱叫。漆黑的鸟翅膀一拍,眨眼溜得飞快。
一只鸟飞走无人在意,可千百道利箭直指二人。御林军渐渐逼近,形成包围圈。
苍鸢向前走了一步,将爱人护在身后:“殿下,您信不信即使有御林军坐镇,我这妖孽也能照样走出皇宫?”
闻他所言,赵敏铮脸色微变。苍鸢为非人妖孽,实力深不可测,或许他真能带上连花,当着自己的面走掉。
想到这里,赵敏铮拍拍手掌,唤下属领来一人。
连花一见那人,顿时鼻子一酸。
记忆中高大慈祥的身影,如今已是步履蹒跚。老人鬓发稀白皱纹深深,颤巍的手如同老树的皮。
连花不会忘记,是他从死人堆里抱起了自己,是他挥舞拐杖驱赶心怀恶意的流民。她记得他指着破烂的书本教她识字,她记得他牵着她小小的手,将好不容易讨要的馍馍递给小小的她。
而眼下,老人正立于跟前。他分明被士卒扣押,脖子下放着把刀。可又因老眼昏花精神混沌,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被赵敏铮找到后,姜老便始终蒙在鼓里。苍鸢时常出征身边危险,不能带着老人一起,也无法及时传信给他。于是,赵敏铮领人造访那刻,姜老还以为是殿下施恩,才将年迈的自己接到了藏书阁。总而言之,老人对花鸢之事毫不知情。
“姜爷爷……”连花哽咽。
老人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小花?!”
“是我……”
老人更加奇怪:“小花,你怎的在皇宫里?”
无人应答。
老人于是努力睁眼,想看清失散许久的孙女。但他双目蒙着白翳,视线中只有隐约的影子。
姜老突然有些惊慌——为何周围有这么多黑影?为何他会在宫内遇见小花?为何自己脖子下渗着丝丝寒意?
他明明耳背得近乎聋了,可少女的啜泣却那么清晰。
“小花,苍鸢是不是也在啊?”
“是,我们都好好的、都在呢。”
姜老的表情突然凶狠,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像昔日那样,将自己的拐杖敲得笃笃响:“苍鸢,臭小子,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您请说。”过去苍鸢总和老人顶嘴,今日他只肃穆恭敬。
老人笑了,那般畅然:“没错,是她收容了你,你该保护好她。”
当血泼洒在石板上时,在场士卒才反应了过来。
悲恸翻涌,触动旧疾,虚弱的身体已无法坚持。
“咳、咳咳——”连花剧烈咳嗽,身子摇摇晃晃。若不是苍鸢搀扶,她定要跌倒在地。
事实上,在场无人会想到,没有谁能预料。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竟有那样大的气力,主动迎上脖下刀刃,刺死了自己。
“好!好!好!一个个都如此忠烈决绝,将寡人视作恶盈满贯!”赵敏铮癫狂大笑,似陷入疯魔,“既然如此,那寡人今日就成全你们!”
他双目猩红,猛地一指:“苍鸢!若你能迈过这长生殿,我便放走你和连花!天子一诺,决不食言!”
“咳咳咳、阿鸢……阿鸢,不要!”连花仿佛要咳出心肺,发疯般拽住苍鸢的手,“这是必死之局!不要去!”已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她绝不想失去第二个。
苍鸢俯身捧起爱人的脸,轻轻吻她眉间:“小花,别怕,等我回来。”
“阿鸢!!不要,不要去啊——!”
连花撕心裂肺地喊,奋力去抓眼前人影。
一根根长枪瞬间制住身体,士卒面色冰冷不顾少女挣扎,强行将她拖至长生殿外,拦住去路扣押下来。护卫动作粗暴,推搡蛮横。
连花半扑着地,竭力撑手,试图爬起:“咳咳、咳咳咳……”星星点点的血落在地上,她死死盯着的却是那长生廊。
长生廊宽敞似道路,廊两侧皆是高墙。城墙之上,数不清的弓箭拉满了弦。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御林军拔出刀剑。
少年立在长生殿门前,离那门槛分明只有十米。
可迎面寒光刺眼,气势凶狠凛冽。仿佛只要他往前挪出那么一小步,就会被狂风暴雨般的刀刃撕得粉碎。
苍鸢于是望向长生殿外,透过重重人影,终于对上那双含泪的眼。
她跪坐在地拼命摇头,他却给她一眼宽慰。
而后他温柔一笑,脚步迈出。
“放箭——!!”
皇帝一甩长袖,一声令下。
刹那间弓弦爆射而出,箭雨铺天盖地,咻咻刺向墙下一人。
“杀啊——!!”
呐喊震耳欲聋,地面颤栗呻吟。
所有刀剑直指单薄少年,无数道锋锐生生穿透血肉之躯。
不知多少鲜血溅起,染黑了土地墙壁。
连花在尖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叫。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尖叫得那么厉害,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