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画家的罗曼史》林碧山

35、第三十五章 说梦，梦蝶

　　第二天一早，沈广霁开车到了周念玖的小区。
　　门铃响的时候周念玖正在厨房做早餐，方乐业通宵写稿子，听到声音揉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去开门，见到门外来的人，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说：“小表叔。”
　　沈广霁说：“怎么，不欢迎？”
　　方乐业连忙站到一边让人进来。
　　沈广霁大致看了一眼屋里的状况，说：“看来你在这儿住的挺好。”
　　方乐业扯着脸皮笑了笑，说：“还行还行，小表叔，你来找周小念的吧，我去叫他。”
　　沈广霁在沙发上坐下，见到茶几上的电脑和一堆的零食袋子，忍不住皱了下眉。
　　周念玖在厨房门口探出头，说：“来了啊？稍等一下。”
　　方乐业蹬蹬蹬跑过来，见沈广霁看桌上的东西，连忙收了电脑，又把其他东西往垃圾桶里扒拉，最后洗洗手给沈广霁泡了杯茶。
　　等他干完这些，周念玖那边也好了。
　　“吃过早餐了吗？”见沈广霁摇头，周念玖说，“一起吃点，吃完再出发应该来得及。”
　　沈广霁见到桌上摆着几样东西，说不上丰盛，但搭配还算合理，便问道：“这些平时都是你做？”
　　方乐业正想说点什么，周念玖已经自然而然地接了话：“是啊，我哥说自己做的比外面干净，而且也不复杂，食谱他都给我列好了，我只要照着做就行。”
　　方乐业在一旁直瞪眼，他知道沈广霁问的不是这个，无奈周念玖说的都是实情，自己白吃白住不说，家务上还真没帮过周念玖什么忙，只得闷头扮鹌鹑。
　　沈广霁却没放过他，说：“乐业，我昨天见着大嫂，她挺挂念你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方乐业含含糊糊地说：“就这几天吧。”
　　沈广霁说：“那最好不过，你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她难免会多想。”
　　方乐业知道沈广霁什么意思，自家老妈要动真格儿的，不止自己，恐怕连周念玖都落不了什么好，于是苦着一张脸答应今天收拾收拾就回去。
　　周念玖不知道方乐业为什么因为沈广霁几句话就变了主意，毕竟到昨晚为止他还是一副要长居于此的样子，不过这对周念玖而言也是件好事，有方乐业在，家里有些太热闹了，一两天还行，时间一长，喜欢安静的他就有点受不了，这也是他这段时间频频去找沈广霁的原因。
　　吃过早餐沈广霁和周念玖就出发了。
　　方乐业一个人在厨房落寞地收拾锅碗瓢盆，心中腹诽沈广霁的种种不是，但是对这个惯使软刀子的小表叔他向来毫无办法。他不由得有些想念那会儿总跟在沈广霁后头的孟梦，这个一点就着的表姐他是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据说几年前她生了一场病，之后一直不怎么出门，他妈妈李颖也特意叮嘱他不要去打扰人家静养，算起来这几年也就过年家宴的时候能见上一面，而且孟梦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好在方乐业大学选了自己中意的专业，又刻意淡出之前的圈子，这几年在学校里过得如鱼得水，还有了纯天然好基友周念玖，对于这个少年时代曾有过朦胧好感的女孩子方乐业也渐渐淡了心思。
　　可惜欢乐而短暂的同居生活即将告一段落，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家被管这管那，方乐业更郁闷了。
　　完全不知道好友已经陷入低落情绪的周念玖正坐在沈广霁旁边的座位上，早晨的阳光从后面照过来，把前面的路照的亮堂堂的。
　　“有驾照了吗？”沈广霁问他。
　　“有是有，不过没上过路。”周念玖说。
　　沈广霁说：“你这一趟趟往西边跑，还是开车方便一点。”
　　周念玖笑笑说：“我哥也这么说，不过我不敢上路。”
　　沈广霁说：“这有什么的，就B市这路况，你想开快都不行，平时多练练就好了。”
　　周念玖摇摇头说：“还是不要了。”
　　沈广霁说：“有什么原因吗？”
　　周念玖道：“说起来可能有点可笑，我几年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开车出车祸伤了手，从那以后我能不摸方向盘就不摸。”
　　沈广霁深知手对一个画画的人的意义，他说：“看来那个梦对你影响很大。”
　　周念玖之前从没对人说起过这件事，但是在沈广霁面前他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是，那个梦十分真实，我现在还依稀记得梦里的一些情景，不瞒你说，在那个梦里我见过你，也见过孟梦。”
　　沈广霁有些惊讶，问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周念玖说：“大概是高二会考之前。”
　　沈广霁说：“算起来快六年了，之前我们就见过一面吧？”
　　周念玖说：“是啊，我们那时候也没这么熟，而且我还不认识孟梦，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梦到你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多月前我去见你的场景和梦里发生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沈广霁知道周念玖不会乱说，于是问道：“除了这些你还记得些什么？还有你说的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
　　时间过得有些久，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周念玖就紧着自己还记得部分说了。
　　沈广霁听他说完，这才道：“也就是说在梦里你和孟梦差点就结婚了，至于孟梦具体出了什么事也你不清楚？”
　　周念玖说完像是卸了个包袱，心里轻松不少，说：“是啊，总之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梦。”
　　沈广霁忽然问道：“那你现在呢，怎么看孟梦？”
　　周念玖想了一想，说：“孟梦很好。”
　　沈广霁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周念玖想起之前孟梦说起的喜欢，又补充道，“如果你是问我喜不喜欢她，那我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应该？沈广霁沉默了一瞬，问道：“是恋爱的那种喜欢？”
　　周念玖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像孟梦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很适合去和她谈场恋爱，就像梦里发生的那样，但不知道怎么的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当然，这是我的问题，像我这样感情迟钝的人大概很难体会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沈广霁道：“不要这么快下定论，至少你现在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不是吗？”
　　周念玖说：“也对。说起来如果不是做了那个梦，我恐怕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希望梦里后来的那些事不要真的发生才好。”
　　沈广霁道：“说到底那也只是个梦，不要太放在心上，就像开车这件事，其实也不用太紧张，毕竟你驾照都拿了，上路的时候小心一点应该没问题。”
　　周念玖说：“那是我哥盯着我去考的，说这是基本生活技能。”
　　沈广霁想起文居安的身世，便说：“看来你哥对你影响力还挺大。”
　　周念玖不好意思的说：“是不是有点过？方乐业老为这个笑话我。”
　　沈广霁说：“有家人关心是好事，照我今天早上看到的，你生活自理能力比乐业强。”
　　周念玖道：“这一点方乐业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沈广霁了然一笑。
　　两人聊了一路，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方。
　　周念玖给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见着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
　　“您就是王先生？”周念玖问。
　　“是我，”中年男人在周念玖和沈广霁两人身上看了一圈，跟周念玖说，“你就是小周吧，这位是？”
　　沈广霁说：“我是他朋友，陪他过去看看。”
　　中年男人看到他们身后的车子，不由得搓搓手，道：“既然来了就走吧，具体的情况我们车上说。”
　　等上了车，中年男人指了方向，然后跟周念玖说道：“我爹妈的老房子就在那边，跟老周家隔得不远，老周家是两口子带着个闺女住着。二十几年前老周家两口子得了病，他们闺女就做主把院子卖了给老两口治病，一家人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后来买主又把院子转手卖了别人。小周啊，现在那一片正准备拆迁，开发商正和村子里的人谈着，情况有点乱，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念玖不明所以，沈广霁倒是知道他的意思，就说道：“我们就是看看。”
　　中年男人知道遇上了明白人，见两人都是斯斯文文的样子，忍不住道：“这年头拆迁队虎着呢，你们要遇上了就躲远点儿，万一磕着碰着可不划算。”
　　沈广霁笑道：“多谢提醒。”
　　周念玖也谢过他的好意，然后问道：“王先生，您还记得周家那个女儿长什么样吗？”
　　中年男人说：“怎么不记得，周梦蝶可是那一片最好看的姑娘，对了，她学习成绩还好，当年我爹妈没少那她当榜样教育我。”
　　周念玖拿出一张相片递到前面，问道：“是她吗？”
　　沈广霁余光瞄了一眼，上面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女人。
　　中年男人接过照片，刚看了一眼就说：“没错，这就是周梦蝶。”
　　周念玖没想到这次能这么顺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他心里也存着疑问，为什么妈妈要改名字。
　　只听中年男人问道：“小周，你和她什么关系？怎么会想着过来找她以前住过的地方？”
　　周念玖说：“她是我妈妈。”
　　中年男人道：“原来如此，你这是寻根来了，怎么你妈妈没过来？她过得好吗？”
　　周念玖道：“她已经去世了。”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啊，抱歉，我不知道……”
　　周念玖说：“没关系。”
　　中年男人轻咳两声，连忙借着给沈广霁指路化解刚刚的尴尬，那地方离杏林不远，开车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在一片正在开发的工地包围圈中，那个有着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孤独得像座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