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迷雾 ...
-
表兄良文是个腼腆的人,但我以前竟不知他腼腆成这样,任凭阿爹千呼万唤,
他竟抱着个“琵琶“迟迟不肯露面。
自我大婚至今,阿爹已写去数封家书催他南归,可不知为何一向对阿爹甚为恭顺的他,
这次却大大不对劲,总是回说生意太忙无法脱身。
那日大婚,不见兆麟,我心中便冒出个极大的疑问“兆麟他到底收到我的信没有?”
疑问这东西,很是磨人。倘或一时无法问或不能问出答案,它便会像那西游记里的孙猴
儿,在你心中肆意折腾,最后变成块大石头,堵在你心口,让你十分地难过。
现如今我便是这么个情形,这块石头让我十分地憔悴。
终于阿爹亲自北上将良文捉了回来。
我在花厅上坐等良文,决定打他个措手不及。
良文是个老实人,这样去算计一个老实人委实有些个不太厚道,但又没奈何得很。
当日在京,阿爹突然来信,说阿娘病重崔我速归,一时找不着兆麟,我只得留
书一封,良文被迫做了我的信使。
虽然后来他多次在信中答复说:“那信确实是我亲手交给了兆麟少爷。”
可我就是不能或者不愿去相信兆麟知道我身份后,仍不愿娶我。
或许我更宁愿是良文扯了谎,兆麟他根本就没见着信,不知道我就是阿莹。
这样想或许有些个自欺欺人,可如果不这样骗一骗自己,我真不知该如何在顾府呆下去?
再说当年,良文为了姚思雨,也是扯过谎坑过我和兆麟的。
这样他迟迟不归,竟又给了我无限的希望。
我既盼着见他又害怕见他。
我竟不知从何时起,因着对兆麟的这份求而不得感情,变得如此地卑微和可笑。
姚思雨也确如预料般地一直在兆麟阿娘身边伺候。
她总隔三差五地提醒我,她的兆麟哥哥跟她是如何地两小无猜,怎样地青梅竹马。
明里暗里地表示,她才是兆麟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若不是阿爹早已告诉我她的身世-她竟是阿娇的女儿。
我恐真要信了她的话。
但无论如何,我心里又被她扔进了许多小石子,愈发地不畅快。
“阿婉?”良文倒是如预料般第一个跨进花厅,且如预料般让我吓了个结实。
阿婉是良文失散多年后,才寻回不久的妹妹,说来奇怪,她的眉眼竟和我有七八分的相
似。我们唯一不同的是在体态上,我比她要略略丰满些。只是我这年把过的不大顺心,阿
娘说我和阿婉竟有九分像了。
所以我今日特地穿了阿婉的服饰。
可未及我按预想的有所反应,便有一个红红软软且香喷喷的物件扑了过来。
“阿莹姐,我想死你了。”扑过来的家伙像八爪鱼一样,把我抱了个结实。
“圆子,你啥时才能有大家闺秀的样儿?”我假装生气,去掰她的手。
“我才不要做你们这种活受罪的大家闺秀呢,要做就做新女性。”圆子从我身上下来,边
理她那漂亮的洋装,便得意地歪着头说。
“圆子说得对,大家闺秀有什么好做的。阿莹你怎瘦成这样?”一个沙哑而又熟悉的
嗓音在圆子背后响起,最后一句显见地有些吃惊的意味。
“孝武?你怎也来了?”看着面前杵着的这个人,我同样吃惊。
“不放心,回来看看‘夫人’。”孝武说得甚是不正经。
“不管你的那些兵了?当心圆子到你阿爹那告状!”我恶声警告着面前这个从无正形的人。
“我阿哥来看他的‘压寨夫人’,我才不会告状呢,对了,前一阵你们那是不是有个叫柳
絮的姨娘挨了板子”圆子一脸神秘地问。
“二小姐是怎么知道的?”曼儿忍不住岔话道。
“那可是我阿哥。唔。”圆子才说半句,嘴巴就被她阿哥堵上了。
“你们可把我们小姐害惨了,如今那柳絮尽用些阴毒的招数对付我们小姐,搞得我们终日
提心吊胆的...”。
“曼儿”我喝止了曼儿,无论如何孝武兄妹再没正经,心却是好的,人要知道感恩。
孝武眼里闪过一丝厉色,然后他强扯了下嘴角硬挤出点笑来“好了,是我多事,总是做
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我那里比得上你们姑爷!”
我们尚未反应过来,他便说要去给阿娘请安,一把拽了圆子,一同去了后堂。
“阿莹?”这个当儿,良文已不着痕迹地掩去了些许失常,满眼怜悯地看着我,
不,或许还有一丝愧疚。
良文还是咬定信是他亲手交到兆麟手中的,只是没当面看着他拆信,我原也没这样吩咐过
他。
“不过,最近倒是叫我得着了点那顾兆麟的讯息。”孝武这话说得甚是吞吞吐吐的,与他
往日爽利的个性大不相符。
原来兆麟现在所在的那个地方在闹时疫,暂时恐去不得,可良文却不听众人劝,
偏要再帮我送一封信去。
倘若我当时的心窍还有一丝清明,我绝不会答应让良文去冒这个险。
我当时竟不能理解他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急迫心情,他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干了错
事,竟要用命来偿,这委实有些过分。
石孝武只得挑了两个兵与良文同去。
我想,有他们在良文定然是万无一失的,却忘了兵只能抵挡强人,却不能帮良
文抵挡时疫。
一个月后,两个护卫倒是平安回来了,只是不见了良文。
他们带回了两封信,一封是兆麟的,另一封是良文的绝笔。
但它们和两个兵一起都被孝武隔离了。
阿婉本就身子极差,受不起这个打击,从此卧病在榻。
那时,时疫也早已传到了古城。
徐府幸得阿爹防患及时,没受到大的波及。
顾府却因无人能约束那柳絮,叫她终于将时疫传了回来。
顾老太爷,顾老太太和兆麟阿娘先后病倒。
幸好梅姨未嫁时,染过此症,所以还能和我一起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
阿爹又及时请来善治此症的医生。
就在大家都快好了的时候,我却意外地病倒了。
那日,照例要到兆麟阿娘房里伺候,却不想在房门口听到兆麟阿娘吩咐“兆麟在外边纳
了妾,还生了孩子的事万万不可叫大少奶奶知道。”
“可他们就要回来了,这事终究是瞒不了的。。。。”我只听得仿佛是梅姨的声音这么
说,接下去再说了什么我竟怎么也听不清了。
醒来,却见梅姨坐在我床前,抓着我的手。
“阿莹,你婆婆也是为你好,你要想开些,做女人的,哪个命不苦。再能干再出色,到最
后....。”梅姨有些说不下去,眼里有泪跌了出来,她可能又想起她那可怜的阿娘了。
“你且息着,你婆婆处有我照料呢,不必挂心,我明日再来看你。”坐了许久,梅姨终没
再劝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