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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Chapter 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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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原立花从小到大受过很多伤,砍柴时刮的,打架时割的,摸鱼时摔的,可她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糟糕的情况,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这是她伤得最迷茫的一次。
当眼前的少女蓦地抬起头来,用那种满含不解和委屈,其间还带着点愠怒的情绪望向自己时,荒几乎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抿紧薄唇,唇色都因承受不住这过于强劲的力道而渐渐发白,良久,他将注视着立花的视线迅速挪向旁边,沉默离去。
“立花!”辉夜姬连忙回过神来,慌张地大喊道,“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伤得不重……”
就是有点痛。
立花松开捂住脸颊的手,随之跑到一滩积水边对着伤口照了一会儿,发现正如刚才所说伤得不算严重,至少没有达到隐隐可见白骨的地步,只是伤到了表皮,血色沾染到皮肤上有些吓人罢了。
“嘶——”她忍着痛把流下来的血液擦干净,然后尽力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欣赏风景吧。”
辉夜姬依然不太放心,她亲眼见到那海螺碎片硬生生地从立花的脸颊旁划过,飞溅起来的血红液体比她在沉睡时做的噩梦更加可怖,于是乘坐竹管飘浮过来,颇为担忧地望向立花:“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出来也是一样的。”
现在回去大概会看见某只男妖疯狂大暴走。
想象了会儿夜叉高举钢戟去找荒火拼的画面,立花果断放弃了这一选项,直接干笑着推过辉夜姬的肩膀,道:“没问题没问题,我皮糙肉厚的早就习惯这种小伤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快走吧,今日事今日毕,万一明天又下暴雨了怎么办?”
雨天难行,辉夜姬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侧头看了眼立花毫无说服力的笑容和因疼痛不断微微抽搐着的脸颊,刚到嘴边的反驳话语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人类都像您这样好相处吗?”在被推着走的过程中,辉夜姬忽然如此问道。
“分类型吧,”立花没有察觉出她话中的深意,只歪歪头作思考状,“我是阴阳师,接触妖怪的机会比普通人大得多,换做他们的话应该会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啊,这样啊……”
接下来的一刻钟两人都保持着安静,谁也没有要开口打破沉寂的意思。立花满脑子都是荒不同寻常的举止和神态,而辉夜姬则在担心身后人的同时怀念起绿竹林中的生活情形,她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心里的犹豫也越来越多。
岛上的居民,会不会全是像荒那样冷漠的性格?
正当她原地停下不愿意再往前移动半步的时候,立花也一并顿住,继而说道:“这条岔路过去右转就是医师洼冢栗生的家,我想顺道去看看小叶的伤势,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辉夜姬动了动嘴唇,眼中闪过些许迟疑,但最终还是回答说:“好。”
洼冢栗生家。
年轻的医师透过门缝望向躺在里室内闭目养神的洼冢叶,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涌动了上来,不过他并未推门而入,只用单手摁住太阳穴快速摇晃了下脑袋,捡起落在地上的干草药朝后院走去。
“咚咚——”
缓慢有礼的敲门声传入耳中,洼冢栗生条件反射地看向声源处,一边上前一边猜测着来者的身份:“谁啊?”
居民们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工作,如果不是什么十分严重的病是不会丢掉农活往他这儿跑的。
“是我,洼冢先生,”立花稍微退开一步,在洼冢栗生推开房门时第一时间打了招呼,“我来探望小叶,她的病好点了吗?”
对于石原立花这个人洼冢栗生是没什么好感的,外来者,占了本该属于洼冢族人的房子还不断地给村民找麻烦,以上三点加起来足够让他将她拒之门外,但回过头仔细想想,人家好心好意来看自己的朋友,要是不欢迎的话岂非太无道理。
“别吵着她,她需要静养,”栗生让开条路,“进来吧。”
“多谢。”
立花钻进屋里,简单观察一番屋内格局后便随栗生一同走向洼冢叶所在的房间。
“是花姬啊,”洼冢叶支起身体,强撑着笑脸问候道,“吃过早饭了吗?”
见状,栗生赶忙凑上前把她搀扶好:“躺着说话就行,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哪儿就那么娇弱了。”
“不好好养着我看你怎么跟管狐交代,他只是跟随村长去查看农田受灾情况了而已,待会儿就会回来!”
洼冢叶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将目光放在立花的脸上,表情非常惊讶:“你也受伤了?”
“嗯,轻伤,”立花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决定将荒的援助隐瞒下来,“你溺水的时候可把我吓蒙了,早知如此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检查船只的。”
“每次下暴雨我都会独自前去,以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意外。”
“意外?”
“嗯,桅杆老化断落,刚好砸到了我的头顶。”
听到这里,栗生赶紧拽过洼冢叶低声讨论着什么,神色很焦急,话题貌似格外严肃,立花站在旁侧等候一阵,发现没自己什么事后道了句希望洼冢叶早些恢复健康便离开了。
洼冢家族的秘密还是不听为好。
空气中的湿润还未完全褪去,天幕明净,全然没有半点杂质。立花穿过树林,稍微有些愉悦的情绪在发现辉夜姬的身影消失了的那一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辉夜,小辉夜,”她东窜西窜,四处寻找着原本应该待在这里的妖怪,可到头来仍然一无所获。
辉夜姬的决心本就不坚定,荒的言行举止说不定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未知世界的美好憧憬突然被粉碎,任谁都没办法再往外迈出半步,更别提像辉夜姬这样的妖怪了。
由胆怯填充起来的冲动,根本支撑不到终点。
“算了……”立花抬头望向明晃晃的天空,轻声说道,“当初打算离家出走时也是跟她一样犹豫不决,我也没资格去评判。”
辉夜姬返回了竹林,制定好的计划就此落空,考虑到脸颊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她也无法去面对夜叉,眼下能做的只有到处乱晃悠,等天黑了再回去,或许伤痕就没这么明显了。
从洼冢栗生家绕到村长家,再从村长家绕到东边群山山脚,立花又开始琢磨起了荒的事。坦率而言,荒平时虽然冷漠了些,但关键时刻绝不含糊,该帮忙就帮忙,该劝阻就劝阻,哪怕说话的方式损了点,立花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枚海螺就能让他的漠然顿时崩塌,露出那种骇人的表情。
她觉得发怒时的荒与暴雨海啸根本毫无差别。
靠近山脚,荡漾着淡淡烟波的湖水映入眼帘,立花思考片刻,随后靠近准备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水面上赫然多出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她将散乱的碎发顺好捋到耳边,舀起一捧水,避开受伤的位置进行简单清洗,本以为整理完毕后就能前往下一处风景,岂料刚侧身,立花便被吓得连连倒退几步。
“当心!”女人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往回扯,“这湖水淹过不少人,注意些。”
“你你你——”
“我?”棕发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立花瞪圆眼珠,像截木头般怔愣着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颤音说出那个连她本人都不敢相信的词汇:“母亲?”
香取月生离家游历已有十余年了,在此期间立花没有与她见过面,父亲石原矢也倒是经常跟她有书信往来,托这些信的福,立花能隔三差五地知道香取月生今年又去了什么地方平息了什么混乱,可就连如此琐碎的信息也在很久之前断了,她不记得母亲的声音,甚至连容貌都有些模糊不清,但不知为何,一见到眼前这名女子她就笃定了她叫香取月生,破碎的记忆重新组合,被蒙上尘埃的血缘再次绽放出熟悉的辉茫。
然而香取月生的应答却在意料之外,只见她噗嗤一笑,搭着立花的肩膀调侃道:“我不过是几个月没回来而已,你们又出了新点子整我,说吧,其他人多在哪儿看好戏呢?”
“……就我一个,”立花的语气低沉不少。
“哈哈哈,不可能,”香取月生大笑两声,使劲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不过这点子可比上次那个竹林里出现圣光魔王强多了!”
立花最近遭遇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但这一件,才是真正让她感到怪异离奇的。
印象中的香取月生并不擅长说谎,难道……
她真的抛弃石原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