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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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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时针的摇动着银勺,灰褐色液体起伏着白色的泡沫。
“阿言刚才一定没有听我说了什么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瞳孔一瞬间的失焦,就像隔了层雾似的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听到了。
我举起瓷杯,杯子里是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的黑咖啡。轻轻啄了一口,苦涩在心底蔓延。
我能听得到他语气里那种迫不及待的欣喜,又好像看到了他往日的微笑。
他说,他昨天刚交了个女朋友。
我强作镇定,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他说,她有海水一般的长发,繁星一般的眼眸和春花一般的微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一种陌生的光芒在闪动。我看着他措辞的拙略模样,不由得一哂。他大概是把所有他认为美好的事物都用来形容这个女孩了吧。她对他,一定很重要。
至少,要比我重要。
难道我们那么多的朝夕,都抵不上她一个微笑吗纯粹的苦涩好像又掺杂了一些可悲的酸涩。
不一样的。我早该知道的。我自嘲的笑了笑。
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杯子。克制住流泪的欲望,努力的调整好一个得体的微笑,合着发自内心的祝福,抬起头,一起送给他。
“阿言总是那么冷漠。”
他是这样说的。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一点怒意。
大概是因为我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亦或是我那点可怜的情绪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永远也无法传达给他。
早应该习惯。那么多年都这样下来了。
我去结账的时候,他等在门口。
年轻的老板看了看我,又偷偷看了看站在外面的他。确定他没有在看我们,才悄悄的低声对我说:
“你喜欢他吧。”
我一瞬间滞住了,很快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我也扭过头去看他,他正百无聊赖的踢着一个废旧的易拉罐。
我表现的真的那么明显吗为什么旁人都看出来了,你却看不出来
或许,是你太迟钝了。
你一直是这样啊,阿离。最冷漠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
他在走前面,我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沉默成了夕阳的颜色。
走到一处逼着的小巷,迎面走过来一群人。
我抬头一看,为首的染着黄毛打着耳钉。身后跟着一群杀马特小青年。
都是熟人。虽然酒后也曾经搂着我说“阿离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但我只是冷冷的笑了下,不作回应。
不是我的熟人。是阿离的。阿离跟着他们一起混。
阿离没有开口,他们也没有说话。
黄毛拿着藏在身后的铁棒冲着阿离冲了过来。
阿离硬生生的用手挡住了铁棒。
看来已经撕破脸皮了。身后的人也冲了上来。
我站的不远,但是他们却当我不存在。
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看着赤手空拳去仍毫不示弱的阿离。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阿离的时候。
多年前,我遭遇一群小混混的抢劫。我死守着刚领到的生活费誓死不从。正当我闭着眼睛准备承受他们拳脚的时候,他从我看不到的地方走来。
他说“不想好了,敢在你离哥地盘上撒野。”
然后我听到了本该落在我身上的拳脚撞击皮肉的声音,全落在了他们身上。
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我仰视着他。
他一身老气的黑色风衣和他脸上少年独有的微笑十分违和。他冲着我笑,露出了几颗虎牙。他是逆着光站的,所以阳光他的背后。他就像天神一般,降临在我的生命。
这就是我和他的开始。
“我最喜欢有学问的人了。我们交个朋友吧。”然后我就成了他的朋友,他的兄弟。
后来,那些欺负我的人,也渐渐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再没有人在背后辱骂我,也没有人再敢抢我的钱。我也常和阿离去见他的那些朋友。
那些抽烟喝酒飙车的小混混。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阿离是他们的老大。
虽然可以在一起High,但是我知道我和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从未放下防备。因为我和这个光怪陆离世界的唯一媒介只有阿离。
我觉得阿离和他们不一样。没有穿着那种古怪的衣服,也没有染着怪色的头发。
对着我笑的阿离和他们混在酒吧里的阿离,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我的阿离。
或者,这都是阿离,但都不是我的阿离。
阿离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他请我喝酒,也笑眯眯帮我挡酒。他教我打架,也刻意控制着我和他们的距离。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早早辍学,在道上混。我却是市重点的学生。
我能看到他看见我白色校服那一瞬间的落寞。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他对我的好。
他的我唯一的朋友。因为我的孤僻,我在学校永远都是一个人。离群是我受欺负的根源。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那些同学看我的眼神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畏惧与仰慕。
看着阿离一点点的失去了优势,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我才从回忆中醒来。不知不觉中,我的手落在了放在手机的口袋里。拨了110。
我把通了的手机放在耳边,想了想放了下来。任手机跌落在地上发出短暂而清脆的一声。
他们这才注意到我。黄毛点了点头,有两个人朝着我走来。
我也卷起了衬衫的袖子,做出了迎战的姿势。嘴角摆出了阿离教我的挑衅的轻蔑的微笑。
来吧,我可不想给阿离丢脸。
我们还是输了。但是输的不难看。我们都是轻伤,但是黄毛至少断了一根肋骨。
我看着鼻青脸肿却依然帅气飞扬的阿离,咧开嘴角笑了笑。一阵疼。嘴角一抽。
他也挂彩了。阿离也对着我笑。也是嘴角一抽。
我们的距离好像一瞬间又近了。
能和他共同战斗,也挺好的。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柔和的光打在身上。
我走在他身边,很近。
“我是为了蓝才离开的,她不喜欢我和他们混在一起。今天这么一闹也算是彻底断了,只是连累了你。”他一边走一边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该属于他的无奈。
我感觉心脏一阵抽搐,刚刚热起来的心瞬间又冷了下来。
很快又被心疼代替,我见不得他对她好,但我更见不得他对我愧疚。我最最骄傲的阿离不该有这种情绪的。
他真的很爱她。他可以为她离开他的世界。
我们的背影路灯被拉的很长很长。我回头一看,我们身后是两条永不会相交的直线。
一如我们的人生,一如我们的命运。
我不知道我们的路会通向哪里。或者说,我不知道,我的路和他的路会分别走到哪里。
如果没有遇到他,我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偏离既定的轨道。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好单位,永远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呢如果没遇到我,他的人生又会怎样
不会怎样的。我知道的。我只是他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改变不了他人生的轨迹。他或许会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一个老混混。又或者利用他的能力与人脉谋得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都做不到的事,那个叫蓝的人,又凭什么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扭过头看着我。
我也逃避着他的目光,低着头向前走去。
未来会怎样没有人知晓。只能这样一步步走下去。
明知道面前的万丈深渊,是生命无法承受的痛苦,还是要走下去。
因为,还有一点点希望。那一点点微末的希望和深沉的说不出口的爱支持着我走了下去。
他是我灰白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我世界里唯一的颜色。我有怎能轻易抛下呢
不知何时,对他的爱已然成了我生命的全部。
第二天下午,我翘课了。这不是我第一次翘课。
老师不会说什么,但是我会主动交检讨。
我少有的几次翘课,全是因为他。有点时候是一起出去玩,有点时候是看他比赛。只要他开口,我就从未拒绝过。
今天下午他有一场篮球赛,在市体育场,代表他所在的职业学校迎战外市高中的代表团。
他是他们篮球队的主力。他是他们力量与信心的源泉。
他们都担忧的看着他脸上和手上的伤。他只是笑了笑“没事。”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只有我知道,他覆盖在明黄色运动裤下的一片淤青。不是骨折,应该是肌肉组织挫伤。没有去医院,我在家给他做的热敷。
我一碰到,他就嘶嘶的乱叫。
“阿言,你轻点。”他嘴上说着疼,脸上却是死皮赖脸的笑。
我不说话,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他痛叫一声,看来是真的有伤。
“阿言,我错了。我再也不打架了,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我的手轻了下来。装作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又把头埋在阴影里,隐藏起自己可悲的情绪。
他不打架,当然不是因为我。
所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从不会当真。
我坐在第一排观众席,在平静的面色下,隐藏着隐隐的担忧。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像他表现的这般轻松。
他的动作流畅,开场一分钟不到就投进了一个三分球,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我手上紧握着一支笔,直到渗出的汗让我握不住它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我拿起一个软皮本子,写了起来。
我不会画画,所以我只能写。
我想记录下他的一切。因为他终究会离开,出于私心,我只是想留下一点缅怀他的凭借。而不至于在他走后如他没来过那般苍凉。
只不过是自我麻痹罢了。我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没有他的人生,一定比他来之前更加苍凉。因为他来之前,我一无所有,荒芜,却不荒凉。他走了,却带不走他存在过的回忆。
而他昨天的话,更是一种信号。那种他将要离开的信号。
我不由的加快笔速,想抓住所剩不多的时间。
划下一个句号之后,我停住了。
看着勉强能辨认的出的字迹,笑了。
从认识他开始,我的日记就被他填满了。厚厚的半本全是他。
但是再华丽的辞藻,也无法写出一个完完整整的他。
他有繁星一般的眼眸和春花一般的微笑。
用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来形容他都不够。我苦笑了一下,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他昨天努力向我描述他爱的那个女孩时的那个场景。
一滴厚重的液体落在了纸上,烙出了一个滚烫的痕迹。
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哨音。
他们赢了。他们抱在一起,然后高高举起了阿离。
他永远是这般耀眼的存在。
让我无法接近。
我痴痴的看着他,他被放了下来,然后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不敢直视他,所以我了低下头。我这才看到他的异样。他走路微微有点不稳。
我又惊得抬起头,看到了他有点隐忍的微笑。
不知是新伤还是旧伤复发。
我赶紧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我赢了,你开心吗”
我点了点头,扶着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和他相处那么多年,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蹲下来,掀起他的裤子。看到他的腿肿了起来。
我捏了一下问道“疼吗”
他嘶的一声“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我都快成了一个兼职的骨科医生了。自学的理论知识,外加阿离提供的临床实验机会。
看来昨天应该是误诊了。这样一看,他应该的骨折,大腿骨折。
“操”我骂了一句他教了的粗话“该去医院了。”
“不去,你给治吧。去医院多丢人。”他装作不在意扭头看了一眼外面。“我还要跟他们去庆功呢。”
我猛的一拍他的腿“你他妈别废话,要饭还是腰腿。”这是他教给我的第二句粗话。
他看着很少发怒的我,连疼忘了,乖乖跟我去了医院。
一查,是骨折,他打了厚厚的石膏,撑着单拐。一条一条的走,我伸手去扶他,他挥开了我的手。
“这样你就高兴了吧,老子真的成瘸子了。”说着气话,去没有一点发怒的意味。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
我都希望你能永远瘸着,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的照顾你一辈子。
本准备球赛结束就回去。计划赶不上变化,连带着晚自习也一起翘掉了。
我系着围裙,盛出了熬了一下午的圆骨汤。切了点姜丝,滴了两滴醋,端到了床边。
他正半倚在我的床上玩手机,像个大爷。
他结果我递过汤,吹了一下也顾不上烫,大口喝了起来。
“阿言,你要是女孩子我就娶你了。”
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美好却不真实。
他不是没说过这种话,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
他是认真的吗我第一次这样想。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河在流转。
空气中氤氲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
“我-”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了。
“你先说吧。”我这才从魔怔中醒来过来。
我刚刚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他说“明天放假,我约蓝一起出去,你去吗”
我说过,他的请求我都不会拒绝,所以这一次,也一样。
“去。”
我脸上是近乎残酷的弧度,李言啊李言,你在期待着什么啊。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奢望他会喜欢你吗别痴心妄想了。
静的可怕,气氛尴尬了起来。
我侧过头,看着灯。一只最普通的灰色飞蛾围着灯转,然后猛的一下撞了上去。一次接着一次,好像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飞蛾扑火是天性。
就像我向往着阿离一样。
我就像那只飞蛾一样的可悲。
“今天就住我家吧。”这是我熄灯前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我捏着那只飞蛾的尸体走了出去。
我和阿离到达预定的地点的时候,蓝还没到。
我一只手扶着阿离,一只手刷着手机。强装若无其事,内心去十分焦虑,甚至克制不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我怕,我怕我比不上那个叫蓝的女孩。我怕阿离会离开我。
阿离今天没有拄拐棍。在我的逼迫下才没有揭开石膏,面前同意我扶着他。
我们在路上统一了口径,就说是打篮球摔的。因为怕蓝听到他打架会生气。
我用余光瞥着阿离,看到他正对着玻璃整理头发。
“久等了。”我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我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屁股对着她的阿离。
阿离猛的转过身,把手插在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打了个招呼。
“阿言,这是蓝。”他向我介绍着她。“她也是九中的。”
九中就是我所在的那所学校,我又想起阿离的那句他最喜欢有学问的人,看来不假。
我冲她点了点头,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悲怆。
“李言学长是吧,久仰大名了。我是蓝,是阿离的女朋友,请多关照。”她俏皮的笑了一下。
在我眼里,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她很漂亮。也难怪阿离会喜欢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一头披肩长发。有种少女独有的不谐世事的青涩,有有种浸润书香的优雅知性。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最重要的是她一定也很聪明。
我有种感觉,她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看出了我对阿离的感情。但是她却不道明。只是用一直隐晦的方式给我提了个醒,她知道了。
我走在后面,蓝挽着阿离走到前面。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而我,却是多余的。
一种如坠冰窟之感笼罩心头。
“阿离,我要吃冰淇淋。”她甜腻的声音轻轻的,但是足以让我听得清楚。
阿离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跑去买冰淇淋。
她走到我身边,不动声色的说“他昨天是打架了吧。以后你可要帮我管着他啊。你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她刻意加重的最后两个字犹如重锤敲打在我心上。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看来,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知道,我的存在对她构不成威胁。
朋友,只是朋友。只要我不告诉阿离我喜欢他,我们都终究只是朋友。但是我知道,有很多话是我永远也说不出口的。
“替我照顾好阿离。”我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她。
“那当然,不用你说,他可是我男朋友。”她笑了,真的如春花一般的灿烂。
阿离拿着三个冰淇淋走了过来,一个递给蓝,一个递给我。
“你们说什么了那么开心。”
“阿言学长说他可喜欢你了。”
我皱起眉,冷冷的瞥了蓝一眼。她也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离却对她宠溺的笑了一下,那是他从未展现给我的微笑。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输了。毫无余地的,彻底的输了。
他们依旧走在前面,我依旧跟在后面。
我有严重的胃炎,不能吃甜,不能吃凉。这也是我每次去那家奶茶店都只点黑咖啡的原因。香甜的奶油冰淇淋对我来说无疑是毒药。
但我却不受控制的举了起来冰淇淋,自残般的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犹如饮鸩止渴。
一种酸涩顺着胃涌了上来,脸色一瞬间惨白了下来。
但还是无知无觉般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那个奶油冰淇淋。不为别的,因为那是阿离买给我的,就算哭着也要吃下去。
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我却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爱抽烟,却只抽极淡的白色万宝路。他爱喝酒,却只喝酒精度加奶的白俄罗斯。他去那家常去的茶吧,只点珍珠奶茶。
除了我谁又会知道他这样的一位曾经的老大,会有小女生一样的喜好呢。
就像没有人关注我喜欢什么一样。
再找不到向我这么爱他的人,永远也找不到。
我猛的蹲在了地上,钻心的疼痛让我无法站立。
我痴痴的望着他和她留给我的背影。看着他们一步步的走远却无力挽留。
然后支撑着站了起来,转身打车离开。
我惨白着脸自嘲的笑了笑。可能是太沉溺与她的相处,他连我走了都不知道。
好心的司机大叔扶我走回了家。
我咬着嘴唇硬撑着向他道了谢,才一头栽在了床上。
我躺了好一会才略微缓过劲,伸手打开床头的抽屉,摸索着拽出了一瓶药。
不是胃药,是安眠药。
遇到阿离之前从医院开的。遇到他之后,就再没有吃过。
我拿起昨晚倒给阿离的那杯早已凉透的水喝着要灌了下去。杯壁好像还有他嘴唇接触后残留下的温度。
本准备就吃一颗然后睡一觉。但是却好像着了魔般的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一颗接着一颗把一瓶药都灌了下去。
也不知吃了多少,好像没吃完就睡着了。
胃好像不疼了,又好像是因为剧痛失去了知觉,像一团火燃烧了起来。
冷,好冷,如坠冰窟的冷。
谁说梦里没有痛苦,真的好痛好痛。疼恨不得去死。
朦朦胧胧的听到电话响了,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似的努力清醒着,终抵不过沉沉的睡意。
绝望,那是一种爱至尽头的,比孤独还深的绝望。
阳光强的刺眼。我颤抖的眼皮,又闭上了。眼皮好像灌铅一般沉的睁不开。
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和着洗衣粉的味道迎面而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种炽热的温暖,是活着的感觉。
一只手伸过来,拭干了眼角的泪水。
“阿言。”一声沙哑而微弱的呼唤。
我听到他的呼唤,恍若隔世。
“阿言!阿言!”见我没有反应,他加大了声音。
“别叫了,死人都给你叫活了。”声音哑的可怕。
我顺着他的声音,摸索着睁开了眼。
他坐在我面前,面色是少有的憔悴,蜘蛛网一样的血丝布满的眼眶,青色的胡茬也长了出来。他大概一夜没睡吧。
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我心头升起,我最见不得他这样。算了,他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吧。不管如何,以怎样的形式,我都会留在他身边。
他也哭了。他伸手抱着病床上的我,靠在我心口,听着我的心跳。我感到胸口处一片湿热。我低下头,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他哭了。眼泪冉冉的流下,浸湿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晚来一步你就救不会来了”他的声音是少有的发自内心的愤怒,但是那种愤怒被哽咽的软化了下来。“你何必呢是因为不喜欢蓝吗你不喜欢他跟我说一声就好。算了,不用你说了,我立即发短信和她分手。”他语无伦次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他的声音闷在衣服上,有点听不真切。“以后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对我说。知道吗”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真的真的,很重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千白句抱怨都化成了一句回来就好。
我也哭了,颤抖着伸手拥住了他。他哭的像个孩子。
“你听好,我不能吃甜东西,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去茶吧只喝黑咖啡,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只能喝那个。我最爱的作家是太宰治。爸妈在我九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了我爸,后来他死了。我在九中读书,能考上一个一流的大学。最大的梦想,是和江离永远在一起。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那个叫江离傻逼。他抽烟喝酒泡妞无恶不作,但是我还是喜欢他。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记好了。”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好像被语无伦次的他传染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离,也从未让阿离了解这样的我。
大概是亏欠的太多,想把所有的漏洞都补上吧。我想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告诉阿离。我想让他向我了解他一样了解我。
我想我的未来有他。不。我想独占他。我想让他今后的生命里装满了,我想要他的眼里只有我。他永远也不会离开我,因为我是他的全部,离开了我,他将一无所有。
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的空缺需要我们一起去填补。
也不是什么大事。住了几天就被医生赶回家了。
出院之后,我有被他圈在家里养了几天。等原本消瘦的脸都圆了一圈,他才让我出门。
他不放心,一路跟在我后面,就连我去上学,他也要送我到学校门口。恋恋不舍的看着我走进去。他那眼神看的我毛骨悚然,就差缩小缩小再缩小,钻进我的口袋里,然后一起去上课了。
我的阿离呢把我的阿离还给我啊。
开个玩笑,不管他是怎样的他,他都是我的阿离。我爱的阿离。
这是我痊愈之后第一次来到茶吧,老板看着我和跟在我后面的阿离,脸上是一种了然的微笑。
“一杯黑咖啡。一杯水。”阿离开口道。
“不要珍珠奶茶了吗”老板打趣着问道。
“不要了。”
我悄悄回头,看到阿离脸上微不可闻的红晕。
我们靠着窗坐了下来,老板端来了他点的黑咖啡和水。把黑咖啡放到了我的面前,把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声不响的喝掉了大半杯水。然后把我面前的咖啡对了一半到了水里,把那杯递给了我。
“这样就不苦了。”
然后喝起了剩下的半杯黑咖啡。
然后,他猛的一口喷了出来。“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啊?阿言你是怎么喝下去的啊”
我笑而不语。托着腮看着他。看着他并不柔软的黑发,并不柔和的眉眼。
“阿离,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上一个人。他没有海水一般的长发,却有繁星一般的眼眸和春花一般的微笑。”
我敢到他的呼吸一滞,呆呆的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说了什么。
就像那时听到他那么说的我。
“阿离一定没听我说了什么吧。”我模仿着他当时的语气。
我故弄玄虚的放慢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而他,就坐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