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幽梦忽还乡》玫瑰十字架

4、第3章

　　我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盖着蚕丝被，双眼定定的凝视水晶吊灯，辗转难眠。无奈之下，只得揭开床单起身，随手拿起床边的外套披上，走近落地窗。

　　城市的夜，华丽而虚无。满街的灯光，没有停息的时候。难得的黑暗，却是腐蚀灵魂的颜色。
　　霓虹灯下，万家灯火荧荧的被灼烈，没人注意到，夜的一角，正有一群人进进出出，闪烁着世间最亮最艳的灯光的夜总会。不夜城，多么美妙的名字，引领着堕落的人类走向地狱。楼下的房车闪着点点红光，好象这部车子已经在这里停了一天。

　　今夜，注定无眠。泡上一杯清茶，坐在窗前等待着朝阳初升的那一瞬间，应该是壮美而决绝的，这才是我所不熟悉的人生。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睁开惺忪睡眼，竟已是艳阳高照，又错过看朝阳的时间，真可惜，每次都会错过。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进来吧！”我顺手抓起身边折叠整齐的衣服套上，整整衣领端坐在床边。

　　床边？记得昨天我应该是坐在窗边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睡在床上了？难道昨晚有人进出我的房间？我竟没有注意到。

　　“芳姨，昨天晚上有人来过我房间吗？”

　　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芳姨是对我最关心的人。我能够问的，当然也只有她一个。

　　“应该没有。”

　　“哦！芳姨，找我有事？”

　　如果没有人进出我房间，那么这一切应该是我多想了，可能晚上迷迷糊糊自己爬到床上睡觉也不一定。

　　“老爷让我请小小姐下楼用餐。”这称呼改得挺快，我从起初的若梦小姐变成小姐，现在又是小小姐，这辈分也够乱的。

　　“好，我知道了。等下我穿戴整齐就出去。”慵懒的伸个懒腰，起身梳洗。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时，芳姨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大门被关上，想必是去楼下准备早餐了。

　　楼下，长桌的主位坐着母亲的父亲，一时让我改口唤他爷爷，我做不到，他竟也不勉强，任我自由。我挑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刚想坐下，母亲的父亲便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百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同食，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怪。我和他虽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仍可以像两个陌生人那样各自占据一角，对桌上的食物执行席卷残云政策。他不时投来慈祥的目光，我不解他的行为，是突然良心觉悟了？我只能这样理解。

　　“若梦，多吃点。”他指着精致的盘子中美味的佳肴，却并不动筷替我加菜。这就是名流和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区别。以前，母亲也不会用她的筷子为我加菜，不过，因为我当年人小，不懂事，她除了为我加菜，喂我吃菜，别无他法。想起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眼神不禁黯然。

　　“若梦，我替你办了转校手续，过几天就可以到新的学校报到了。”

　　转校手续？“为什么？”我当然不会愿意不明不白的转校。

　　“我要让你读最好的学校。”我依旧笑，笑得冰冷，做总裁的人就是与众不同，什么事情都喜欢独裁，不用通过当事人同意。

　　“可是我很喜欢以前的学校。”独裁的人不喜欢别人忤逆他，我懂，只是，我不习惯于服从。因为我不是他身边的一条狗，永远不会是。

　　“以后我的公司需要你来经营，所以你必须去家族学校学习。”原来如此，我早就怀疑他接我回来的动机了，原来是想找一个接班人。

　　我没有说话，他很自然的把这种沉默当成默许。“今天，爷爷带你去熟悉熟悉公司的环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我选择忽略。

　　“老刘，备车。”他仿佛怕我反悔，立刻将刘管家招进来。

　　刘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餐桌前，低头躬身，表示出他对老爷的尊重。“是的，老爷。”随后，他转向我，“小小姐，今天早上有人送花给您。”我愣怔，除了承致，没有人知道我搬家，他如果来了，绝对不会不见我一面就离开，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地址。

　　一名黑衣捧着一束花，递给刘管家，他双手奉上交予我。罂粟？又是它。以前的那盆罂粟花被我放在家里忘记一起带来，如今应是枯萎了才对。

　　“老爷，车备好了，现在动身吗？”

　　“恩。”

　　车开出大门左拐是一条幽僻的林间小路。富贵人家很喜欢住在这种鸟语花香的地方，即便这里缺少保安系统，他们宁愿自己出钱雇。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说好听的是慷慨，否则就是挥霍。

　　迎面而来的是一部红色跑车，优美的线条在这片幽静的林中格外引人注目，鲜丽的颜色。

　　“老刘，小心。”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于总裁已经将我扑倒。

　　“总裁，等会儿开车时有段路会减慢速度，您和若梦小姐跳车吧！”刘管家背对着我们说出这些话，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是，我能够感到他的镇定，是带着必死心的镇定。

　　“老刘，你呢？”于总裁显然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我不过是管家，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只要是聪明的人又怎会想不到，刘管家只是在安慰于总裁。

　　“就算是为了小小姐吧！”

　　“老刘。”于总裁最后唤了声刘管家，他却不为所动，继续开着车，假装没听见。

　　车速骤减，于总裁推开车门，他轻轻推了我一把，随即想跟随我离开车子，不料被横空而来的子弹击回车内，我顺势跳下车，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亡命般的往林中跑去，一刻不曾停留，脑袋里只有于总裁的叮咛声：往反方向跑，要活就要努力跑。

　　风呼呼的自耳畔拂过，刺痛了耳朵。我不停的跑着跑着，直到身体虚脱得厉害，被一块碎石绊倒，摔在地上。潜意识告诉我，必须继续跑，然而体力不支的我连动一个手指都会无力，不如躲进丛林中。

　　天很快转暗，漫天的星斗，落下点点光斑，月华如水，风如丝绸般缠绕，鸟儿叽叽啾啾破空而去，飞向遥远的月宫。

　　万物都如此和谐，我蜷缩在草丛中，瑟瑟发抖，好冷的月光，清冷，明明是似水的柔情，却难有温馨之感。肚子已经咕咕叫了，竟无一人寻得此处，我心里不禁大叹：这里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葬这儿，不冤枉。自嘲了一会儿，远处传来呼声，刻入骨髓的熟悉。夜在一片蝉的惊鸣中沉沦。

　　“若梦。”看着远方跑来的他，心里有什么地方沦陷了。

　　数年后，我站在窗前，欣赏那一片萧条的夜色，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爱不过是沧海一粟，瞬间的回瞢。因为只是瞬间，所以来得快，去得更快。最后剩下的不正如那凋零的枯叶？为谁等候，为谁痴狂？纷纷扰扰，红尘中走一遭，落叶归根。这不是它的选择，却是它的宿命，永恒不变的宿命。

　　夜幕之中，我注视着由远及近，孤零零的人。他跑得很快，后面的人影无法追上。

　　我无措的被他强势拉进怀中，从没觉得他有那么大的力气，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柔谦和，拥有阳光本质。我贪婪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声，汲取着他周身散发出的温度，有阳光的香味，干净，清爽。

　　我可以很真实的感到他的惊慌失措，他的彷徨害怕，还有莫名的愤怒。他的身上从未有过如此暴虐的气息，令我惧怕。

　　“爷爷呢？”本以为这个词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词典里，今天却那么轻松的说了出来。

　　“那些事情回去再说，你饿了吧！”他身后的人逐渐出现在视线内，我点点头，刘管家一定会保爷爷安全的，或许是我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