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紧扣》月上梧桐

28、第二十八章 师徒之谈

　　书房内，两师徒正襟危坐，神色冷静，注视着棋子“哒”的一声声落下。而两人时不时举棋不定、闭目思索的模样就像是两位棋艺高手在进行着棋场上的殊死搏杀，一时间，气氛凝固，剑拔弩张。但再望望棋局，真是所有的美好都将瞬间破灭，只能无奈地吐槽一句，这棋下得可真是“天马行空”。
　　方明奕抿了一口茶，率先发问道：“你的计划进展得如何？”
　　“哒”的一声，棋局中，他把一个马压过了河，答道：“还可以，第一步试探已经开始了。方腾帐目上果然有问题，赵家这次可保不住了，而陆家也吃下了我们给他们抛下的诱饵，这次恐怕也只能乖乖地等着被吃掉。”
　　方明奕也不防守，“哒”的一声，直接把车推了上去，说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他们弃卒保车，我们倒是不怕，怕得就是被丢弃的卒最后来个鱼死网破，那就得不偿失了。”顿了顿，又道：“邵家呢？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哒”，这次棋落声似乎大了很多，他继续上马，神色依旧冷静地说道：“自从五年前出了‘邵云冲事件’后，邵家这几年就基本处于被冷落的边缘，倒是安分了许多。不过，我最近查到了他们私下采购了一批枪支，被秘密运往云南，现在只要逼迫魏家把他们抛弃，他们就在劫难逃了。”
　　方明奕眼中寒光一凛，“哒”的一声，用车吃掉了一个兵，说道：“枪支？云南？是给邵云冲的吧！云筏，你记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邵家已经不能再留了，现在不要给我考虑什么大局了，给我集中全部力量务必将邵家一网打尽，特别邵云冲，绝对不能留。”
　　他苦笑一声，而棋局中本来继续上马就可以将敌方一军，从而占据先手，但他却弃马不用，“哒”的一声，炮过中线，说道：“现在还不到收拾邵家的时候，此招一行，我们布置了几年的局就将功亏一篑。师父，你放心，云南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了，我前些时日派人跟美国黑水公司洽谈了一下，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事的。”
　　说完，又接着道：“对了，前段时间，云南那边传来消息，说还有另一批人也在寻找邵云冲，现在已经证实是魏家杨先泰的人。”
　　方明奕微微沉吟，呢喃道：“杨先泰的人？”过了一段时间，才正色说道：“不用理会他们，杨先泰的人应该是是友非敌，听说杨先泰的唯一孙女就折在了邵家小子的手中，他不会那么好心找到邵云冲之后将他保护起来。只是，杨先泰这老小子蛰伏了这么多年，平时连个屁都不敢对邵家放，现在胆子这么大，肯定是背后有人。”
　　顿了顿，继续道：“我也不想再劝你，但你要记住，一旦正式‘开战’务必要保护好自己，他们可不会对你来什么商场的公平较量，对他们来说，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是赢家。还有，军政那边的人接触得怎么样了？”
　　他接道：“还行，有您以前打下的基础，接触起来困难不大，但是这些人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恐怕也只会在旁边吆喝吆喝，不会下死力气的。不过，我已经给他们准备好‘兔子’了，这一点倒是无须担心。”
　　说完，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魏家那边的人，一网下去，还真捞出了不少大鱼的尾巴。”
　　方明奕用手推了推眼镜，“哒”的一声，用他的马卡住了他的马脚，说道：“你在大局与执行能力上我倒是不担心，只是在军政问题上，你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我们是商人，与他们领域不同，虽然偶尔进行合作，但是并无上下隶属关系。你记住，不管是谁，只要跨过了这条红线，我们也不怕来个鱼死网破。我相信，在现在这个时代，拥有风行这样庞大的资产，一旦爆发出来的资本力量，恐怕任何人都不愿意轻身尝试。”
　　顿了顿，又道：“至于魏家那边的‘尾巴’，不要明面拿出来，这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给个提示就行，他们会懂的。”
　　“哒”的一声，他的中线兵上了一步，欲要逼迫敌卒，好启用中炮，语气却服从道：“我明白，师父。”
　　“哒”，方明奕走象，挡在将的前面，采取防守策略，用教导的语气说道：“不，你不明白。听说你启动了九星计划，你可知道九星计划根本不是倾一世之功所能完成的，我当初制定这个计划时是预备了两百年的时间。切记，切记，九星计划的脚步要一步一步地放缓，若是进程太快，我们将会遭受到整个商业圈的阻杀，这就是一个水磨工夫，要用时间来让整个商业圈来慢慢适应我们。”
　　说完，又继续道：“我建议你把王光亮那批人调回公司。当初我没有对‘ge派’赶尽杀绝，不但是念在他们对公司的一片热忱，更主要的就是为了防止今天的局面。现在公司以你为首几乎全是少壮派，行事未免激进，是应该有人站在你们旁边来给你们降降温了。”
　　他微微一笑，“哒”的一声，竟然下了一招与当前棋局完全无关的棋，上士护帅，随后说道：“我一直在猜师父什么时候会把我臭骂一顿，没想到应在今天。放心，师父，我还没有骄狂到看不清局势，把九星计划搬出来只是为了多摆一道迷魂阵，让他们多花费些功夫来猜测我们的真实意图，而且，我也想真正在我们这一代开始实施九星计划，毕竟总是要有人来踏出第一步的，不是吗？”
　　顿了顿，又道：“找个机会，我会把王光亮那批人中有潜力、有忠心的人调回总公司，正如您所说，我们总公司现在确实处在一种激进的氛围中，这场‘大战’之后，是应该要停下步伐来好好巩固一番。一家公司的胜利，除了进攻，还有防守。”
　　看到自己的徒弟如此出色，方明奕哈哈大笑了起来，正要落子，但看到棋局一片糟糕，便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唉！光顾着谈事了，这棋下得……算了，不下了，我们师徒来品品茶，聊聊天。”
　　说完，拿起茶壶各续了一杯，随后抿了抿，又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制定九星计划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随即轻轻一笑，又道：“不过我猜，肯定是关乎一个企业家走到顶峰之后的路。”
　　方明奕又大笑了起来，欣慰道：“你小子啊！我发现收你为徒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了。不错，前几年我就发现我的路已经走无可走了，因为我已经带领着风行成为了华夏投资行业的老大。那段时间我有点迷茫，风行已经走上了一个巅峰，但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应该是没有终点的，所以我就在想，风行既然可以在我手上成为华夏投资行业的老大，那么也可以在我的手上成为任何一个商场行业的老大，于是就催生出了九星计划。”
　　说完，又道：“其实，九星计划说是一个公司未来两百年的规划，还不如说是一个企业家为了让人生永远充满挑战，而制定的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目标。这就是一个疯子的臆想，一个疯子不甘地挑战。”
　　他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既然您老人家都承认自己是疯子了，那么我也说说我的心里话吧！其实我也一直认为我的外号更适合您，您才是疯子的祖宗，因为您把一个可能一千年都无法实现的计划大胆地提到了公司的未来规划中。不过，虽然我十分佩服和认同九星计划里面的精神和追求，但却不是十分认同里面的内容。”
　　方明奕的眼神里散发出光芒，笑容依旧爽朗，戏谑说道：“哦！看来徒弟要出师了。”说完，接着又道：“你有什么见解，说出来给师父听听。”
　　他微微一笑，说道：“见解？这可称不上见解，只能算是师父给徒弟布置下的一个作业。我想，师父等这一天等了好些时日了吧！”
　　顿了顿，他才真正进入话题，道：“九星计划还缺了点东西，它只有时间的深度，没有空间的宽度。”抿了口茶，又蹦出了三个字，“华尔街！”
　　方明奕这下可真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拍着手直道：“好，好，好！”赞完之后，又老怀欣慰道：“这虽然是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得出的缺陷，但你身为风行总经理还能看得如此清楚，真是难得。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他连连摇头，苦笑道：“我还及不上师父的十分之一，谈何出师？”
　　方明奕又重新续茶，完后，也不与他争辩，说道：“听你刚才的话，接下来你想把公司的主要发展方向转向国外？”
　　他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有这个意向，但师父也清楚，国外的水很深，这只能一步一步来。要想在国外站稳跟脚，就要看能不能在华尔街成功立足，所以可能公司未来十年的发展力量，都会集中在华尔街。当然，国内的市场我也会关注和巩固，毕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才是真本事。”
　　方明奕轻抿了口茶，说道：“也好，刚在国内搞出了一场大动作，就将力量转移到国外，也能向华夏商业圈表示出我们并无扩张的意图。而且，这十年内，我们都会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也可以集中力量专攻国外市场。”
　　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目前的一个预期计划，具体方案要看事态发展。”
　　方明奕摇头一笑，有些感叹道：“唉！看来我真是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既然退了，我也就不想再插手公司的事情，只是云筏，虽然公司随便你折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为公司，为师父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他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明白，师父。我一定不会辜负师父对我的期望。”
　　方明奕点了点头，随即轻啜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应该要告诉你了。我和你师娘已经商量过了，打算这几年就将手中持有的股份慢慢移交给你。”
　　他一惊，手中的茶杯一晃，险些跌落，声音惊颤道：“这怎么能行？师父，我承受不起！”
　　方明奕脸色故作一冷，将杯子重重地掷于茶桌之上，冷声道：“教了你这么久，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不行？怎么不行，我和你师娘没有子嗣，你说，不交给你交给谁？你以为我当年叫你行三叩首之礼是开玩笑的吗？我告诉你，你既然想利用风行充当你私用的工具，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不然你还真以为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看到师父如此大的“阵仗”，就知道推脱无望，便拖延道：“师父，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方明奕的镜片中有一丝笑意闪过，但随即湮灭，他摆了摆手，故作没好气地说道：“不要说我不通人情，你回去给我好好想想，没想通就不要叫我师父了！”
　　他可真是苦笑不得，哪有这么逼人的，便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转移话题道：“师父，针对魏家的计划没有问题，但是我担心，到时候我会出漏子。”
　　方明奕推了推眼镜，说道：“你是怕顾及到魏家小丫头，对魏家下不了狠手？”
　　他脸色十分纠结，良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方明奕脸上倒是不显担心，反而笑道：“你应该清楚，这个计划既可以说是针对魏家的，又可以说不是针对魏家的，回归本源，这就是一场风行的扩张之旅，一切都以获取最高利益为前提。这也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不要被外界因素所蒙蔽或影响，只要你能为风行带来利益，你就是赢家，风行的一切就随你调配。反之后果，你应该也很清楚。”
　　到底是爱徒心切，方明奕怕他受到影响，又多说了一句，“你也在职场打拼了多年，应该明白，这就是职场的生存法则。没有对错，这就是规则。”
　　他轻抿了一口茶，轻笑道：“我清楚，我会看着办的。”
　　正事谈完，两师徒接下来又闲聊了一些书画之事，直至晚餐开饭之时。
　　吃完了一餐其乐融融的晚饭，他与她的拜访之旅便正式宣告结束。
　　这一晚，有许多温馨，又有许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