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彼岸》斯贴

19、约会

　　从十点开始看电影，一场场接着看，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许岸的腰已经僵了，眼睛也直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吃了饭再看吧！”她心里在央求，嘴上却说得平常。
　　“饿了吧！”夏枫树把爆米花桶递过来。
　　“看不进去啦，三部电影在脑子里打架，给时间消化一下。”许岸没接，她不爱吃爆米花。
　　“看完这个呗，票都买了。”
　　“大不了再买两张嘛。”许岸拉着夏枫树要走，夏枫树甩脱说：“我可没那么浪费。”
　　许岸火大，她真的很饿，肚子咕咕叫了。“我饿了！”她大声嚷了一句，刚刚入场的几个观众向这边望来。
　　夏枫树气定神闲，忍饿的功夫她修炼多年了，抓了两颗爆米花放进嘴巴里，“那你出去吃吧。”
　　许岸一动不动，原地生气。
　　“你饿就去吃，我不饿在这看。”夏枫树认为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熄灯了，电影开场，夏枫树的注意力转向银幕，喜欢写作的人通常喜欢看电影，她也不例外，可却难为许岸了。
　　开场十几分钟，夏枫树忽然觉得身边有眼泪的味道，转头望去，许岸正在揉眼泪，夏枫树诧异，她可没看出这片子有哭点，还在铺陈故事，平常得很。
　　“这电影哪里要眼泪呀！”她低声问许岸。
　　许岸不说话，两臂交叉在胸前，一只手抓眼泪。
　　夏枫树意识到许岸的眼泪不是送给电影的，难道是送给我的？“怎么了？该不会和我生气气成这样的？”
　　“我……真的很饿！”许岸的声音很小，原因不仅仅是饿。
　　夏枫树哑然失笑，立刻拉着许岸起身退场，许岸被拉着，很不好意思。出了放映厅的门，夏枫树念叨着：“这么饿就自己出来吃嘛，买个汉堡再回来也不至于饿哭呀！”
　　“我不想跟你分开。”说完这句话，许岸垂着头将手从夏枫树的手心里挣脱，塞到裤子口袋里。
　　夏枫树也不说话，心被爱塞得满满的，连喉咙都是满的，她发不出声音来。

　　吃饱了，坐着聊天。
　　许岸想让夏枫树换个地方住，“我不是干涉你的生活，但守着这个老太太，多麻烦呀！”
　　夏枫树沉吟不语。
　　“你舍不得钱吗？”
　　“是舍不得。”
　　“就当为我吧！”
　　“臭美，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夏枫树白她一眼。
　　许岸说：“你为我放弃了一张电影票，这不是事实吗？”
　　“我没见过有人被饿哭，而且还一把年纪了。”
　　“饥饿引起的连锁反应是非常可怕的，胃会抽筋，情绪低落，全身发软……泪流满面。”许岸强加上最后一个词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枫树也笑了，“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吧。”
　　“你同意了，我就帮你找啊！”
　　“下周就考试了，你还有空想这些？”
　　“啊，是你提的，不是我提的，原来你也重视这个考试啊！”
　　“重视有什么用，我肯定考不到。”
　　“都是碰运气，我也没什么把握。”
　　夏枫树叹了口气说：“说起读书，你比我有天份，也比我勤奋。归根结底是你比我理性。”
　　“我比你讲理还差不多。”
　　“感性的人不适合读书，因为读书是需要持之以恒的，合理分配时间，科目。你不偏科吧。”
　　“还算平均。”
　　“我就只读喜欢读的，看喜欢看的，怎么会拿到好成绩呢？”
　　“那也不用当成缺点来形容，你是艺术类性格。”
　　夏枫树娇嗔地瞪她一眼说：“你还真有一套，看来在语言方面你绝对不是木讷得乏善可陈，而是深藏不露呀！”
　　“我的语言表达需要灵感，在这方面，我也很艺术。”许岸信口开河起来，逗得夏枫树笑若春花。

　　回家的路上，许岸东张西望的，夏枫树说：“看什么呢？到我那还早呢！”
　　“这路上怎么都这么亮堂呀！”
　　“干啥？想走黑胡同啊！”
　　许岸不吭声，双手插在裤袋里走着。
　　吹着暑风，尽管环城河散发的气味并不清新，倒是带着些凉意的，夏枫树被为清凉拂得思绪井然，说：“我也不是完全在乎那几百块钱，觉得那老太太挺可怜的，也挺可爱的。从小到大，我奶奶从来没叫过我起床，更没给过我钱让我买冰吃，就算看我一眼，也是嫌我碍眼，这个老太太瞪着我不是讨厌我，是生我气，气我回家晚了，气我不爱起床。虽然神道道的，有时候很吓人，可我并不讨厌她。没有人来看她，在你出现之前也没有人来看我，寂寞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和这老太太相依为命了，不管她当我是她的什么人，还是神志不清楚，有这么个人在屋子里，习惯以后，感觉挺好的。”
　　“你可怜她也需要她。”许岸听得心里发软。
　　“而且房租很便宜，只有二百五十块。”
　　“啊，聪明数。”
　　夏枫树不理会儿许岸的挖苦，“老太太很爱干净，比你强多了。”
　　许岸不以为然，“干净的概念是什么呀？在适当环境里维护卫生，没有牙刷我要用手指刷牙吗？”
　　“那你也没洗脚呀！”
　　“我是想洗呀，可我敢用你的盆吗？你肯给我用吗？”
　　夏枫树微滞了一下，许岸得理不饶人地说：“所以你问我要不要住在那，我才犹豫，就是担心这些问题影响我的形象，多不值得呀，这埋汰神的帽子一扣就是一辈子。”
　　“烦不烦人呀，把一辈子挂在嘴边说。”
　　“又不是逮谁跟谁说，我只跟你说，跟我奶奶我都没说过，因为我知道不能跟奶奶厮守一辈子，她大我几十岁。”
　　“跟我就会吗？”
　　“当然，我们年貌相当。”许岸一扬头，理直气壮地说。
　　夏枫树很喜欢她这个动作，目空一切的许岸很帅气。“许岸。”
　　“嗯？”
　　“昨晚等我下班等了多久？”
　　许岸没想到夏枫树会拿这个出来说，支支吾吾地说：“问这个干嘛？”
　　“问你明天等不等我下班。”
　　“你想让我等你吗？”许岸自以为聪明的转了个圈子。
　　“想。”夏枫树回答得直接，许岸微微错愕，“昨天你怪我吗？”
　　许岸不知怎么回答，夏枫树把她逼得很紧，越是说不出来，越觉得自己没用。夏枫树本想逗许岸开心一下，不想反而令气氛沉闷。
　　穿过立交桥的时候，夏枫树被黑暗中一对情侣的轻声嘻笑吓了一跳，若非路灯明亮旁边走着许岸，她真要尖叫出来。那对情侣旁若无人，在黑暗中紧紧拥抱着，头贴在一起，想必在接吻吧。
　　夏枫树脚步不停，心思玲珑，想到许岸没头没脑嫌路上亮堂的那句话，抿嘴一笑说：“许岸，你走慢一点好不好？”
　　“累了？”许岸没觉得走得快，过了这个街口就是一个公车站，“那坐车回吧！”
　　夏枫树正色说：“我们找个黑麻麻的地方亲亲吧。”
　　“说什么呢！”许岸害羞的掉头急走，夏枫树快走两步扯住她说：“你不是想吗？嫌路上太亮堂。”
　　“我才没那个意思。”许岸口是心非，尴尬万分。
　　夏枫树笑得揽住她胳膊，脸贴着她肩膀，能感到许岸的羞怯散发出的热度。坐上公车，许岸脸转向窗外，不敢看夏枫树似的。
　　夏枫树始终面带笑意，在许岸的肩膀上枕着，“许岸，明天开始，我们不要见面。”
　　“为什么？”许岸一惊。
　　“要考试呀。”
　　“那考完试呢？”
　　夏枫树含笑不语，许岸心中惴惴。
　　送到门口，夏枫树拿出钥匙却不开门，呆站数钞，声控灯自动灭了，许岸正要跺脚，忽然被夏枫树吻住，黑暗中，绵绵软软地碰触，然后吹着气说：“好好考试，我们在一起。”
　　许岸心情荡漾，刚揽住夏枫树，门开了，撞在夏枫树背上，撞亮了灯，也撞开了两个人，老太太瞪着眼睛，嘟嘟哝哝地不知说些什么。
　　夏枫树吐了下舌头，与许岸道别。
　　许岸笑着，对着夏枫树笑，门关上了对着门笑，转身下楼对着楼梯笑，出了小区地着夜空笑，上公车对司机笑，回到家对姑姑笑，对奶奶笑，躺在床上对着枕头笑。

　　我们在一起，夏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