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牺牲 ...
-
我和爱德华对望一眼，仔细检查了琴•格蕾的伤势——伤得并不重，身上的血迹全是一路上溅到的。想来是她一路跑到这里，一点都未曾歇息，此刻已经累得晕倒了，却并无大碍。
我沉默一下，连忙将琴•格蕾扶起来，送进屋里，心里却明白这次战争的起因应该是没有那么简
单——没想到爱德华才走了这么一小会儿，王宫里就出现了这么大的漏子！而且，似乎是和反自
然之力有关，不然她并不需要拿出法杖。
现在看来，我是必须要在回王宫一趟了——虽说那个地方并不适合我，但毕竟找到并封印反自然
之力，也是黛洛交给我的任务。
我迅速做好了决定，待到推开屋门，屋里的所有人看见满身血迹的琴•格蕾，全部吓呆了。
“迪伊先生，请你照顾好这个女孩子，她伤得不重，务必让她醒来，我也许要和国王陛下回王宫
一趟，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赶回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将琴•格蕾放在床上，便迅速拿
起长袍披在身上，立刻拉着爱德华跑到马厩。
“等等，带我一起回去啊！”维多利亚紧追几步，喊了我们一声。
“你留在这，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们而起，必须要我们两个去。”爱德华连忙拒绝了她，拉住我，
扭头便走。
我熟练地跳上马，双腿一夹，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尘烟扑了满脸。
爱德华很快追上来，我们只是一前一后的在栈道上奔驰，许久，都没有一个人说过什么——
*** ***
刚跑到半路，我便感觉到颈间的自然之钥此时竟是反常的活跃，不住地在我身上颤抖着，发出咝
咝的响声，烫得可怕。
我连忙捏着链子将它提上来，却看见那四种有了颜色的字刻，这一刻竟缓缓被一阵浓黑吞噬。与
此同时，身边的爱德华也是身体巨震，险些掉下马来。
看来我没猜错，这一次的事情，应该是和反自然之力有关，他们特意找了爱德华不在的时间，来
了个大闹王宫。
我伸手拉了爱德华一把，迅速将手中已经滚烫的自然之钥指给他看。他会意地点点头，似乎是在
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我再一看，其余的四种力量却是没什么区别，只是刹那的黑色之后便恢复原状。而那唯一没有颜
色的木字刻痕，此刻却瞬间变了色。
浓黑——墨汁一样可怖的颜色，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爬满整个刻痕。
然而，只变了一半，那颜色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只能蠢蠢欲动地停留在后面的两个字母上，随
时准备覆盖整个字刻。
这反常的现象只出现了一下便消失，自然之钥也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我低头看去，却看到那一抹
诡异的黑色并未退去，只是留在木字刻痕上，仿佛用世界上最黑的墨汁染成，漆黑得可怕。
“伊莲，我们快走，不然就赶不及了！”爱德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远眺着王宫的方向：
“我好像——能感觉到那里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却和反自然之力完全不同，那是许多人聚集在
一起所形成的能量！”
我只是微微点头，便跨上了马，再次飞驰向前。
司掌风之力的他自然能够感受到风中所隐藏的气场，也能够听懂风的语言。
“伊莲，好像有一个人带着许多骑兵围攻了王宫，由于是突袭，全城的人全部都是死的死，逃的
逃——王宫中的士兵原本就不多，现在的情势已经很危险了——不知他们能不能撑到我们回去的
时候，所以，请你借我力量，让我用瞬间转移的办法回去。”爱德华叫住我，微微闭眼之后，便
对着我，坚定地说。
我点点头，右手一抬，便拿出了自己的法杖，默念了几句咒语之后，无数银带便包围了二人二
马，银带消失的刹那，我们两个便是重新身处于王宫高大的城墙上。
刚刚现出身形，我便感觉到空气中那刺鼻的血腥味。看向眼前，却是无数拉满了弓箭的士兵在城
墙上站成一排，却仍是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我不顾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太奇怪，迅速跳下马，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豁口向下看去，却看到下面全
部是白晃晃的银色盔甲，无数白羽晃动，间或有几面巨大的军旗摇曳在风中，又迅速被冲下的士
兵们斩断。
枪炮的响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几枚飞箭，炮弹打到城墙上，便是土石崩塌，带来一阵呛人的
火药气味。
“那是——奥地利？”爱德华避过一支射过来的子弹，惊讶地看着军旗。
“维多利亚公主不是说了么——她不会让她父亲派兵过来——真没想到她竟然食言了——还在这
么快的时间里组织了规模这么强的进攻——没想到奥地利公国的实力也不能小觑啊！”他喃喃地
说着，眼睛却丝毫不离城墙下众多想攻城的骑兵。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退下呢——我们实在没有力量和他们正面对抗了！”爱德华喃喃地说道，
甚至连躲避子弹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支长箭直冲他胸口飞来，我连忙用力将他推开，那支箭便不偏不倚地射到了他身后的墙上，箭
头没入坚硬的石头，仍旧在微微颤抖着——好强的力量！
正此时，我感觉到颈间一阵异动，连忙将他拉过来，躲在城墙下悄悄拿出了自然之钥。
不出我的意料，接近那支箭时，自然之钥的移动便更加剧烈，仿佛一颗即将跳出胸膛的心脏。
我尽力克制住内心的颤抖——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枪实剑的战斗，以前虽说很喜欢射击与射
箭，也像模像样的和爱德华练过一段时间，但那只是闲暇时的娱乐活动，我并未当真练习过，故
虽说准确率还算高，但还是有些半生不熟。
“快——我去换上盔甲，你也要换一件才能出来！”爱德华想了一下，迅速将我从那个豁口拖出
来，跑向王宫内部。
走到一半，刚好碰到一脸焦急的艾米。她看到我回来，还是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我走之后，她便做了爱德华的女仆，看见我突然出现，吃惊些也不奇怪。
“艾米，快给我两件盔甲，越结实越好！”爱德华看见艾米，连忙抓住她的肩膀，焦急地吩咐
道。
“好的，马上就来！”艾米迅速带着我们跑进屋里，指着屋中陈列的几套盔甲向我们点点头。
爱德华迅速拿下其中的一件，麻利地穿上，伸手拿下放在架子顶端的头盔，便欲离开御敌。
“等一下！”那么厚的盔甲，我却说什么也穿不上去，一穿上去，就感觉仿佛全世界的砖头全部
压在了身上，走上几步便累得直喘粗气。
“西摩小姐，你穿这件吧！”艾米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难处，迅速找了一套轻一些的递给我。
这一件便好多了。我换上衣服，扣上头盔之后，便迅速跟着爱德华跑到城墙上，找了一个枪弹稍
少些的位置，随手拿了一副弓箭便射。
由于人多杂乱，竟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只是各自忙着将城池守住。
这次战争来得太突然，看上去他们早就知道了爱德华离开王宫，而且——这是一次预谋已久的突
袭。这一群骑兵中有人认识爱德华，也就看到了他和维多利亚悄悄离开王宫。奥地利公国的人认
识爱德华长相的似乎只有——来参加订婚典礼和婚礼的几位亲戚。
究竟——是哪一个人发动了这场偷袭？
真是的——在这里人太多，我没办法用法术，只好射箭了！
我在城下敌军中搜索半响，目光渐渐定位于一位穿着明亮金甲的骑士，满目的白色羽毛之中，只
有他头盔顶插着的羽毛是红色的，在混战成一团乱麻的士兵中煞是惹眼。
爱德华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人的特殊，立刻拿起一把火枪，塞入子弹，开火。
没想到那子弹到他身前不到一米处，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了下来。
我不由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从背后摸出箭来，搭在弓弦上，一舒手，便将那支箭射了出去。
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所有的武器和飞箭根本射不到他身周，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保护
着他，让他不受一点伤害。
真是的——他又不是圣经里那个刀枪不入的阿瑟琉斯，总会有死穴吧！
我这样想着，又一次搭上弓，将银带法术附在箭上一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支满注着我所
有力量的箭射向那人的头颅。
箭一脱手，我便觉得浑身软绵绵一片，竟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不出我所料，那支灌入了法术的箭终于射穿了他身周的保护层，那人仰头一躲，头上扣着的头盔
便在我的操纵下，被翻卷的银带缓缓掀起，掉落在一边。
等到那人露出脸来，我的手指便是一松，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地。
那人生着一头耀眼的金发，水蓝色的眼睛正满含恨意地看向城墙，我所在的方向。虽说4年没
见，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我这个身体的父亲，萨默塞特公爵，那个我和爱德华从伦敦塔救走
的人！
难怪他能认出爱德华的长相——那是他的侄子啊！
我心下一惊，连忙拖着爱德华跑下城墙。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完全呆住了，还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陛下——爱德华，你再在这里支撑一会儿，我有事情要办，一会就回来。”心里早就有了主
意，我匆匆地说完这几句话，没有听他的回答，便迅速反转自然之钥隐去身形，又默默运起银带
法术将自己送到西敏寺之中。
*** ***
到了那座巨大的教堂，我这才发现这里的东西基本上毫发未损，也便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
目标只是王宫，而没有想占领整个伦敦的意思，想来还是因为维多利亚的事情吧！
可是——为什么“父亲”身上的力量，我在哪里都没见过？
这样想着，我迅速跑到黛洛被封印的祭坛，高声对她喊话。
“黛洛，你在么，我有话要问你！”
“早知道你会来，什么事？”不多时，我果然听见黛洛微弱的声音从祭坛内响起，仿佛外面的鸡
飞狗跳全部与她无关。
“黛洛——你能感觉到么，现在外面打起来了！”我焦急地说道，声音因为太过急迫而断成几部
分。
黛洛似乎是沉思了一下，声音也略有停顿。
少顷，她便肯定地说道：“反自然之力的拥有者出现了，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不过——我想真正的反自然之力不能这么弱，肯定——还有一个拥有更强大力量的人存在。你的父亲就是被那人利用了，自愿接受了反自然之力的附身。”她似乎是计算了一下，话语中满是反常的沉重。
“我明白了——可是他们的人太多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我焦急地说道，话语沉重。
“赶快去找到你父亲，只有你才能让他停下来！”黛洛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
气，向我说了最后的一句话。
“知道了——谢谢你！”我沉默了一下，便起身离开。
*** ***
回到城墙上时，爱德华似乎用了风之力，一块块冰晶在他的箭上凝结成型，威力瞬间增强百倍。
“爱德华，我要出城！”想了一下，我快步走近他，小声说道。
“什么？”他后退一步，任其他人将自己的空位填满，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怪
物。
“我是认真的，快让我出城！”我心里急迫，嘴上却不停的催促他。
“你用自然之钥隐形之后再出去吧，我知道你要去找萨默塞特公爵——他那边就拜托你了，一定
要让他停手，不然王宫就危险了！”爱德华很快猜出了我的来意，目光一沉，便指向我胸口的自
然之钥，语气凝重。
“我明白了，相信我吧！”我微微笑了一下，抬眼看他。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此刻，却多了些信任的光芒，仿佛将整个生命托付给我，决不猜疑。
我咬了咬牙，又一次用自然之钥隐了形，便一路飞奔跑下了城墙。
跑到门口，我便咬咬牙进入了那无边的枪林弹雨之中。
大多数枪弹都对我没有一点伤害，我从容地穿行其间，很容易便找到了父亲的所在地。
这时他已经带好了头盔，看见我，便张起弓来，作势要射。
我感到自然之钥一阵异动，连忙与他四目相对，在他微愕的时候，迅速抬手摘掉了头盔。
“父亲，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无视他震惊的表情，淡淡地走上前去拉住他的马缰：
“你要把我杀死么，还是——你要杀了你的侄子？”
父亲沉默了一刻钟，才缓缓平静下来。
“伊莲，和你无关，我要杀死的是爱德华这个孩子。”
他陌生的冷漠眼神扫到我的身上，让我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颤，颈间的自然之钥，也颤得不能再
颤。
我抬头望向城墙上方，不出所料的看见了爱德华举枪开火的身影。
不能——让他死！
那一刻，我的心里便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今天的一切虽说出乎意料，却似乎仍旧在我的猜想之中——当初我听维多利亚说起的时候，便直
觉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不过我没有猜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时间又这么巧。还有。奥地利
公国的首领，竟然是我的父亲！
我想了一下，显出身形，一迭声地劝道：“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罢手吧！”
“不行，我要杀掉爱德华，我要杀掉爱德华——”父亲机械的说着同样一句话，就像一个用旧卡
带了的录音机，森然的声音在战场中显得格外悚然。
不对——这个人不是父亲，或者是——这只是一个傀儡！
我的心中迅速作出了判断，脑袋一转，便心生一计。
我迅速抄起地上的一把长剑，趁父亲不注意，便径直将长剑架在了他的的脖子上。
“赶快退兵，否则我杀了你！”我狠下心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手中默默运
起银带法术，将自己与父亲团团包围起来。
战场上的所有人，全部回头看着我和父亲，却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动——就连城墙上的士
兵们也没了动静，只是密切的关注着我们的行动。
“我要杀掉爱德华，我要杀掉爱德华，不退兵，不要退兵——”父亲仿佛没有感觉到刀刃架在脖
子上的冰冷，只是目无表情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奥地利的骑兵们这才像得了赦令一样，继续砍杀着仍旧有些惊讶的英格兰骑兵，眼看状况便越来
越凶险——
我这才发觉不对劲——他怎么可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什么话都不会说，却只有这一个念头——
难道说，真的像黛洛所说的，想取爱德华性命者另有其人！
我的脑中迅速将一切可疑事件进行总结归纳，想了半天，却仍旧没有任何头绪。
“父亲——你再不退兵，我就自杀！”最后，我实在无计可施，干脆将长剑从他脖子撤下来，对
准了自己的脖颈，倔强地看着他。
眼角余光处，我看见了站在高大城墙上的爱德华。他没有戴头盔，脸上似乎被擦伤了，正缓缓流
着血，此刻，他紧紧盯着我，脸色却是反常的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仿佛那小小的伤口已经将
他身体内的所有血液带走。
我心中一痛，却没有将剑从脖子上拿下，只是倔强地注视着父亲的眼睛，牙齿咬得很紧，甚至—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正缓缓流下一行血迹。
再怎么说——他都是在乎我这个女儿的吧！
我只是在赌，赌那控制着他的傀儡术，比不过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战场上，再次一片死寂。我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便依旧没有放手，甚至
将手腕的力道加大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我看来，却是漫长到了极点。
父亲的眼中还是没有丝毫神采，然而动作却凝固住了，仿佛只是一具雕刻精美的蜡像。
所有的人，都没有作声——
战场上，血染着狂风，呜呜地哭着——
仿佛，初次相遇，便要为了拼杀出生死而放弃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