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禁忌》鸦姿

9、失败的教程

　　赛维斯宅一如既往破败寂静，伊安戴着手套的手打开了那把生锈的锁，现在这把锁上的锈迹没有从前那么陈旧了，因为莱亚会时常进进出出，伊安在他搬进来的第二天就把备用钥匙给了他。
　　庭院里的喷泉池早就干涸了，水池中央的白色女神雕像在月色中闪着幽暗的光，伊安出于惯性看了一会神像的脸。他在漫长的岁月里曾经对着它长久凝视，却从未从它脸上再次见到过他曾经身为人类时所看到的那种温柔慈爱的神情。它冰冷地注视着他，或者说注视着这个受诅咒的宅子，像是要亲眼见证他们的毁灭。
　　莱亚留意到他的视线，说：“我认识她，这是光明女神艾弗维亚，是不是？我在《诸神简史》里面见到过。”
　　“你的识字课进展挺快。”伊安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我已经看完《梅瑟城邦的陷落》了，接下来准备看《普利尔海的歌声》。”
　　莱亚得意地介绍自己的学习进度，却不料伊安脸上忽然显露出古怪的神情，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他的仆人，看得莱亚都有些紧张起来：“是不是那本书里有秘密的禁咒？如果是那样我就不看了。不过说起来我的主人，这样重要的书被随便放在书架上有点太危险了。您猜怎么着，它居然归在通俗读物标签里。”
　　伊安没想到莱亚天马行空地联想了这么多，他轻轻咳了一声：“你想多了，那确实是一本通俗读物，但是……有些不适合公开讨论。当然如果你选择不看，那就更好了。”
　　莱亚不明所以。
　　他后来当然去翻了那本书，发现里面除了人鱼魅惑人类的歌声之外确实没有很厉害的禁咒。在另外一个晚上他的主人苏醒之后，他询问他提到这本书时神色怪异的原因。
　　“你看完了整本书，然而丝毫没感觉奇怪？”对里面男女，男男，女女之间的色情描写？
　　莱亚回复了一个确定的表情。
　　伊安对牧场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次。
　　“很好，我想这证明世界上一半以上的书你都可以看了。”
　　莱亚把这个当做对他学习能力的肯定。
　　不过他最想看的还是伊安手里那些，尖锐的符号和诡异的曲线遍布整个书页，即使莱亚看破脑袋，仍然半点看不懂。
　　他请伊安教导他，但是伊安说:“你没有必要看懂这些，其实都是一些无聊的东西。”
　　这种回答远不足以消除莱亚的好奇心，他死缠着他的主人，虽然还没到摇尾乞怜的程度，却足够伊安最终头疼地同意在第二天晚上给他答疑解惑。
　　莱亚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伊安摸了摸脸颊，默默接受了仆人的另一项社交礼仪。
　　第二天莱亚准时坐在课堂——伊安的书房里，聆听他主人的教诲。
　　然而不幸的是，他对于这项被称作“炼金术”的学问一点天分都没有。伊安意识到了：“现在让你接触这个确实有些太早了，不如从数学开始。”
　　然而除了简单的算术之外，对方实在受益有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像维度、无限、循环、螺旋诸如此类的概念。
　　“我们为什么要把一个这样简单的数字展开成这样复杂的符号呢，主人？”
　　“为什么用十六个数字就可以表示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呢？如果我们看不到它，又怎么证明它是存在的呢？”
　　“为什么要做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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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好几个晚上精疲力竭的徒劳解释，伊安终于接受了现实，他的仆人极度缺乏想象力，而数学这种抽象的东西远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外。
　　“我们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伊安从他左手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把它在莱亚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堆形状各异的金属物品。
　　“试试看可以组装成什么？”
　　莱亚兴致勃勃地把这些零件一一拿在手里研究，伊安安静地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他。如果此时有旁观者在场，会发现这个场景就像是一个父亲在宠溺他的任性儿子一样——当然伊安本人并不会承认这个比喻。
　　一刻钟之后，桌子上多了三把长短不一的火枪。
　　伊安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他前倾身体，伸手拿起中间那把。
　　“干得不错，莱亚，不过还少了一样东西。”
　　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盒子里随便挑拣一番之后，取了一颗亮闪闪的银弹。
　　“有了这个，它才能不被叫做玩具，而是一把武器。”
　　伊安把子弹推进弹匣，莱亚一直在好奇地盯着他的手，直到那只手举起他刚刚组装好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