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105、神武祭·五

　　叶锦焰回头看了他一眼。
　　游照野说：“早知道我把山下的人都杀光就好了。”
　　叶锦焰道：“罪不至死。”
　　“如果山里的人有一个因为这件事死了，那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游照野冷冷地说。
　　不如说，他现在就想回去把那群酒囊饭袋都一锅端了。
　　叶锦焰斜了他一眼，问：“孩子们突然发热，难道还是因为有人闯进山里来不成？”
　　游照野说：“反正算他们头上。”
　　两人的速度非同一般，很快那道火墙就被远远甩在身后，看不见追兵们的影子了，但周围的温度却一点都没降低，叶锦焰觉得自己简直身在炼丹炉里，快要被烤化了。
　　但这分明还是夜晚。
　　热度是从脚下传来的。
　　他后知后觉地低头环顾一番，惊道：“那条小溪呢？”
　　“大概被烤没了。”游照野的声音听上去沮丧极了。
　　“这山怎么还在晃……这是地震吗？你确定那溪水不是被石头埋了？”叶锦焰一闪身，躲过头顶袭来的又一波落石，心内十分焦急，“小狼他们在哪？”
　　“快到了。”游照野说着走到了前面领路。

　　叶锦焰在山体的震动和不断的碎石坠落中穿行，不由想起了他们阴差阳错地回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天，也是差不多的飞沙走石——不，那狂风掀起的浪潮比眼前这场景要差远了。
　　“游照野。”叶锦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这山里出来了？”
　　游照野脚步不甚明显地一顿，道：“小点声。”
　　叶锦焰抽了抽嘴角：“小点声……？”
　　“……”
　　“你不会是怕被地底下的那东西听到吧——难道山神一直就藏在我们脚底下？”
　　游照野表情僵硬：“不知道，你别，别说了。”
　　“可是有这么大的山神吗，我感觉正在山中作乱的是个什么怪物啊。”叶锦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在躲避落石的百忙之中一本正经地猜测起这地震的起因来，还顺便调侃游照野，“游大将军，你这么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不想一睹庐山真面目吗？”
　　“谁说我害怕了。”游照野毫无底气地说。
　　“即使你后来忘记了那是什么，但是恐惧是根深蒂固的啊，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这回要长见识了……”叶锦焰歪着头去看他的表情，心里居然觉得这死鬼现在的样子挺可爱的。
　　这个想法好惊悚，叶锦焰心道自己这莫不是要疯的前奏？

　　“前面就到了。”游照野转移话题道，“哎，他们已经出来了。”
　　叶锦焰脸色微变，松开他的手，直接用上轻功冲过去：“小狼！”
　　游照野站在原地，却没有立即看向那边，而是迷茫地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火红的夜色，又低下头看了看依然颤抖不已的土地。
　　的确，很像有什么怪物即将破土而出。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来那是什么了，可他的潜意识又极度不愿意想起来，两相碰撞，使他几乎没有空闲去考虑自己究竟表现出了怎样的恐惧。
　　这不应该啊。游照野想。
　　他不应该害怕一个劳什子山神，又或是什么不知名的怪物，即使那东西屠戮生灵，肆虐成性，那都根本不值得害怕。
　　他所见过最可怕的生物其实是人。
　　但他生死场上闯过那么多年，早就不怕那些比妖魔鬼怪更夸张的恶人了。
　　到底是什么？这山下藏的到底是什么？他很想知道。
　　可是最好不要知道。
　　游照野用力按了按眉心，神情恢复了淡漠，这才拔腿朝那山洞走去。

　　火墨也在剧烈的地震中醒来了，表情还有点懵，似乎是被凤哥儿拖着从山洞里出来的。山洞口被游照野堆起的碎石又掉下来一半，几人怕这洞塌了就跑了出来，躲在洞口边背阴处。
　　小狼看起来状态很差，脸颊潮红，紧闭着双眼躺在珍珠腿上。
　　叶锦焰一见这模样心就揪了起来，不知道他是不是病情忽然加重昏过去了，半跪在旁边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又叫了一声：“小狼？”
　　几人见到叶锦焰都面露欣喜，珍珠说：“也不知道狼哥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还好叶大侠你来了。”
　　叶锦焰小心翼翼地把小狼抱了起来，那远高于常人的体温简直让他怀疑小狼下一秒钟就会被烧成一团黑炭。
　　小狼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叶锦焰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小狼，是我。”
　　小狼低低地哼了两声，含糊不清地叫道：“焰哥哥。”
　　游照野慢慢走过来，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叶锦焰又把小狼抱得更紧了些，坐到珍珠旁边，腾出手去摸了摸珍珠的额头，低声问他感觉怎么样，珍珠软软地靠着身后的石壁，有气无力地说：“好多了。”
　　显然并没有好多了。
　　“焰哥哥快……快走……”小狼嘟囔着。
　　叶锦焰转头看了看，小狼还是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睡着。
　　他托着小狼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觉得他不像是昏过去了，忽然眯起眼睛来，低头嗅了嗅。
　　有酒味？

　　“游照野，你给他们喝酒？”叶锦焰不可置信地问道。
　　游照野说：“我翻了好久才翻出来一坛子酒，用来给他们擦身体了，好像挺有效的啊，山上好几个孩子都醒了。”
　　顿了顿，又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咱俩都不是大夫，你就别指责我乱用偏方了。”
　　“……”叶锦焰说，“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小狼好像是醉了。”
　　游照野：“……”
　　凤哥儿在一边说：“怎么会啊，这位大侠方才给我们擦身体只是用了一点酒而已，而且我们根本就没有喝啊。”
　　珍珠想起来了：“哦那个……大侠好像给狼哥擦脸的时候直接把布拍在他脸上了，说不定狼哥就舔进去了一……一点？”
　　游照野：“……”
　　叶锦焰用谴责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换成了嫌弃的目光，说：“你酒量可真差啊。”
　　游照野：“……”不该拍那熊孩子的。死太久了，自己的弱点都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