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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初雪 ...

  •   眼前的和颐公主依旧是一身粉色的裙装,脸上的一双大眼睛盈盈亮着,总像是下一刻就会滴出水来。只可惜此时的梁飞遥还无暇去欣赏这样的一双眼睛,否则他定会心生怜爱,就像世间所有的少年才俊一样。
      可此刻额梁飞遥,只是跪着。
      和颐不想让他跪着,扯着他的衣袖让他起来回话,可是梁飞遥一起身,和颐又有些后悔了,因为他一站起来,自己才到他胸口,得仰着脖子看他。
      “梁护卫,我刚刚看你是从光华宫里出来的?”
      梁飞遥不怎么会说谎,所以干脆不点头也不摇头。
      和颐皱了皱眉,不肯作罢接着问他,“那……你知不知道,太子弟弟的病,可好些了?”
      梁飞遥想起了那个在马车上止住了血,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自己的人,便点头,“太子殿下的病好多了。”
      “那让我进去看看他吧,我和母妃都担心死了……”
      和颐说着就往光华宫的门里冲,可是对于梁飞遥而言,她太小了,梁飞遥一抬胳膊就拦住了她,拦住了之后似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失礼了,急忙侧出一步又跪在和颐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又再请了一次罪。
      和颐这下真有些不快了,噘着嘴质问他,“梁护卫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梁飞遥这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多难应付,一咬牙只能说了瞎话,“太子殿下刚刚有些好转,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公主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进去打扰殿下恢复。”
      和颐嘟嘟囔囔着,“静养吗?我母妃身子那么虚弱,天天静养着,也没说过连看都不让人看啊……”可是嘟囔了一会儿,终究也明白要以太子恢复为重,颇失望地叹了口气,人小鬼大的样子,“那我便不进去了吧。回去我把梁护卫的话传达给母妃,相信也足够让母妃放心了……”
      梁飞遥暗暗舒一口气,心想公主年幼,果然还不是那么难糊弄。
      “可是梁护卫……”,本来已经转身要走的和颐却突然又调转过头对着梁飞遥,“太子弟弟究竟要修养到什么时候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他啊?”
      这倒似乎是一个可以得到明确答案的问题,梁飞遥想起了常氏对庾贵妃的承诺,说得那么泰然自若,“初雪吧……”
      “什么?”
      梁飞遥依旧跪在地上,可此时却是笑着抬头看向满脸疑惑的粉色少女,他不知道这样的笑容,会回荡在这女孩一生的梦里。
      “等到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太子殿下一定能毫发无伤的站在公主面前。”
      梁飞遥以为,这一次笃定的回答一定会换来公主安心的离去。可是,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仿佛丢掉了魂魄。

      “初雪吧……”
      几乎是同时的,这三个字从另一张嘴里徐徐缓缓吐露出来,仿佛是一首不知已经过多少代人吟唱的歌谣。
      在此之前,睡在草垫子上的太子留甘鼓足气力说了自己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母亲身边呢?”
      一直静静坐在他身边,凝神绣着自己手中的花样的女子便放下手里的针线,微笑着转过头来回答他,“初雪吧。”
      于是,他便安心地沉沉睡去。

      霜降刚收拾完,擦着手从厨房掀帘进来。
      看看沉睡的病人,又看看针线穿梭的常氏,“姐姐,他不会是又晕过去了吧?”
      常氏笑她忧心忡忡的脸色,摇摇头,“不是,只是睡过去了。”
      霜降便抚抚胸口,完全放下心来。她当然不知道现下谁在这茅草上的,竟是当朝太子,她更不知道此刻操弄着针线表情安宁的常氏,内心里已经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她走近了熟睡的病人,学着常氏的样子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低烧……”又看了看,“脸色也很苍白……”然而学着学着就绷不住了,调皮的本性一上来,便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不过,今天午饭就喝了一点米汤,还真是好养活。”
      常氏被她最后一句话逗乐了,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他久不进食,第一顿当然不能吃得太杂太多,不过日后吗……”
      “如何?”霜降不解其意。
      可是常氏却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另起话头,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霜降,你去收拾收拾东西,这两天我们就得搬到别处去住了。”
      “为什么?”
      常氏起身,给了句模糊的回答,“这里的条件,不利于病人修养。”
      霜降却还是有些顾虑,“可是,换间够咱们四个人住的屋子,可得不少银子呢!”
      常氏的目光落在熟睡的留甘身上,轻嗤一声,“霜降,日后我们再也不会缺银子了……”
      霜降便也看了看草垫上的男孩,想了日间他母亲身上的装束,似乎的确有种不同寻常的富贵气象,便接着问:“那常姐姐,咱们要搬去什么地方住呢?”
      常氏摇头,“这些事情,都交给那位梁公子去处理了,但我想,总归都该是个人少清静,离都城又不太远的地方。”
      霜降便不再问了,临了只是不禁感叹了一句,“那位梁公子,待他这位小兄弟可真好。”

      梁府。
      深夜。
      梁飞遥驾马而归,身披与夜色同样的黑色披风,满面疲惫。
      人尽皆知,梁方旭治家颇严,家法颇厉。最基本一点,家中众人起作休息皆有定时,对主子比对下人还要严格些,所谓以身作则。
      梁飞遥此刻归家,早已过了时辰,偷偷摸摸地把马牵进马厩里,却见一个家中下人半迷糊着早已等在了那里。若按家里的规矩,这时候除了守夜的人,不应该再有任何人在外晃荡了。那下人见听见响动,瞬间清醒了,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喜忧参半的。
      不消他说也能明白,他喜的是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忧的是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
      梁飞遥自看见有个下人迷迷糊糊等在马厩里,心中便已起了两分不详三分惧怕,后又加上那下人清醒后喜忧参半的神情,便深知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见梁飞遥还站在原地,半天也没动作,倒是那下人先急了,抹着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老爷从晚饭时知道您今日不在府中,便发了好大的火,传下话来,让您一回府就去见他。”
      梁飞遥却有些疑惑了,自己从小到大,过晚不归家的家规没少犯,每每被抓住便按照规矩领罚抄书。小时候头一两次犯,父亲还怒斥一两句。到后来大了,犯的次数多了,父亲便也索性省下了怒斥的力气,甚至连抄完的书送到父亲书房里,父亲连查也懒得查了。
      他便怀疑是这下人夸大其词了,“不至于吧,为这点小事爹也值得发那样大的火?你吓唬我是不是?”说完转身就要回自己房去,打算先回去抄两百遍家规,明天一早带着家规一起去向父亲请罪。
      那下人急得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拉着梁飞遥的胳膊不让他走,“我的好少爷,小的哪来的胆量吓唬少爷?少爷您是真没看见老爷今晚有多生气,险些把饭桌子都掀了。夫人在一旁说了不知多少话,才让老爷多少平息了一点。现下老爷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呢,您若一宿不回来,想来定会亮一宿。让您一回来就去见,可不是句玩笑话!”

      直到梁飞遥与父亲那双如炬的眼睛相对而视时,他才终于有些害怕了。
      父亲表面上一如往日般平静,可是心中压抑的怒火却全然可以从双眼之中一览无余。梁飞遥至少可以确定,这样的愤怒一定是与过晚不归联系不上的,可究竟连向哪里,却是毫无头绪。
      “跪下。”
      梁方旭对毫无头绪的梁飞遥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两个字。
      梁飞遥听见了,便跪下,虽然此时他还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触怒了父亲。
      “家规,事君篇。”
      梁飞遥喉头动了动,按照父亲的意思背起来。
      “事君之道,在微在恐。恐则知慎,慎而远祸。兵卒需勇,为将尽谋。忠国卫土,守疆……”
      “好,飞遥我问你……”梁方旭并没有让儿子背完,而是在中途生生截断了他。
      梁飞遥便收了声,点点头,等着父亲提问。
      “这句‘忠国卫土’,为什么不是‘忠君卫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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