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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修) ...

  •   永宁六年春,扬州府,平陵郡。

      殷晟漫步大街,手摇纸扇,闲庭信步。与普通富贵人家的子弟一样头戴玉冠,身着锦衣,可那周身气度却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乍一出现,周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殷晟大致看了一圈,朝身后招了招手,崔柏快走了两步跟到殷晟错后一点的位置:“主子。”

      殷晟小声道:“都道扬州出美人,可我这放眼望去,颜色最好的那个,比父皇那幅美人图上颜色最差的还要逊色不少。”

      崔柏刚刚也看了一圈,确实如此,却也不好打击殷晟,只道:“这扬州这么大,今日不过初窥一角,主子莫急,主子要的美人,定是能找到的。”

      话虽是这么说的,崔柏心里其实没底儿,毕竟,殷晟和太后约定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莫说找出一个比苏晴晴还要美上三分的人儿,就连能不能踏遍扬州寸土也未可知。

      宰相苏祁乃是当朝太后苏英的亲哥哥,苏祁自幼时便争强好胜,执着于名利。当年科考,为了能拿头名,借着苏英,硬是把前面挡路的几个学子弄得身败名裂,再不能走仕途,如今更是站在了权利的巅峰。

      殷晟十八岁时本应亲政,苏祁却硬是把持朝政到殷晟及冠,最后迫于群臣压力才以苏晴晴的皇后之位将权利交出,可苏祁哪里甘心?

      殷晟深知苏祁为人,只怕由着那苏晴晴坐上皇后的位置,诞下嫡子,自己的死期便不远了,毕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要比他好控制的多。

      殷晟为此事几番试探苏英,发觉苏英一心向着娘家,竟丝毫不为他、不为这江山考虑,不由心寒,于是便借口苏晴晴颜色不佳,几番推脱婚事,最终惹恼苏英。

      要知道,这苏晴晴号称京城第一美人,论才艺也许不及中书令岑泽岭的独女岑书音,但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就连曾阅美人无数的承帝都夸赞苏晴晴:乌舍凌波肌似雪,一代倾城胜春华。

      如今殷晟拿样貌来说事,苏英一听便知是搪塞,如何不怒?她苏家的女儿,岂容他人这般嫌弃?于是便和殷晟定下三月之期,若这三个月内殷晟能找到比苏晴晴颜色再好三分的人,那这门婚事便作罢,否则,三个月后,便是他与苏晴晴大婚之时。

      殷晟从京城出发至今已经近一个月,却是一无所获,承帝在位时不止一次出游扬州,那幅美人图上的女子,不少出自扬州。

      思及此,殷晟不禁哀叹,明明都是在扬州的地界,为什么承帝出游两次,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在扬州的时间最多不出十天,就那么短短的十日,承帝的美人图上就能增添四五位美人,而今换做自己,已过了半月有余,却是一个美人也没见着!

      殷晟抬头望天,叹了口气,继续沿街找了起来。

      正午的时候殷晟和崔柏回酒楼吃了点东西,又小憩了片刻,下午便接着出来寻人了。

      此时已是暮春,扬州已有了夏日的影子,殷晟沿街走了半个多时辰便有些受不住热了,恰巧不远处有家茶楼,索性带着崔柏去躲凉快去了。

      本以为现在这个时候都在家躲凉快,哪知道这家茶楼一楼竟坐的满满当当,崔柏找了好半天才在角落找出个空座来。

      殷晟坐下,先是大口喝了两杯凉茶,这才觉得稍稍舒服一点。他环视了一圈,见大家相互讨论,时不时的看一眼台上,眼中带着雀跃,把崔柏招来:“你去问问,为何茶楼此时竟是满座?”

      崔柏应下,去周围打听了一圈,立刻回来禀告。

      原来这茶楼有个姓顾的说书先生,顾先生博闻强识,总会说些新奇事情,有时候讲的是山野趣事,有时候讲的是历代野史,还有时候讲的却不是人间的事儿,但无论什么事情,经他的嘴说出来,便说不出的引人入胜。

      殷晟听崔柏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忍不住的想要听听这顾先生是不是真的舌灿如莲。

      顾先生长相中庸,可整个人精神气却很足,他不止是这茶楼的说书先生,还是书院的先生,他说的书大家爱听,讲的课,学生也爱听。据说这顾先生曾经距离殿试一步之遥,却恰在开试前一日,生了急病,硬生生给错过了。殊不知,顾先生恰和苏祁是一届的考生,若他不生那场“急病”,只怕下场也是个身败名裂,哪有如今的快活逍遥?

      殷晟坐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顾先生就上了台。

      台上正中心放了个茶桌,上面摆了一壶茶,座位却是没有的。顾先生上了台,微微躬了下身子,折扇一打,台下登时安静下来。

      殷晟看着那顾先生缓步走到茶桌前,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待那杯茶水下肚,才悠悠开了口。

      “今日给大家说的故事是发生在百年之前,一个叫斗阳县的地方。至于这地方可不可考在下不知,故事也只是偶然听来,真假不辩,还望大家莫要考究。”顾先生脸上带笑,慢悠悠的起了个头,说起这个故事来。

      殷晟也没听说过斗阳这个地方,不过只当是个故事,倒也未曾深究,只捻起一颗豆子丢进嘴里,支着脑袋听了起来。

      话说这斗阳县的首富名唤莫呈,这莫呈少时家贫,娶亲后没两年,妻子邓氏受不了这等穷苦日子,最终卷了家里仅剩的一贯铜钱给跑了。

      莫呈因此深受打击,从此发愤图强,最终在这斗阳县立了足,又娶了一房美娇娘李氏,哪知没过多久,邓氏听说莫呈发迹,竟又回来了。

      对于这样的女子,莫呈自是看不上眼,再加上新娶娇妻,更是对邓氏不假颜色。

      可这邓氏当初能做出那等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于是等着第二日人多之时,在莫呈家门口痛斥莫呈发迹后就抛弃发妻,将外面养的狐狸精带回家,一时间乡里看莫呈的眼神全变了,声声指控逼得莫呈不得不将邓氏请回来。

      奈何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邓氏进了门,再想把她赶出去可就难了。

      可莫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他岂会白白咽下这口气?于是便新置了处宅子将李氏送走,骗邓氏已将李氏休弃。

      邓氏不过是个刁妇,小聪明有,可弯道多了,也就想不明白了。于是莫呈一面对邓氏百依百顺,一面将钱财转移,待邓氏发现,已是家财散尽,债主上门。

      邓氏一见,立即慌了神,忙向莫呈讨要了休书给跑了,这莫呈在邓氏离开的当晚也离开斗阳县与李氏会合了。

      之后李氏怀孕,十月怀胎,诞下一子,莫呈这厢可谓老婆孩子热炕头,可那邓氏却是苦偿因果。

      这邓氏离开莫呈后身无分文,只略有姿色,于是和斗阳县下破落村子的一个赌鬼成了亲。

      成亲未久便有了身孕,可这孩子的月份却不对。邓氏知道是莫呈的孩子,心中暗恨,却又不得不生下这孩子。

      只是不知是不是邓氏坏事做多遭了报应,竟生出个阴阳人来!

      顾先生说话的音调随着剧情起伏,颇为引人入胜,待这话说完,大家正等后文,哪知那顾先生捻须一笑道:“若知后情,请听下回。”说罢便施施然的下了台。

      殷晟正听得入神,哪知这顾先生倒是会挑时候,只把殷晟急的百爪挠心。

      崔柏见状,便道:“主子,不如奴才去请那顾先生来一叙?”

      殷晟刚要同意,可看着大家三三两两的讨论,神情间俱是意犹未尽,想了想道:“罢了,明日再来!”

      崔柏心道,左右不过耽误一日功夫,当是没事,便也没提找美人的事。哪知这顾先生这一个故事说了足足半月才说完,待殷晟回过神,才发现与约定之日已不远了,不禁有些懊恼,可想着那顾先生口中所说那阴阳人,不禁好奇。

      “崔柏,你说,这世上当真有阴阳人吗?”

      “这……奴才不知,不过那顾先生都说是故事了,想必都是假的吧?”崔柏有些不确定。

      崔柏虽不信,可殷晟却总觉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既然顾先生能讲出来,指不定是有的,于是又道:“那你说,若当真有这么个人,他真的比女子还要柔美?”

      崔柏见殷晟来了兴致,顺着殷晟的心思道:“想必应当是的。”

      “那他当真能孕育出孩子来?”殷晟说罢也不等崔柏回答,便道,“不行,我还是想要去问问顾先生。”

      “主子,这……美人可还没找着呢!”

      “左右已经耽搁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日,何况,若真能找出这么个人来,何愁这次赌约会输?”说罢,殷晟便让崔柏打听着去了文昌书院。

      殷晟过去时,顾先生正在讲课。

      崔柏本欲请顾先生出来,被殷晟拦了下来。

      站在门外,听着顾先生的讲解,不觉入胜,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竟已下学,只余下几个学生在和顾先生讨论问题。

      殷晟在门外有等了片刻,待那几个学生离开后,才进了学堂。

      顾先生手中正捧着一篇文章在看,闻声朝殷晟看去:“你?”

      殷晟拱了下手:“学生初到扬州,恰闻先生说书,只觉引人入胜,不可自拔,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故来与先生相询,这故事先生是打哪里听来的?”

      顾先生把手中的文章放下,捻须朝殷晟笑笑:“不才少时好游历山川,走过不少地方,如今已过数十载,当真是记不得打哪里听来的,只怕让公子失望了。”

      殷晟打定主意,又岂是那么好打发?

      “那先生所言阴阳人,世间可有?”殷晟紧紧盯着顾先生,生怕漏掉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顾先生含笑摇头:“不曾见过。”

      殷晟不死心:“那……若真有,这样的人当真美过女子?”

      顾先生道:“世间女子千万,样貌各有美丑,在下不敢妄断。”

      殷晟看着顾先生波澜不惊的表情,微微蹙眉,忍下心中的不虞,继续追问:“那……那阴阳人,当真能如女子一般生育?”

      顾先生微微垂眸,轻笑一声:“世间万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在下也不过是当做个故事来讲,至于公子作何想,那便不是在下所能控制的了。”

      “你!”殷晟气结。

      崔柏见状,向前一步,对着顾先生斥道:“大胆!你可知……”

      “崔柏!”殷晟呵了一声,深深看了顾先生一眼,刚要开口,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先生。”

      那声音轻柔,短短的两个字软软糯糯,听的人骨头发酥。殷晟不及回头去看来人,便见那顾先生脸色微变,虽是稍纵即逝,可哪里逃得过殷晟的眼?殷晟微微眯了下眼,嘴角勾起,对崔柏道:“崔柏,我们走。”

      出门的时候,殷晟并未着意去看来人,只余光匆匆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顾先生见殷晟并未注意到来人,舒了口气,朝来人招了招手。

      来人名唤叶檀,是叶员外家良妾卫氏的孩子。

      说来这卫氏也是个可怜的。

      卫氏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继室,再加上那继室又生了个儿子,卫氏在家的日子可谓是为奴为婢。

      好不容易熬出头,只盼嫁个好人家,哪知父亲的继室竟撺掇着父亲将自己卖给足足大了她四十岁的叶员外做妾。

      卫氏自是不肯,几回寻死不成,最终还是被抬进了员外府。

      这叶员外好色,见卫氏长得漂亮,着实宠了卫氏一段时日,在卫氏怀孕那段时日,简直是盛宠。

      叶员外道卫氏颜色好,诞下的孩儿也是颜色极佳的,思虑许久取了个檀字,只道晋时潘岳,小字檀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檀这个字无论是男儿还是女儿,用来俱佳,只是这份期盼,在诞下叶檀那一刻,瞬间崩塌。

      叶檀出生便与常人不同,他便是顾先生口中的阴阳人。这世上阴阳人,确实有,但并不多,再加上民众愚昧,叶檀便被当做怪物看待,叶员外险些将他摔死,是卫氏拼死将他护了下来。

      叶员外虽不算什么好人,却是异常注重名声的。卫氏生了个怪物,又这般忤逆他,于是在外置了个小院,又给了卫氏不少银钱,声称是给卫氏养病,实际上却是将卫氏母子赶出叶家,就怕沾了晦气。

      一晃十多年过去,叶员外虽已作古,但叶家长子的性子和叶员外像了个十成十,也是极重名声的,是故叶员外虽已作古,他倒也没短了卫氏母子的吃喝,不过再多却也是没有了的。

      只是可怜那卫氏,产子不足三日便被赶出叶家,身子没养好便要照顾自己,照顾孩子,这十多年几乎日日都被病痛折磨,再加上叶檀身子特殊,卫氏处处操心,不过三十岁,人便苍老如六十岁老妪。

      这段秘辛,顾先生知道这么清楚,却是源自他的妻子叶氏,叶氏生母一心向佛,在叶家的老太君过世那年,自请入佛堂为老太君、为叶家祈福,自此不问尘事。

      叶氏时不时的便回叶府去看母亲,无意中听到了此秘辛。因好奇偷偷去见过几回卫氏母子,见小叶檀生的玉雪可爱,性子虽怯弱,却乖巧懂事,不禁心生爱怜。

      总时不时的送些银钱吃食,但卫氏也是个烈性的,不愿白白受此恩惠,便让叶檀来帮顾先生做事来相抵,却不想无心插柳,在顾先生悉心栽培之下,叶檀已非昔日阿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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