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世华谢之瑾素》再宸

12、筹谋

　　第十二章筹谋
　　“我和戴藏原来并不是有矛盾那么简单，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听羽以平淡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我疑惑。
　　“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试图杀害弥洛，并且已经杀死了十伊。”
　　“什么？！”我睁大了双眼，“十伊姐已经死了？！”
　　“对，他在你离开帮会的三天后就杀死了十伊。”他肯定道。
　　我蹙起了眉头，仍然觉得此事实在难以置信，十伊姐德高望重，照顾我和师兄许多，却已经被下此毒手。而弥洛是创建微风堂的一代堂主，那时她不过刚豆蔻年华，就已经带领出一代出色的人才，创建此帮，十伊姐和戴藏，都是最始跟随她的得力助手。她是一旷世奇才，而后不过多久，她便远走西域，杳无音讯。如此看来，戴藏心思缜密城府颇深，这么多年来潜伏并且不动声色，难以想象此人是多么可怕。
　　“你是怎么知道的？”
　　“弥洛是我跟随影叔过来之后遇到的，后来一起经历许多事，我和她结为生死之交。微风堂建立时我也帮过她，她走之前告诉我戴藏给她下毒之事，让我小心。而十伊被他杀死时我正在场。因为那时我和十伊暗自约定好了一同去暗杀半月教的祭司。等我解决掉敌人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戴藏的剑下。”听羽叹了一口气，眼里充满了懊悔，“要是我早些到，她也不会死。”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毕竟过去是无法改变的。“可是十伊姐的剑术本比他更上一筹，何以至此？ ”我道。
　　“十伊走之前就已经被他下了毒，当时她在斩杀祭司时行动已经略迟缓，我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戴藏必然不知我会与十伊同行，不然他不会下手。”他眉宇微结，颀长的睫毛遮挡了双眸。
　　已经过去了。我轻抚他的肩膀。“所以他后来便想要杀掉你是吗…”
　　“他当时杀掉了十伊，看见我以后，并没有任何举动，直接离开。过了许久没有动静，我渐渐放松了警惕。他回忆道，偶有一天，我去或勾驿接应影叔，不料在路上被戴藏堵截，他带了寂颜等五六个人，试图一举将我抹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一人还是难以应付多个杀手，最后一剑莫非影叔及时赶到，帮我挡下，我早就死在他手里。”
　　我压低了眼眸，面无表情，可是心里的怒火却在不住的翻涌，滚动。“那现在微风堂如何了？”
　　“现在，已经没有微风堂了。”他似为疼惜的看着我，“你也不要难过。”
　　我轻笑一声，并没有回应。
　　“因为你师父的失踪，他趁机让你和瞿九秋离开帮会。你走以后，他接连劝退了多人，都是帮会的主心骨。瞿九秋去了燃岩，夜寒得知十伊死了以后，也独自离开，不知去向。剩下的弱小者，只能跟随他。而后他将帮会改名，复天。弥洛的多年的心血已经灰飞烟灭。”
　　我心里突然明白，箫沐离和唐灵竹的离开，可能不都因为我。怕怕说要回家娶妻生子，也不过另有隐情。戴藏时机掐的颇准，趁着瞿九门的衰落，抓住了这百年一遇的时机，他不仅是要做帮主这么简单。可悲的是，我到现在才知道。
　　“可悲的是，你从没跟我提起过。”我淡淡说道。
　　他惊觉看向我：“月月，你听我说…”
　　“这关乎所有人，可是你从来没告诉我过，影叔也是，你们都是！”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怒气，激动说道。
　　“我只是不想你知道这些事，不想你难过，也不想你知道这个江湖的残酷。”他握住我的肩，试图让我镇定。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身边的人却都离开了我！我难道不应该知道原因，就应该被蒙在鼓里？那天我你带我去芜泠山，看见后尘和那女子，不也是你计划好的吗？”
　　他的脸色突然沉下来，双眼里充满了无可奈何：“可是如果不这样，你还和他，一个玩几个女人的人在一起！有意思吗？”
　　我讽笑，原来自己的自欺欺人，别人都看在眼里。我早已猜到后尘是这样的人，却总是不肯承认。
　　“可是你自顾自的为我安排一切，有问过我的感受吗？”我无奈的轻笑。
　　“你根本不必知道，我可以保护你，为你挡下一切。”他笃定的说道。
　　“不，你不能。你不可能随时都在我身边，我也不曾希望依靠任何人的臂膀。”我直视他，“你这样，不怕我恨你吗？”
　　他沉默看着我，眉宇间纠结在一起，五官显得越发冷峻：“那你现在恨我吗？”
　　“不。”我淡淡说道。转身离开了营帐。

　　我以为复天只会在黑夜暗袭，但并不是。在白昼，他们也屡次挑衅，我们加强了防护，并没有过大的损失，可是他们却不曾停止，每隔一两个时辰，总是要来骚扰一番，然而却只是浅尝辄止，袭击得不痛不痒。帮众的怒火却在不断的积累，一触即发。影叔已经收到了派人送去的消息，并决定带上帮中的剩余弟子，一同前来。
　　到了一更之时，影叔一众人抵达了这里。
　　在总帐营，影叔与众人商议对策。“今夜动手，不可再等！我等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影叔下了命令，帮众们都已经摩拳擦掌，以消心头之恨，成败，在此一举。按计划，今夜三更我们派人去火烧对方的营帐，然后众人潜伏出击，除去逃脱的乱党。争取一举歼灭对方。
　　而伤员则是留在这里，这是帮众一同的决定，让负伤的人上战场，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不管意志多么坚定，技法多么精湛，他们都要留下。这是帮会最后的慷慨。却除了影殷和影岱，三兄弟发誓过，要同生共死。
　　走之前，我和赤莲姐安排好了一切，也知道有可能此行无返。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我接受他就是个错误，如果天亮之时我没有回来，他会不会恨我。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这么做。我端着一碗粥进了营帐，他依然躺在那，似乎睡着了。
　　“起来了，快起来。”我轻轻摇晃着他。
　　“嗯？月月？”他看见我，清醒了许多。我轻轻扶他坐起来，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我笑着问道。
　　“你原谅我了？”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问道。
　　“原谅了原谅了。快喝粥吧，要凉了。”我抬手端给他。
　　他眼中有了光彩，接过了碗问道：“你熬的？”
　　“对。快喝吧。”我心里平静异常，依旧微笑。
　　他喝了两口，就把一碗粥喝的见底。我接过碗放在桌上，我坐到榻边，等待药效发作。
　　“你知道吗？今天你说会恨我的时候，我觉得很害怕。我想要出去找你，又怕你还生我气，直接拒绝我，那样的话，我怕我自己承受不了。”他突然道。
　　我看着他，眼神空洞。片刻的沉默以后，我开口：“如果我为你做了没经过你同意的决定，你会讨厌我吗？”
　　他微笑：“不会。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万一我什么难言之隐都没有呢？”
　　“也不会。”他淡然道。
　　“为什么？”我蹙起了眉头，“你可知，那或许是欺骗，背叛。”
　　“不会，因为…”他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更多的解释，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
　　我淡然一笑：“所以，或许这也是我不会恨你的原因。”
　　他似被动容，双眼充满了感动与笃定。“不，我不会再左右你的任何决定，你的决定就是我的。”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我能感受到发间中他沉稳的呼吸。
　　“我决定任何事，你都愿意和我一起？”我在他耳边轻声道，丝毫未觉自己的眼泪寂静滑落。
　　他只手搂紧了我，低声喃喃道：“你是我的呼吸，我的性命。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为你做任何事…”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模糊，“除了离开你…”
　　话末，我感受到他的力量的涣散，他的左臂垂落下来,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用他最后的清醒，说完了他要说的。我慢慢将他扶回床上,静静坐着，端详他了许久。这是结束？不，我不接受。
　　过一会儿，赤莲姐轻缓步进来，轻声道：“可以了？要走了。”
　　我默默点头。接着和她一同走出营帐。
　　穿好皮甲，还有面具。
　　“他们知道我和影叔，同盟帮会，对方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掩饰。你不同，他们不知道你来了我们这，你要保护好自己。若我们败了，所有生路，都不要放弃，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的身份。否则恐怕苟活，日后也要被他们除尽。”赤莲姐郑重道。
　　“明白。”我应道。我穿上赤莲姐给的皮甲，带上师父原来给我的白银半面面具。记得他给我的时候，说总有一天我会用到。正如现在，我曾抚摸面具上精致的雕纹，靛色的垂穗。而今，我终于戴上了它。
　　我紧紧握住了沉重的弩机，将它绑在手臂上，这份重量让我心安。赤莲姐再次来询问是否准备充足，我起身离开。和众帮众一起，共赴这场战役。
　　按照影叔的计划，我们决定把他们用火逼出来，然后将他们两面夹击。
　　“众位英雄有谁愿意挺身而出，以身赴险？”影叔点燃了火把，对着黑暗中的人群说道。
　　静默，或许这早在意料之中，微弱的火苗随着夜风飘忽不定，我在模糊的光线里看见每个人的面容，虽然静默，却没有恐惧，只是焦虑，担忧，怒火，哀愁。
　　“我来！”一男子挺身而出，我一眼认出了他。薛璧连。之前在比武大会的时候他曾和听羽交手过，他是唯一一个和听羽打了三个时辰，两人精疲力尽都分不出高低的狠角色，不过最后是听羽赢了，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赢的，问他他总是含糊其辞。他也经常和听羽一起出去行动。除了性格与听羽截然不同，不爱说话，沉默寡言，但是年龄，体魄，气质，和听羽都有些相似，这也是我能够一眼认出的原因。
　　“让我去吧，帮主。”薛璧连平静的说道，语气中却已是决意。
　　“你可知，此去可能无回？”影叔道。
　　“我知。但在场除了我，已没有人能当此任。”他道。
　　的确，影叔所询问的意愿，乃是要独自潜入对方的阵地，并且要放置浸油的草绳，以便将各个帐篷联系在一起。他的轻功在全武林中都以算得一流，也可悄无声息潜入敌营，完成此行。
　　“好骨气！但即使如此，也要尽全力保全自己！即刻动身吧！影叔下令道。
　　是。”男子简短说了一个字，几乎是下一秒，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