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花录》嘉露

1、开篇故事

　　陆家村是个山村，所谓山村，就是在山里的村子。

　　大山连绵起伏，不骄不躁，村民们就这样平和安宁地与大山和平共处着。不知过了多少年，村里来了个大夫，这着实让人高兴了好一阵子，这下不用再赶许多路下山找大夫了。

　　这大夫姓张，算是陆家村第一个外来者吧。

　　张大夫不仅是大夫，学问更是没得说。于是，村里又有了第一个先生。但是这样一来张大夫就变得很忙，不仅要采药，更要教人。

　　村里人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都想撺掇一门亲事给他。当然，这儿还有一个原因。张大夫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害得村里的姑娘们隔三岔五就要生个什么小病小痛，这样一来，他更忙了……

　　张大夫看上去斯文，为人倒是爽气，村里哪家有什么活计等着干完的，他总是能抽出手来帮忙，这样一来，那些小伙子们也都不好意思再生他什么闷气啦，大家都一心一意想他能在陆家村安顿下来，取妻生子。

　　让人奇怪的是，那么忙的张大夫，从来也没见他愁眉苦脸过，一边忙碌着，一边他还总是笑嘻嘻的。他这一笑不打紧，又让几个姑娘害了伤风，最厉害的就是村东头的小溪了，她一个人就占了好几人生病的份……

　　然而，让人不怎么乐意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渐渐有许多天南海北的人闯进山来了。

　　当然，山又不是你家的，哪能不许别人进啊？但村民们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还是有些不安，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带刀带枪的不说，连蒙着个面的大男人也出现了……

　　难道这就是山下路口说书大爷口中的江湖人？

　　村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所有人都在打听一个叫什么“鬼医”的人，据说还医术超群呢，瞧瞧，不叫“神医”叫“鬼医”，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名字！

　　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就是大家伙整天都有新鲜事听啦。那些个什么“庄”啊“派”的，什么“武林大会”，什么“比武招亲”的，真比说书大爷说得都好听，原来，这座大山还有名字呐！绝冥山……也不是什么好名字……

　　这些张大夫都不知道，或者说小溪觉得他不知道，所以每天她都要到他那儿去唠唠，谁让他对这些外来客都不关心呐！

　　张大夫倒是没有小溪那么义愤填膺，他听了，也只是笑笑，又去捣鼓他的药了。不过，他越发少在村子里露面了。

　　小溪见他每日必有个时间要在屋后的空地摆弄那两盆花，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花呀？

　　张大夫只是笑笑，牡丹乃花中之王。

　　虽然张大夫咬了下文，但小溪还是听懂了，什么嘛！一点也没精神，还王呢，自家隔壁的几丛野花都开得比它好看。

　　本来张大夫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所以小溪也时常与他这样说话，但这次却不对了，她一说完，他就阴沉个脸，不搭话了。

　　糟了，他生气了。小溪有些后悔，不就几盆花么！真不该那样说。不过随即回过神来，不就几盆花么！有必要生气吗？

　　于是，小溪也生气了。

　　其实张大夫生气完全是小溪自己的判断，随便找个外来客比比，张大夫现在的这张脸恐怕都比他们和善。

　　张大夫不是生气，却也差不多。

　　他看着自己精心照顾的那两盆花发了会呆，再回过神，小溪已经不见了。

　　村里人谁都没怀疑过张大夫是“鬼医”，明摆着么——那么和善的张大夫怎么可能是那个什么乌七八糟的“鬼医”？

　　于是，当有人问起这张大夫的时候，村里人都连连摆手，咋会是他呢？

　　这样一来，有时候，张大夫也会对几个求医的外来客一脸笑容，如果各位愿意，不如在下也给各位瞧瞧？却没几个人愿意给他搭上一脉的。

　　这下小溪也放心了，因为她曾在外来客中见过几个漂亮的姑娘。如果张大夫是她们要找的“鬼医”，那可真是一件让人不怎么开心的事情。

　　然而，这样热闹又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来了伙人。这回可和以前的那些个什么外来客不一样咯，该叫外来老爷才对。

　　他们穿着村里人一辈子指不定还见不着的锦衣大氅就得得儿地骑马进了村。大家都觉得为首那个年轻人长得真好看，不过小溪却不这么想，怎么着，还是一直笑嘻嘻的张大夫更好看些。当然，这会儿是没人来找她争辩啦，村里人早就全被带到了村前大大的空地上。

　　年轻人与村长嘀咕了几句，村长的脸色就变了。

　　之前来的几个外来客此刻也跳了出去，不知道对那人又说了什么，年轻人点点头，就吩咐了人守着，自己朝张大夫的屋子走去。

　　村里人不高兴了，大半夜的，把人叫出来罚站，这是干啥啊？村长不愧是村长，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说清楚了，原来这些人是京里贵人，要找张大夫回去治病呢！

　　村长果然有威信，他这么一说，村里人都安抚了下来，继而啧啧出声，不得了啊，连京里大爷都知道这儿有个张大夫啦！不过马上又有人说，这可坏啦，张大夫还会不会回来啊？一时伤春悲秋，喟叹起来。

　　当然，大伙都热心地为张大夫的未来规划了起来，谁都没有想到：找张大夫看病与让他们“罚站”有什么关系。

　　不久，那年轻人又回转了过来。

　　小溪见他又听了一个人的话，朝自己走过来，不禁有些紧张。

　　“小溪姑娘，请问你知道张大夫到哪去了？”那人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小溪不那么紧张了，一不紧张，她也就奇怪了起来，这么晚了，张大夫又到哪儿去啦？

　　该不是前几天自己惹他生气了？继而一想这都哪跟哪啊？完全搭不上边嘛！小溪有些沮丧，想到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见张大夫了，不禁有些委屈火大。

　　“都那么晚了，他到哪去我咋知道？”小溪的大嗓门大概把那年轻人也吓了一跳，他一时倒是怔在了那儿。

　　正当大伙还在纳闷的时候，张大夫出现啦，据说他是去采药了，小溪还来不及生气，就见他向那年轻人一拱手，两人就一同回他屋子去了。

　　第二天，张大夫就向村长辞行了。

　　这下大家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鬼医”。说起来，“鬼医”还是江湖朋友称赞他医术高明才给起的外号。这下村里人是傻了眼了，那张大夫还会不会回村里来呢？

　　张大夫说给村里带了许多麻烦可真不好意思，以后还会回来看看，但就不回来住啦，他说的麻烦大概是指那些江湖人吧，但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人多，习惯了，也挺热闹的不是？

　　当然，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溪都不在，小溪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小溪姑娘，怎么了？生闷气？”她正坐在张大夫家后面的空地上，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抬眼一看，是那个锦衣年轻人。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来找，张大夫能跟他走吗？前一刻小溪还在怪张大夫，后一刻，就变成了这个锦衣公子。

　　“没，我先走啦。”说着就拍拍屁股起身了。

　　大概还从没有人那么无礼地对待他的问话，锦衣公子显然也生气了。

　　但他生气时别人一般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笑了。

　　他笑起来又更好看些了，不过小溪却不觉得。

　　“这牡丹是张大夫的吗？真漂亮。”年轻公子看着那两盆精心呵护的牡丹花，赞美着。

　　虚伪的家伙！哪漂亮啦？小溪这会儿是真不想呆下去了，但锦衣公子一伸手就挡住了她。

　　“小溪姑娘，其实你的眼睛也很漂亮。”他真诚地赞道。

　　小溪就这么被他直直地看进了眼里。

　　“漂亮？”小溪瞪着他的眼珠，才发现，该赞漂亮的是他才对，那眸色极浅，极透，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沏成的。就在她晕晕忽忽的时候，张大夫跳出来了。

　　至于张大夫为什么会出现，还是张大夫什么时候起就埋伏在那了，或者之后张大夫又对小溪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大家知道的是，那天之后，小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啦。

　　自从张大夫走后，小溪哪天不是开开心心的就是失魂落魄的，真个像是着了魔一般。村里的大娘觉得莫不是张大夫将小溪的魂给勾跑啦？他不是叫“鬼医”么？

　　可除了每天要去帮张大夫照顾那两盆不怎么漂亮的牡丹外，她倒还正常。不禁又有传言传出——难道张大夫是许了回来就取小溪？

　　没人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小溪无人问津啦。

　　小溪觉得挺好，可她爹娘不乐意了。本来么，张大夫若是安顿在村里，他们倒是乐见其成，现在，人都不知猴年马月才回来，瞎指望个什么劲啊。

　　就这么春去冬来，没人再相信小溪说的什么“他会回来的，他那两盆花还在呢……”之类的话了。

　　连爹娘都在一次又一次为她托媒不果后，渐渐丧失了信心。

　　有时候小溪也会问下山的大叔大哥，有没有“鬼医”的消息，但得到的都是摇头叹息。打听“鬼医”的消息还用得着她说么？不过往来的江湖客们谁都不知道“鬼医”到哪了。

　　他不会又找一个小村子住下了吧？小溪有时候又会问自己，却一边问，一边敲自己的脑袋。

　　另一方面，小溪也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那个什么王妃的病一直没好？小溪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张大夫是去救自己的心上人了，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人家不是嫁人了吗？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小溪就真的很为那位王妃的病担心，真希望她的病能快点好起来。

　　当然，有时候，另一种想法也会占据她的脑海，会不会是讨厌自己，所以张大夫躲起来了？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虽然自己是比较缠人一点……

　　就这样，又一个寒暑过去了，小溪还是没等到她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