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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一夜无梦,醒来时神清气爽。
      冷麒玉等着苏承靖和尉迟秋都睡足了醒来,才吩咐人收拾东西。这批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和辰桦一样受过训练,不过片刻间的功夫,便已经把昨夜宿地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庄璞上前向冷麒玉耳语几句,冷麒玉目光霍然一闪,望了尉迟秋一眼,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回宁州。”
      尉迟秋和安延恒远远地站着,在向冷麒玉行过礼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距离,连苏承靖那里也不曾去搭话。苏承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其中得不同寻常,向尉迟秋打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先蹭到冷麒玉身边与他并肩同行。“皇叔。”
      冷麒玉微蹙着眉,然应答苏承靖的时候语音如常:“何事?”
      苏承靖想了想,问:“庄叔刚才跟您说了什么,是不是和阿秋有关?”
      “你对尉迟公子似乎很上心?”冷麒玉反问道,观察着苏承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回避与不安,他心如明镜,仍不点破,“不该问的别多问,先回宁州再说。”
      苏承靖一时无言相对。他自幼由冷麒玉教养长大,最是了解这个皇叔的能为,既然说了别问,再追问下去,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怕自己这点小心思也都藏不住了。
      尉迟秋跟在后边,只是望着苏承靖的背影出神,周围都是冷麒玉带来的高手,藏形匿迹的本事了得,一路走着除了轻微得如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点异响都听不到。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近了不少,苏承靖等人奔逃了两天一夜,此时才发现不知走了多少曲折弯路。庄璞早在昨夜就已经派人打探出了最近的路线,沿着记号,不过大半日的光景,就已经转出宁城山,宁州城遥遥在望。
      宁州城头原本的洛字旗都换了褚字旗,很显然禇陌尘已经完全掌握了宁州。冷麒玉命庄璞遣散手下高手,各自乔装分散隐匿,潜伏于宁州城内外各处,只留下几个亲卫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苏承靖知道这是冷麒玉的习惯,除了这几个最为可信的人以外,他并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这次要不是要入山救人,恐怕冷麒玉会带着庄璞两个人行动。
      一行人并没有进宁州城,而是径直前往宁城山下的王府别院。
      王府别院已经被禇陌尘的人马保护了起来,知悉冷麒玉一行人回来,早已打开大门候着,禇陌尘和冷安瑜并肩迎了出来。
      冷安玥本就担心,见苏承靖平安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又见着他旁边的冷麒玉,更是欣喜不已,早不顾什么礼数,抢先一步蹿了上去,牵住冷麒玉的衣角,喊道:“皇叔,皇叔你回来啦。”
      冷麒玉含笑点了点头,也不怪他失礼:“嗯,安玥。”
      冷安玥与冷麒玉差不多高,然而冷安玥却习惯性地微微矮下身,仰头望着冷麒玉:“皇叔千里迢迢跑来,却先去找三哥,让褚伯伯来救我。”他仿佛撒娇般开着玩笑,藏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苏承靖本来有些不安,时不时回头看尉迟秋的动向,正不知要说什么,听冷安玥提起他,才忽然回过神来,道:“救你……对了安玥,你这里可好,出了什么事?”
      冷安玥道:“放心吧三哥,褚伯伯来得及时,什么事都没有。”说到这儿,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冷麒玉,仿佛是要隐藏什么,背过身去,吸了口气,“三哥也平安归来,那便好了。”
      冷麒玉看出其中有异,也不点破,只是瞟了禇陌尘一眼,后者无奈苦笑。“好了好了,进去说话吧,一直在这门前站着做什么。”
      “好。”冷安玥率先响应,“我已经命人准备了宴席,先去用膳吧。”他早已瞧见远远站着的尉迟秋,做为王府别院的主人,自然得尽地主之谊,绕过众人走上前去,“这位是……尉迟公子?”
      尉迟秋躬身行礼:“四殿下。”
      冷安玥偷偷观察着冷麒玉和苏承靖的表情,忽然一笑,牵住尉迟秋的手,“尉迟公子是客,又是三哥的朋友,请。”拉着他先一步进了王府别院。
      苏承靖有些尴尬,又见禇陌尘站在一旁不说话,也知趣地向冷麒玉说了一声,跟着进去了。
      小辈们都走了,禇陌尘才松了口气,熟稔地上前替冷麒玉解下斗篷,捉住他的手细细打量一番:“没事就好,你不回来我总提心吊胆的。”
      冷麒玉露出几分柔和的神情,点头应道:“我一切都好,你放心。”他们数十年相濡以沫,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就已知悉对方的意思,也再无必要相互掩饰,说放心,那就真的可以放心。两人相携着走进院内,冷麒玉问道:“安玥那孩子没事吧,我看他刚才神情有异,是出了什么事?”
      禇陌尘微微皱眉:“我赶来时,安玥被他们捉住了,我救下他来,他也只是有些瘀伤。只是那伙人似乎想在他身上下什么药,我着人看过,又说没有,不知是我多心了还是什么。”
      冷麒玉道:“传闻兰绪喜好研究毒物,回头我写信让医神一脉传人过来看看,也放心些。”
      “嗯。”
      宴席设在后厅,中途要经过后院,冷麒玉忽然停下脚步,驻足望了一阵子,满院的翠竹郁郁葱葱,空气中都氤氲着竹叶的气味。
      禇陌尘心知不好,那天他一进后院就看见了那些刻满了冷安瑜名字的翠竹,知道若是冷麒玉看见了定要发怒,便叫冷安玥连夜派人把字都刮去了。“怎么了?”
      新刮的竹子痕迹明显,一点儿也逃不出冷麒玉的眼睛:“那竹子怎么回事?”
      禇陌尘见瞒不下去,只好如实相告,“你也别恼了,我知道你也对安瑜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才叫人刮去了,眼下这情况,也不必在这陈年往事上费神的好。”
      “可怜情深,奈何缘浅,”冷麒玉却忽然叹道,转身望着禇陌尘,半晌,忽然低垂下眼睛,“是我冷氏一族的诅咒,还是你我给他们做了很坏的榜样?”
      禇陌尘心头一紧,忍不住握住冷麒玉的手。他们两人年少相识,边关之地相守二十多年,情深意重,于情事上从未遇过阻碍,如今想来,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冷麒玉苦笑,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多思无益,也许,是我老了,多虑了。”
      禇陌尘不知冷麒玉是在感慨苏承靖,只当他是担心冷安玥,温言抚慰了几句,之后又相携着去了后厅。
      冷安玥已经屏退了仆从,只留了老胡在旁伺候。眼看着冷麒玉和禇陌尘都到了,冷安玥、苏承靖、尉迟秋才按照宾主次序分别落座。
      冷麒玉看尉迟秋一脸拘谨,出言抚慰道:“尉迟公子不必拘束,只当是自己家一般。”
      尉迟秋连忙起身施礼:“不敢,区区一介布衣,不敢与天潢贵胄同席。”
      “什么天潢贵胄,”冷麒玉示意苏承靖让尉迟秋坐下,笑道,“不过是寻常家宴,我只当你是侄儿的好友,难道我这个做长辈的就这么可怕,吓得你连吃顿饭都不敢?”
      冷麒玉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好像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王爷变成了身边的和蔼长辈,尉迟秋一时有些恍惚。
      “是呀,不过是家,宴而已。”冷安玥特意读重了家宴二字,盯着苏承靖直笑,“三哥你说是不是?”
      苏承靖不敢在冷麒玉面前开这种玩笑,瞪了冷安玥一眼,又心虚地看了看尉迟秋,站起来举杯道:“好了,借四弟这个面子,承靖就不客气了,先敬皇叔和禇伯父一杯。”他一起身,尉迟秋和冷安玥也自然跟着起身,举杯向席上的两位长辈敬酒,而后一饮而尽。
      第一轮饮过,宴上的气氛也和缓不少,加上冷安玥刻意周转,讲些幼时趣事插科打诨,把话题的焦点从尉迟秋身上移开,才免除了他如坐针毡的尴尬。
      倒是苦了禇陌尘,为着三个小辈要岔开话题,被灌了一杯又一杯,又兼冷麒玉在场,他少不得要代饮,到最后,这位沙场老将终于醉倒在了酒桌上。冷麒玉看着他们胡闹竟也不阻止,还亲自给多灌了几杯,直到禇陌尘喝得趴下了,便吩咐冷安玥送他回去。
      尉迟秋见势,也立刻起身告退。他饮了几杯,虽不至于醉,脸颊也是红扑扑的,苏承靖酒劲上头,大喇喇无所顾忌地盯着他看,心痒难耐,也站起来。“皇叔,我送阿秋回去……”
      冷麒玉神色不动,只对尉迟秋道:“尉迟公子请好好休息。”
      尉迟秋依礼下拜,退了出去。苏承靖追了几步,又猛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冷麒玉,冷麒玉微微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仿佛并不知道苏承靖在窥视着他,只一心一意地望着手中的杯子。
      “皇叔……”苏承靖喃喃唤着,却见冷麒玉起身向外走去,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轻声道,“出来。”
      苏承靖亦步亦趋地跟在冷麒玉身后,两人来到后院翠竹林中,青涩的竹的气味氤氲在空气中,被夜风吹散,连着方才的一点酒劲也褪去了。
      冷麒玉并不急着开口,伸手轻轻抚摸着竹子上被刮去的痕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苏承靖有些忐忑,他这位皇叔的心意他一向不敢揣测,更何况因为尉迟秋的事情,他现在很心虚。
      所幸,冷麒玉现在似乎不想跟他提这件事。“承靖,你昨晚问我,为何我与禇陌尘一同来宁州,你心中,可有答案了?”
      “啊?我……”本来想着要应对关于尉迟秋的问题,谁知冷麒玉忽然开口谈及此事,苏承靖张口结舌,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冷麒玉冷笑,如何看不穿苏承靖的心思:“你只想着那位尉迟公子,连正事都已经忘记了?”他用手指感受着竹子,慢慢摩挲着冷安瑜三个字曾经存在的印记,“安玥尚知何为正事,承靖,你太令我失望了。”
      苏承靖悚然动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皇叔……”
      “住口。”冷麒玉冷声道,“看看你的样子,你要得起尉迟秋吗?”
      “我……”苏承靖的心猛然收紧,窒息般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来,原来在他这般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的时候,冷麒玉早就已经看穿了,并且一语中的。
      如今的苏承靖何德何能,配得上尉迟秋?
      冷麒玉道:“我再问你一次,为何我与禇陌尘同来宁州?”
      这是一个考验。苏承靖是冷麒玉一手教养出来的,作为辅佐未来君王的国之栋梁而培养,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将来如何立于朝廷之上?
      苏承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思路,低头冥想片刻,犹豫道:“是因为……兰绪?”
      “你以为这是猜谜游戏吗?”冷麒玉恨铁不成钢,怒道,“苏承靖,跪在这里,好好想清楚,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他拂袖而去。
      苏承靖跪在原地,风一阵紧着一阵吹,他咬牙坚持着,不敢起身,也不想起身,脑中回响着冷麒玉那些话语,想起前几日自己的无能与无力,紧紧握住了拳。
      小半个时辰之后,庄璞突然赶了来,为已经跪得麻木的苏承靖披上了斗篷。
      “庄璞……”苏承靖仰头看着庄璞,庄璞敢来必定是冷麒玉的授意。“皇叔他……睡了吗?”
      “殿下已经准备歇息了。”庄璞扶着苏承靖起身,“快些回去吧,别跪出病来,三殿下还有伤在身。”
      “皇叔他……”
      庄璞叹了口气,摇头道:“殿下他口硬心软,三殿下别往心里去。”
      “是我自己不争气,让皇叔失望了。”苏承靖揉着发麻的双腿,“庄璞,皇叔是不是很生气?”
      庄璞久在冷麒玉身边,于苏承靖也是叔伯长辈般的存在。眼见这叔侄俩互相打哑谜,庄璞心中也不好受,他原本是秉持不闻不问的原则的,此刻也忍不住开口道:“三殿下,殿下只是不想你重蹈覆辙,他与禇将军历经多少磨难,承受过多少事,并不是您和四殿下能想象的。只是,若是您执意要走与他同样的道路,他也不会阻止。他所期望的,只是您足够强悍,甚至比他和褚将军更为强悍,强悍到能够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地走下去。”
      “可是我……”
      “身为皇族,有着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庄璞继续说道,“殿下没有逃,那么三殿下,会逃么?”
      苏承靖几乎下意识地反驳:“我自然知道我的使命,从未有片刻忘怀。”
      庄璞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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