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河》Alala

2、第二章

　　（4）
　　苏芒此人，用天才来形容不足为过。

　　苏芒曾多次代表附中参加全国奥数竞赛，并取得优异成绩。

　　苏芒曾是全国青年游泳锦标赛冠军。

　　苏芒会弹一手漂亮的钢琴。

　　苏芒的歌声犹如天籁。

　　苏芒不仅脑子好，还长得好。

　　苏芒的爸爸是本市富得流油的企业家。

　　苏芒的妈妈年轻时曾是选美小姐。

　　总之，苏芒是被上帝眷顾的孩子，是附中的奇迹。

　　有人曾说过，上下五十年，都未必会再出一个苏芒。

　　苏芒如此耀眼，爱慕者自然不在少数。

　　所以，路遥表白虽然掀起了一层浪，但浪花却渐渐平息。

　　在附中，除了一个路遥，还有千千万万个路遥喜欢苏芒。

　　只是，或许对于苏芒而言，他宁愿被那千千万万的喜欢，也不愿被一个路遥看上。

　　路遥啊，女混混。

　　附中的污点。

　　告白事件后，苏芒的生活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比如，不知从何时起，每天五封的告白信变成了十封。

　　周一，轮到高二一班值日。高中部四层楼的走廊和楼梯全部由班级45个人打扫。

　　苏芒和另外三个男生被分到清扫一楼。他走到楼梯间时，将扫帚靠在一边，转身进了隔壁的男卫生间。

　　路遥就是在那之前出现的。

　　她背着一个黑色书包，直到苏芒走了，才又继续往下走。

　　路遥停在扫帚前，伸手握住它后，笑了笑。她放下扫帚，就坐在台阶上。

　　苏芒回来时，手里的那些告白信已经进了下水道。他拿起扫帚打扫卫生。

　　还有二十分钟。

　　她只给了他这些时间。

　　如果他赶不到，她又该生气了。

　　苏芒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便快了些。路遥就坐在一边，双手撑在下颌处，津津有味地注视着他。

　　单单这样看下去，好像就会地老天荒一样。

　　苏芒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路遥，直到他扫完脚下那一片地，开始往上移动。

　　扫帚在路遥脚边停下。

　　“同学，请让让。”

　　路遥不动。

　　“同学，请你让一下。”

　　路遥往一旁挪动了些，苏芒扫了她先前坐的地方后，再一次停在她面前。

　　“同学，请你配合一下。” 苏芒的语气里添了些愠怒。

　　路遥动了动脚，站起来。她退到苏芒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她好像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在意过一个人。

　　而现在，突然就有了这样一个人。

　　路遥觉得，连心都是满满的。

　　她找到了。

　　这么多年，总算是不太晚。

　　路遥将手伸到衣包里，将包里的碎纸屑撒了一地。

　　“同学，这里还有垃圾。”

　　苏芒回头，眉头蹙在一起。

　　“同学，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不是瞎子，更不笨。哪里扫了，哪里没扫，他清楚得很。

　　路遥笑，“你不扫？你们班会扣分的。”

　　苏芒最讨厌被威胁，偏偏在集体主义上他只能让步。苏芒走到路遥身边，他们靠的很近，他甚至能闻得到她身上的烟草味道。

　　涩涩的，很刺鼻。

　　碎纸屑清扫干净后，苏芒屏着呼吸和路遥拉开了距离。苏芒的父亲是老烟枪，每次抽完烟都跟吸食过大麻一样。

　　苏芒讨厌父亲，讨厌烟。而抽烟的女人，简直荒谬。

　　不可容忍。

　　苏芒很快扫完了安排的区域。这期间，路遥一直无声地站在一旁。直到苏芒要走了，她才又开口道：“苏芒，我是路遥。”

　　苏芒停下，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路遥，他怎么会忘记。莫不是她，他怎么会被那一帮好哥们笑话。所有人都说，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一个叫路遥的混混。

　　而现在，她居然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芒转头，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我不认识你。”

　　路遥无所谓地耸肩，“哦，看来我做的还不够。”

　　“你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让你认识我。”

　　苏芒忍无可忍，“我告诉你，你就算去死，我也不会认识你。”

　　他苏芒的人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混混改变航向。

　　路遥双手抵着身后的柱子，将身体靠上去。

　　“哦。”

　　苏芒没来由地讨厌路遥。甚至连和她再多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他刚迈出一步，却又被路遥叫住。

　　“苏芒。”

　　“你到底有完没完！”

　　路遥咯咯地笑，这笑声传到苏芒耳里，就成了挠人的猫爪。

　　“我看见了。”路遥说。

　　“我看见了，你跟她。”路遥装作思考的样子，“哦，是叫徐思妍吧？高三一班的。”

　　苏芒顿住。

　　“姓路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关于徐思妍，苏芒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答应过父母，不会早恋。

　　“我比她更适合你，苏芒。”

　　苏芒冷笑，“姓路的，我告诉你，就算所有的女人都死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苏芒说完这些话，就一味地往前走。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那晚那个人是你？”

　　路遥不否认也不承认。

　　下一秒，苏芒就骂道：“贱人。”

　　他声音轻轻地，却咬牙切齿地说了他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用到的脏话。

　　路遥看着苏芒走远的身影，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加深。

　　她才不要死呢。

　　爱情这么美好，谁不愿意长命百老。

　　（5）
　　晚自习前，苏芒和徐思妍约好田径场见。半路，苏芒却再次遇见路遥。

　　自从上次发生口角后，苏芒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是会遇见路遥。

　　她就像恶灵，缠上他后就再也不松手了。

　　路遥掐断烟后，将手背到身后。

　　“苏芒，我们又见面了。”

　　苏芒厌恶地绕开路遥。

　　“苏芒，听说还没有人知道你在谈恋爱。哦，对了，这叫早恋。”

　　“姓路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路遥将烟头扔到地上，而后走到苏芒面前。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想要你记住我。”

　　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苏芒拽紧拳头，努力克制着。

　　“好，我记住你了。行了吧！”

　　“不够，”路遥说，“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姓路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路遥将脚踩在烟头上，慢慢地碾压。而后，她从包里掏出一封信。

　　拆开。

　　“苏芒，你好。我是高一二班的莫离。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注意你，你可能不知道。”

　　路遥还要往下念，却被苏芒一把将信夺过去。

　　“我喜欢你。”路遥说。

　　“谁稀罕你喜欢！”

　　路遥笑，伸手指着那封信。

　　“信上这么写的。”

　　苏芒说不过路遥，他将那封信揉作一团后塞进衣服里。

　　“姓路的，你这样子到底有什么意思？我不会喜欢你。”

　　路遥不慌不忙地又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她晃了晃信封，说：“我请你看电影，你去吗？”

　　苏芒冲上去要抢，路遥任由他的动作。只是之后，又从包里掏出下一封。

　　“我还有很多，可以都给你。苏芒，我想看电影。”

　　苏芒走到路遥耳边，鼻息热热地喷灼在路遥耳旁。

　　“路遥，我这辈子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

　　路遥偏头，直视苏芒。两人的距离之近，路遥的嘴唇几乎就要贴到苏芒的脸颊上了。

　　她声音低到谷底，如鬼魅一般。

　　“路遥，荣幸之至。”

　　由于是重映，电影院里人很少。

　　路遥和苏芒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路遥甚至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电影开始放映后，四周灯光暗下。苏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发出去的短信后，按下待机键。

　　她或许生气了，他想。

　　电影放映到一半，苏芒再也看不下去。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一个讨厌至极的人在电影院看爱情剧。

　　即使这是个悲剧。

　　他再不愿意待下去了。

　　每分每秒简直都是煎熬。

　　苏芒越想越后悔，他到底是被路遥给骗来的。或许她根本就没有那些信。

　　他怎么就糊涂了呢。

　　“苏芒。”

　　“说。”

　　路遥凑到他耳边，“我以后也想要跟你这样。”

　　苏芒一抬头，整张脸都红透。

　　他低声道：“不要脸。”

　　电影播放完，苏芒也一点没有喝那杯冰可乐。两人走出电影院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路遥远一点。

　　他走得很快，路遥则跟在他的身后。室外温度很低，路遥却没有扔掉可乐。

　　等红绿灯时，路遥说：“苏芒，你相信 ‘我爱你，与你无关’吗？”

　　苏芒不理，路遥则说：“苏芒，但愿你一辈子都不要遇到这样可怕的女人。”

　　苏芒终于忍无可忍，“你烦不烦！”

　　路遥笑，岔开话题道：“11月22号你打算怎么过？”

　　“与你无关。”

　　路遥撅起嘴，“哦。”

　　苏芒走得很快，路遥很快就被他甩在身后。回头再看不见路遥之后，苏芒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想起电影里那个默默地爱着男人的女人。

　　可这辈子，哪里有比路遥更可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