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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是福不是祸(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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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熙这回总算是听清楚了,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江湖骗子想要我?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没出口,他又十分局促地将嘴唇抿起,表情之尴尬倒让云倚漠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最后,锦熙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那个,这个,大师啊,金条银元随便你要,奇珍异宝也随便你点。但是我吧,真不好断袖这口儿,这强扭的瓜不甜,要不你换个别的?”
云倚漠冷笑一声,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他:“我说小少爷,我看你是风月场所混迹惯了,满脑子净是些男盗女娼之事。我只是想让你以后跟我合作‘办事’而已,你想太多了。”
锦熙一愣:“合作办事?办什么事?”听到这四个字后,他没来由地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上还不如“被逼断袖”呢。
云倚漠云淡风轻地解释道:“我希望以后凡是我替人‘降妖除魔’的时候,你都能从旁一起协助我的生意。”
“我?”锦熙瞪大双眼,指着自己。他现在的思维,明显有点跟不上。
“对,你。”云倚漠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继续解释道:“你没发现你最近频繁遇见阴邪之事吗?”
锦熙点头。
“那是因为你天生八字奇轻,命格属极阴。就算走在青天白日下,也容易招来各种各样的‘脏东西’。但我呢,却是命格属极阳,就算是每日子时都走在荒山野岭,那些孤魂野鬼们也不会轻易现身,或是来主动招惹我。”
“所以呢”锦熙努力理解着对方的一字一句,而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则越来越强。
“所以对于因为命格原因开不了‘天眼’的我,你就是我的‘人工天眼’。只要有你从旁协助,就会提高我的工作效率,并降低我的危险程度。”
“那是不是就说明。我还得面对那些个妖魔鬼怪、邪灵恶煞的?”锦熙问完话,立马摇头又摆手:“不干不干,我刚二十三,还没活够呢。”
云倚漠听到他的拒绝也没劝说,只问道:“你说是你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个妖魔鬼怪好呢?还是跟我一起面对那些个妖魔鬼怪好呢?”
锦熙干笑了一声:“都不好”。
云倚漠也露出笑容,只是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的不怀好意:“小少爷,你总得选一个。反正不管你在哪里,那些个妖魔鬼怪总会主动找上你的。你以后要是再想晚上出门,比如去八大胡同喝个烂醉如泥,估计是不可能了。”
锦熙听完这话,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一半。但他也不是说被吓唬住就能被吓唬住的,冷静下来稍一思索,他立刻反问道:“云倚漠,我活了二十多年都平安无事,怎么遇见你以后就成了极阴命格、招鬼体质了呢?再说了,这大半夜的,你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们家,还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我正遇危险的时候出现?这一切要不是都提前设计好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见云倚漠要开口回答,锦熙立刻抬手阻止道:“行了!你不要再跟我这儿妖言惑众了。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的江湖术士最擅长的就是以言语动人心。所以呢,我也不想再听了。而且早上的时候你已经坑过我一笔了,你觉得我还会再上第二次当吗?”
云倚漠见对方越说越起劲,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用了。于是果断收起后面的话,只从袖袋里拿出了一条说不出是什么形状的,青白色的玉坠,交到了锦熙的手上:“这是你那晚落在胡同里的,我今早去那儿查看时刚好捡到,我来只是想把这个还给你。”说完他即转身离开,干脆利落地头也没回。
锦熙接过玉坠后,脸上立刻露出狂喜,五指将那玉坠牢牢攥紧在手里,一刻都不敢松开。这时,他看着云倚漠的背影,突然有种云山雾罩的感觉,疑惑、惭愧、戒备、探究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令他的眼底波涛暗涌。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听到动静的府里人也赶来了几个,其中就有大少爷锦封。
他方才恰好从府外回来,见有下人往饭堂这边走,询问了情况,就也跟着过来了。
他碰到云倚漠后霎时一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云兄?”
云倚漠看到他时,却并没有那么惊讶。只礼貌性地拱了拱手,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嗯。”
“你怎么会在这里?”锦封发现自己并没有认错人后,脸上立即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既然有缘再见,不妨到舍下喝上一杯热茶。哦,对了,在下正是住在这里。”
云倚漠没想到这爱新觉罗锦封每次见自己都这么热情,心里其实是有些抗拒的。他这人其实从来不爱和人交际应酬,向来孑然一身惯了。
“不了,今日太晚,不如改日再叙。”云倚漠果断拒绝,脚下未有丝毫停留。
锦封不知为何,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就是有莫名的好感,于是忍不住出手拦道:“上次你说再见的话,可是要请我到街边喝面茶的?”
云倚漠停下脚步,对他浅淡一笑:“这大半夜的,哪里还有面茶可吃?”
锦封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云兄方便的话,不如把家中地址告知于我,哪天我去找你,还是我请你到楼外楼去喝茶。”
云倚漠闻言,并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正面答应,只是回身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锦熙,说道:“你弟弟去过我家,他知道我住哪儿。下次让他带你来好了。”
“锦熙?”锦封闻言面带疑惑地也转向了锦熙那边。
锦熙忽然被两个人先后点名,忙搁下手中玉坠之事,本能地抬头看去。却恰好正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睛。那双眼睛穿过浓重的夜色、纷扰的人群,不动声色地看向他,放佛可以看透所有的一切。
锦熙从那眼神里,明确地读出了云倚漠对他的笃定,或者说是挑衅: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一定会!
而他也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高调反驳,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锦熙,你认识云兄啊?这世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锦封看向弟弟,觉得他脸色不大好,但又说不上有哪里不太对。
锦熙勉强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将目光移向大哥锦封:“谈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几次。”他说着走到锦封与云倚漠跟前,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
锦封拍拍弟弟的肩膀:“嗨,相逢即是有缘。锦熙,你看咱们三个这半夜三更的都能聚在一起,得多有缘分啊?”他话里有话却不明说,但听的人却不能装作听不明白。
于是,云倚漠在锦熙之前抢先回道:“能在这么特别的时间段见到,也并非全是缘分使然。主要是舍弟请在下来解决一些私事。”他这么一说,就把全部的事情都推到了锦熙身上,自己则撇了个干净。
锦熙听了,暗自冷哼。心道:这个江湖骗子,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大道了。但他心里虽是这样想,为避免节外生枝嘴上却附和道:“对对,大哥,云大师是我请过来的。”
锦封听了“云大师”三个字反而更来了兴趣,刚要开口询问,云倚漠却先抬手告了辞:“事已完毕,夜已三更,云某就不在府上叨扰了。”言罢,他抬腿就走,不再给锦封一点挽留的机会。
只是,临出拱门前,他终究忍不住向锦熙提醒道:“你记住,以后凡太阳落山后,你还是少出门为妙。还有这玉坠最好是别再丢了。”
锦封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锦熙。锦熙耸耸肩表示:不过是江湖术士的一些危言耸听的话罢了。
他表面对锦封表现得混不在意,但心中却是有着几分计较:确实,这不到三天之内,他已接连不断地经历了两桩极为恐怖的怪事。他虽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也猜测其中定是云倚漠在搞鬼。可是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毛与没底。毕竟若是再碰见同样的事情,他又该如何应对?
“锦熙,锦熙。”锦封见自己的弟弟说着半截话竟无故发起呆来,于是拍拍他,轻声唤道。
锦熙自知失态,只好赶紧若无其事地笑笑,想以此掩饰住内心所想。虽然他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性格外放,言语无忌,但其实他却从来不喜表达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大哥,这夜也深了,小弟也乏了。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不如明日我登门与你再叙?”正好也能再回去编编。这后半句锦熙自然是藏在心里的。
“也好,那咱们都先回去早些歇息吧。”锦封是出了名的温文君子,见弟弟这样说,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不再强其所难。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漆黑一片的饭堂,眼力极佳地捕捉到了那盏掉在地上的水晶灯,又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把饭堂里的东西都收拾下吧。”
锦熙知道他这话虽然是对下人们说的,却是说给自己听的。知道他大哥是在告诉自己:对这件事情,明天自己要给他一个交代。都说怡亲王的大公子温文尔雅,其实却是暗藏机锋。可不是个好想与的角色。
锦熙回到房间后,赶紧将失而复返的玉坠拿出来反复查看。在确定了并无半点损坏后,才放下心来,长舒出一口气。
他仰身躺在床上,一边看着挂在指头上的玉坠,一边思考着这几天所发生的怪事。心底就不由自主地默念起云倚漠这个名字。
而这个名字在两天前,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人。
为什么这两天,他会接二连三的撞鬼?为什么每次撞鬼他刚好都被云倚漠所救?这么想来,所有的事情,明显都是被对方设计好的,否则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但是想归这样想,实际上在锦熙的心里还是存着一份疑问。而这疑问正是来源于他本能中的直觉。
首先,他所碰到的那些邪物,绝不是活人假扮,因为它们的身上确实透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死气。其次,他能切身感受到当时的危急与惊险,绝不像是在做戏。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所碰到的一切并非云倚漠的精心设计,而是确有其事,那对方今晚对他说的“八字奇轻,命格属阴”到底又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以前却什么事都没有?
想到这里,所有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全部被堵在死胡同,寸步难行。
这时月影西移,已越过屋脊挂到了窗外。锦熙的屋里没有开灯,那一捧月光就漫过窗檐,泄了一地。同时映得他手中的玉坠也更加通透润泽,还微微泛起一层浅淡的光晕。
锦熙见这坠子倏然披了一层光,心中也是灵光乍现。他忽然想起云倚漠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记住,以后凡太阳落山后,你还是少出门为妙。还有这玉坠最好是别再丢了。
难道说这几天所发生的怪事,都与这条玉坠有关?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有时他摘掉玉坠的时候,确实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而且这两次他撞鬼的时候,玉坠也刚好丢了,并不在身边。他记得他额娘曾经也告诫过他——这玉坠一定要贴身带着,千万不能离身片刻。说什么这是她好不容易找上仙求的,能保他一世平安。当时,他还暗自笑母亲封建迷信,长得这么奇怪的玉坠,哪里像是从上仙处求来的?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额娘,这玉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玉坠。只觉从指尖处生起一股冷意,一点一点蔓延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