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齐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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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妖孽，休要祸害百姓。”一老道手持桃木剑，以酒祭剑，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咒法，一手指着房内吼道。
一屋子的婢子仆人皆哆哆嗦嗦地躲在旁处，不敢出声，而主人家便躲得更远了。
“哼，老道，你要收我还欠火候。”屋内传来一声女音，阴冷且诡异。
那屋子外边到处贴满了符咒，可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用处。
屋内女子摆手一挥，贴着的符咒便四散飞扬，亦镇不住她满满的积怨。
老道的小徒弟看到，忙奔过去想要拾回那些符咒，再重新贴上。
“阿斋，小心！”老道话音刚落，只见屋内蹿出一条白绫，迎面直逼他的小徒弟。老道此刻却不能分心，正想奋力一搏，便看见一条软鞭直直缠上阿斋的身躯，就往院内树上而去。他眼一瞅，就看见一少女高坐在枝杈上，弯着眼角，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一众人，握着鞭子的手轻轻一拉，阿斋的身子就被她揪了过去，躲过白绫纠缠。
老道除妖多年，道行深厚。但从未见过这般人物，神态自然，面对眼前情境安然处之。看来也是位高人了。
看到徒儿安然无恙，老道又将心思全然放在女妖上，面色凝重。
小徒弟被女子的软鞭所缠，一下子就来到女子身旁，神色惊愕。他偏过头，瞪大眼瞧着露出可爱酒窝的女孩。
阿斋自小在道观长大，极少下山。道观里陪伴他成长的也悉数是男儿，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女人，这恐怕还是第一次。他呆呆萌萌的样子，一下子就逗乐了坐在他身旁的女子。
她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自己，他忙整整凌乱的衣饰，目不斜视。
“你师傅收不了那鬼怪的。”如银铃般的声音瞬间传入他的耳中，下意识就转头望向了她。
这女孩约莫十五六之年岁，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两颊红晕。眼珠子如黑宝石般明亮且夺目。绯色长裙随风飘扬，在阴森且恐怖的气氛下，这抹粉色竟给了他一些温暖。
齐平的刘海，整齐的双平髻上还各别着几多不知名的花儿，更显得她俏皮可爱，其余的发丝安稳地垂在两肩。阿斋看的一愣一愣的，差点动了道心。忙念起《道德经》，稳定心神。
但转念一想方才女子所言，也不管自己坐没坐稳，就拽着女子衣袖问道：“你方才说我师傅收不了这妖，有何凭证。”话刚说完，身子一滑就要坠于地去。
幸而女子并未将鞭子撤回，眼疾手快一拉，又将他捞了回来。待他坐稳，晃着纤细的脚踝，摘几片树叶子解闷道：“它又不是妖，怎能用除妖的方法治她呢。治得了一时却不能根除，这家人日后还得遭殃。”
阿斋狐疑地望着她，显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
她看着面露疑色的男孩，噗哧一声笑了出口，伸手纤纤细手拍拍他的肩膀：“骗你的啦。”说完，还捂着嘴在枝杈上笑得前俯后仰的。使得枝杈摇摇晃晃，危险的很。
阿斋无奈地收起怀疑的表情，握住女子剧烈抖动的双肩道：“别玩了，那不是你该玩的。”
“年纪小小，说话这么老成干什么。”女子撇撇嘴，嘟囔着。
“阿斋，在上面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准许不得下来。”老道专心施法，也不忘提醒自己的徒儿。
“放心，你师傅搞得定的。”女子撤回了软鞭，重新缠回自己的腰上，转身顺着树干就滑了下去。
“姑娘！”阿斋毫无防备，只能坐在枝杈上叫住那名女子。
“你呀，就好好听你师傅的话吧，乖乖在上面坐着，不要乱动。”女子无视周围婢子奴仆奇怪的眼神，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府里。
女子一走到府外墙边，轻巧一翻就站在了墙上，顺着墙沿走到了府门的屋顶上，靠着飞檐坐了下来，静静观战。
阿斋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女子的身影而动，直到她出了府门瞧不见了，才默默收回了目光，又将注意力安放在师傅缠斗那女妖上了。
“阿谐，你打算怎么办。”宽大的布包里冒出一只雪白狸猫来，定定地看着她。
这女子的猫竟然会说话，莫不也是成精了的妖怪！
“阿聊啊，这女子明明是尘愿未了，就算现在强硬逼她离开，日后她还是会回来的。”女子嘟着嘴，眨巴眨巴眼睛，想着对策。
“那老道灭了她也不行吗？”狸猫伸出爪子，挠挠自己的脸。
“若是灭了她，不就又成了精魅了吗？那股邪气是永远灭不掉的，只能感化为之。”女子摇摇头，解释了一番。
“鬼和精魅有甚区别吗，不都是鬼嘛。”
“你是妖怪，怎会知道鬼的区别呀。”她抓抓狸猫的前爪，揉揉地捏着，不甚欢喜。
狸猫撇过头不理她了。
“呵呵。鬼，人所归为鬼。又道是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看来她虽归土，却忘不了前尘往事，出来作祟。”女子靠着飞檐，手托着下颌，自言自语道。
狸猫也不多事，又钻回布包里安稳待着了。
老道与女妖斗法多时，一直僵持不下。女子拿着一片叶子朝女妖身上一丢，她霎时逃离了那所府宅。老道明显一愣，也觉察到一些异样，忙走到屋前想看个究竟，却只看到一片树叶，他狐疑地看着那片叶子，再望望天边但空无一人。
虽然这女妖逃走，他还是留下了几张符咒让府中人保命，带着徒弟回道观了。
多年之后，等他的徒儿再次下山之际，他把阿斋叫到榻边，在他耳边呢喃了几句，引得几位师兄有些心疑。但在师傅跟前都不好发作，只待得小师弟离开山门后，忙拦着他询问个究竟。
阿斋也不多想，只道：“师傅只是让我去那次除妖的人家看看而已，别无其他。”他话刚言完，几位师兄不屑地摆摆手，嘴里还不住念叨着：还以为是有什么要事呢！随后便纷纷散去了。
阿斋自小谨记师傅的教导，下山办完事后，便来到幼时初次除妖的地方。过去了这么久的年月，自然和小时的记忆有所出落，不过大致上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故地重游竟让他想起了那个眼睛弯弯，有着两个可爱小酒窝的女孩。
他站在门外许久，见着府里的人出出进进，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有一婢子路过他身旁时，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指着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咦，这不是当年的小师傅吗？”她忙引了他进去。
当年还是而立之岁的主人家，如今十数年过去，也是不惑之年了。
他们热情地邀着阿斋坐在宾客椅上，还命人上些吃食来。
得知他的来意后，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微怔了一会儿，才缓缓将之后的事道来。
阿斋平静的脸一时青一时红，一时急躁一时平和。他还是太年轻，遇事管不住自己的神情，惊讶之色全然流露在脸上，一点也不懂不喜形于色，勿怒喝于颜的道理。
只有最后一句，才真正让他觉得可怕了。
齐谐者，志怪者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齐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