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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混 ...

  •   在以前,我也经常被抓,主任眼睛特别尖,看哪个男生头发稍微长一点,或者看见哪个女孩的耳垂闪闪发亮,定会上前去叫住,狠狠教育一番,再让这些人下午上课之前去他办公室让他检查一遍。有的学生比较精明,被逮住之后总会瞎编一个名字,等到了下午谁也不去他办公室,后来主任也学精明了,在审问名字的时候会打电话给班主任确认一下,这个班级是否有这个人。
      我第一次被他逮住的时候,按照惯例,问我叫什么名字,几班的,然后打电话给王国强确认之后,警告我在下午上课之前让他查看我的头发是否合格。
      高中我的班主任王国强是一个身残志坚的典范,如果把他写成一本励志书,一定大卖。
      王国强身长一米有余,前鸡胸后驼背,长得跟霍金似的。平时总是骑一个大大的踏板摩托,还是带有挡风玻璃的那种。每次他骑着这辆后尾挡泥板上挂有一个“我是老大”牌子的踏板摩托时,总会给人营造出一种无人驾驶的恐惧感。
      王国强自幼没有母亲,听说是在生他的时候去世的。他就是这样一个自幼没有母爱的人,但他很懂事,自幼成绩优异,初中时曾经以全年级组第一的成绩考进我们高中。他的梦想是考进中国传媒大学,然后做一名记者。第一年高考,他以超过分数线好几十分的成绩顺利考进中国传媒大学,但到学校之后,学校以他身材不合格为由将他劝退。
      从此他一蹶不振,听他跟我们说,他第一次喝酒就是在收到学校的劝退通知时,那时他一个人在家喝了将近两斤白酒,直喝到他满嘴吐血。
      家里人不认为他读书能有所作为,就想让他学点手艺,他学过维修电视机,也学过炒菜。他跟我们说如果当时他能顺利的够到灶台,不至于加点咸盐都得踮着脚的话,那么他就不会在我们学校教书了,就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厨师。
      眼看学手艺不是办法,他又重新的走进了学校,而此时的学校,新添加了英语这门课程,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英语,我想象不到他当年有多刻苦,才能在一年之内把英语的分数从零提升到九十五。他说他当年重新进学校之后,教英语的那个老师很瞧不起他,从那之后他几乎除了睡觉的时间都在看英语,厚厚的一本英语词典,被他一页页的撕下来贴在桌子上,如果确定这一页的所有单词都记住了,就贴上下一页。词典的厚度渐渐减少,他的英语成绩渐渐上升。
      他总对我们说“宁可身子受苦,不让脸上受热。”
      重新入学之后的高考,他报了师范类院校,做了老师,现在专门教英语。

      记得刚上高中第一天,学校门口的墙上挂满了大字报,上面满满的写了无数个名字。这个是分班的表,强子英男我们三个努力的寻找自己的名字,并希望我们的名字会在同一张纸上。
      结果我和英男在十六班,强子在九班。
      “你看,你看,那是你们班主任?”
      我顺着强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王国强,他正有条不紊的组织学生排队。
      “诶呦!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要不是他穿了身西装,我还以为是火车站前面修鞋的呢!”
      “强子你那嘴巴子能不能不这么损!”

      第一次因为头发长被抓之后我回到班级里,正愁不想理发的时候,看见了黑兵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前几天刚剪了头发,像刚从局子里面放出来的似的。我们学校的标准就是这样。后来我就让他在上课之前跑了一趟主任办公室,让他顶替我。
      听黑兵说,主任一看见他这短发就兴高采烈,特别激动的说“对嘛!这样才像个学生样子嘛!”
      这哪里像个学生了?明明像个□□犯。

      我跟英男被抓那天之前,他还跟强子我们俩嘚瑟。“看见没?看我这头发,早上做的发型,怎么样?”
      “你不说我还真么看出来,还以为你好几天没洗头了,全是头油呢,你还别说,真挺亮,都反光,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强子说道。
      “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骂我呢?”
      “没有没有,夸你呢,你这头发,不给你五十块钱你都不能同意让他们弄。”
      “你这就是在损我呢!完了,完了,我发现条子了。”英男看着教学楼门口的教务主任慌了神,“咋办咋办?我这样他肯定把我揪住。”
      “该,让你嘚瑟。”我白了他一眼。
      “快想想办法啊,要不然让他看见了,非得给我剃个秃瓢。”英男相当焦急。
      “走吧,去厕所吧,去那躲一躲,顶多上课的时候晚去几分钟,那时候他应该走了。”强子说着,我们三个窜进厕所里。
      那时候的厕所是旱厕,长长的一间瓦房,里面全是坑位,还有一间独立,面积很大的,那是校领导特供的。
      厕所里呛眼睛,全是氨气和烟草的味道,我以前是很抵触抽烟的,因为一想到烟,就会想到那个肮脏的厕所。
      很多学生都会在下课或者晚自习之前来这里顿云吐雾,逍遥快活,我没法想象空气里弥漫超标的尿素和烟草里的尼古丁混合物是怎么被瘾君子一口气深深地吸进肺里面的。
      我们躲在靠近里边的位置,强子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盒软盒的芙蓉王,他说是上次捅他一刀的难民给他的,他们成了很好的哥们。
      那盒烟应该是在口袋里装了很久,烟盒已经变了形状,强子从里面抽出三根弯七扭八的香烟,烟嘴已经压扁。
      “来一根?”强子怂恿我。
      年少无知的时候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是相当重的,但是我还是无法摆脱浓重气味的阴影。
      “算了。”我说。
      “不抽烟的男人,不算是男人。”强子说着网嘴里塞了一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zippo,宝蓝色的,上面有一个大大的logo,强子熟练地单手拨开盖子,打火,然后啪的一声把盖子盖上,声音清脆,悦耳,我喜欢这种声音,据说男人最喜欢的声音有三种,一种是汽车引擎的咆哮声,一种是心爱的女人在身下的呻吟声,还有一种就是zippo关闭盖子的声音。
      “给我,给我来一根。”英男抢过一根。
      “火。”英男把烟叼在嘴上,急切的向强子要着打火机。强子不情愿的把打火机递过去,被我一把抢过来,装在了口袋里。他俩一同愤怒的看向我,“你干什么!!!”
      “你又不抽烟,拿我打火机干什么?”
      “你又不抽烟,你先给我点着了啊!”
      我拽下英男口中的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又塞到英男的嘴里。
      “以后,这个打火机,”我拿在手中在他们的眼前晃了一圈,继续说,“我的!”
      说完装在口袋里。这个打火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尽管掉漆了,但是旧的很好看,声音依旧纯粹干净。我还是把它视如珍宝。
      “你这不是强盗吗!有你这样的吗!”强子急赤白赖的说。
      “就抢了,怎么了!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你看你,真是无赖!”强子拿我没办法,“你又不抽烟,拿着干吗用啊!乱玩火是要尿炕的!”
      我俩正说着,就听见一声剧烈的呕吐,转头一看,英男正蹲在角落里翻江倒海。“我靠,这玩意劲忒大了,一口就给我造吐了。”
      “不会抽烟就别抽,装什么古惑仔啊!”我说。
      “他这是抽急了,哪有他这么抽烟的,第一次抽,就一口吸掉半根,不吐才怪呢!”强子说着帮英男拍着后背。
      “我,我就是没想到,抽烟还能抽吐了!”英男说着,又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我帮英男拍着背,强子到旁边吸烟,突然一个臃肿身材的身影闯了进来,强子赶紧把手里的烟蒂扔进坑里,不敢喘气,因为肺里,是满满的烟气。
      “你们不上课,在这里鬼鬼祟祟干啥?”
      这声音威严,英男停止了呕吐,因为我们知道,说话的这个,是教务主任。
      强子还在努力的憋着气,我赶紧指着英男说,“他病了,一直在吐,你看。”强子在一旁狠狠的点头,主任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英男和旁边的呕吐物,这时强子实在憋不住了,一股浓烟从他的嘴里,鼻孔里挤出来。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主任看向我,“他,他,他在生气!”
      中午我们三个的名字被挂在了教学楼门口的大字报上。
      “高一9班李强,高一16班张英男,蓝冬晨,无视学校校规,留长发,并且逃课到男厕所吸烟,情节极其严重,行为极其恶劣,经学校讨论一致决定,将以上三名学生,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一年,如再犯任何错误,给予劝退处理,校保卫处,2006年11月10日。”
      那天下午,我和英男,加上强子,都剃了一个圆寸,像刚刑满释放的一样。
      “精神吗?看我像不像□□?”英男傻笑着问我俩。
      “精神,像极了□□犯!”
      “切,你是在自我介绍吧!”
      强子和英男继续拌着嘴,他俩好像有吵不完的的架。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在所有人都准备上课的时候,英男和我像往常一样,压哨进班。全班的同学见我俩这发型,都一片哗然,我俩赶紧走到位子上。
      教语文的老师叫孙国庆,是我们学校年龄最大的老师。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因为有威望,而且他喜欢和年轻人呆在一起,就主动申请晚退休,他说要教书教到七十岁。他面容慈祥,微胖,颇有些莫言的感觉。他出生在四九年的十月一日,所以每年国庆,他就和伟大祖国一起过生日。他经常对我们说:“我出生那年,建国了;在我最需要物质上的营养的时候,困难时期了;在我最需要精神营养的时候,大革命了;土埋半截了,才买上改革开放;现在国家发展好了,我也老了,所以你们啊,要珍惜你们的青春,不像我们那个年代,青春是用来斗争的。但事实上,青春确实是用来斗争的,与天斗,与地斗,就不要与人斗了。要趁着时代的机遇,生命是用来做事的,不是用来挥霍的。”
      孙国庆看着英男我们俩,“挨罚了吧?”
      我俩低下了头。
      我最喜欢上孙国庆的课,因为他的课上,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跟我们闲扯。他也喜欢跟我们聊天,还时不常的给我们客串生物老师。
      “你们现在啊,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青春期。由于男女身体条件和生理结构的不同,男孩的青春期,是晚于女孩的,男孩一般在十六岁,女孩一般在十四岁。女人的生命周期是七,男人的是八,所以说,女人大都七岁换牙,十四岁青春期,四十九岁更年期。而男人,一般八岁换牙,十六岁青春期,六十四岁更年期。所以啊,女人一般早熟于男人的,所以你们这些小男孩啊,就别骗小姑娘了,她们比你们成熟多了,她们能清清楚楚的知道你们的每一句谎言。”
      我们总听得入迷,因为我们从来不知道,男人还有更年期。
      “孙老师,你说我们学了这么多年书,数学学的好有什么用?买菜的时候又不用函数,英语学的好,买菜的时候又不用说英语。化学学的好,买菜的时候又不用配平,物理学的好,买菜的时候又不用计算菜篮子的加速度,语文学的好,买菜的时候又用不着修辞手法,我们学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英男在孙国庆聊性大起的时候说。
      “数理化学的好,能锻炼你的逻辑思维,在骗小姑娘的时候不至于露出马脚;英语学的好,等你发达了,可以出国找洋妞。语文学的好,你可以给小姑娘编故事啊!再说了,国家培育你这么多年,父母养育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买菜的?”
      我就喜欢嘴上能说的人,不愧是教语文的。
      听说孙国庆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一方人物,就连那十年都没有把他的才华横溢泯灭。不知道他在插队的时候,吸引了多少村里的姑娘。一直到现在,他还时不时的在《十月》杂志发表文章,他说过国内的文学杂志,他就喜欢《十月》,这个杂志创办于1978年八月,“十月”的寓意为1976年十月粉碎了一个以江姓为首的四人团伙,人们终于告别十年噩梦,有了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开始了新的追求和梦想。他总有讲不完的故事,在他半辈子的生命中,经历了我们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是他乐观,他现在能笑着对我们说他曾经插队时候的事情。那十年的时候,年轻人基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当兵,二是插队,当时身体瘦弱的孙国庆,没有通过征兵体检,只好去偏远的黑龙江山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黑龙江插队六年之后,四人团伙被粉碎 ,他回城,隔了一年,恢复了高考,他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批考生。他经常给我们讲哪个知青偷了公社的鸡,哪个知青爱上了村里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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