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你》溫木易

6、小红帽

　　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每隔几天都会帮她修剪指甲，她每个手指的指甲都不大不小，很规则，很均匀，指甲根部的月牙白很小，一眼看过去，整个指甲差不多都是粉嫩的颜色。我跟她说月牙白很小的人营养不良，你要多吃。可是她就是胖不起来，当初高考体检，称体重的时候，往腿上绑了好几个沙袋，才九十斤。
　　我们成了前后桌之后，成了很好的朋友，尽管我非常不喜欢她的同桌王雅然。但我们还是一同考进了我们这里的第一高中。
　　刚上高中的那年夏天，强子英男我们几个总会在晚自习之前跑去操场踢球，有次我们踢累了球场边休息。
　　“我在看一个美女。”强子痴痴的说。
　　“在哪在哪？”英男像是听见了外星人入侵一样惊讶。
　　强子白了他一眼，用手指了指十几米外一个穿着一身粉红色运动服的女孩，干练的短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在说话，五官精致，说不上来的好看。很瘦，瘦的胸前一马平川，在和同学一起打羽毛球。
　　“我看不清，快给我描述一下长什么样。”英男的近视很严重。
　　“描述？怎么跟你形容呢，她就是小红帽。”我对英男说。
　　“什么？什么小红帽？她没戴帽子啊！为什么叫小红帽？”英男不解。
　　“因为大灰狼吃了她的奶奶。”我说。
　　强子一口水没喝完，差点呛着，哈哈大笑。
　　英男努力的眯起双眼盯着那个女孩看。
　　“诶呦，还真是。飞机场啊。”
　　“你就别一脸猥琐的眯着眼睛看人家了，待会再把咱们当色狼了。”强子拥了一下目不转睛的英男。
　　“你说女人长胸除了哺育后代还有什么用？”英男思考了半天，说出这句话。
　　“女生开始长胸之后，拥有傲人的胸部就等于拥有了一笔可观的财富，这就是古人说的‘长胸如富。’你明白了吗？”强子回答。
　　“所以花木兰是最穷的女的。”我说。
　　“为什么？”英男疑惑的看向我。
　　“因为有诗为证，‘木兰无长胸’”我接茬说。
　　“你们俩真是把我带坏了，坏点好，女孩喜欢。”英男摇着头感叹。
　　“女人喜欢也是喜欢冬晨这样坏坏的，而不是你这样长坏了的！”强子笑着说。
　　“你不损我能死？”英男把手里的球砸向强子。强子笑着躲开。
　　皮球砸在地上，又弹起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刚才那个穿粉红色运动服女孩的屁股上。
　　女孩哎呀一声，我和强子看着英男，“行啊你，刚学坏就用上了？挺准啊，十环！”我对英男说。
　　英男涨的脸通红，赶紧站起来，手足无措。强子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用下巴尖指着小红帽，跟英男使眼色。“去啊，去啊！这么好的搭讪机会。”
　　英男实在不好意思，好像赴刑场一样，步履维艰的走向小红帽。
　　“对，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小红帽。”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我和强子早就笑岔气了。
　　“不是，不是，不是小红帽。”英男解释着。
　　“什么小红帽？”她的声音清纯好听。
　　“没，没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哦，没事，呵呵，你是十六班的吧？我好像见过你。”
　　“啊？是，是吗？那你是几班的啊？”此刻的英男因为紧张，相当结巴。
　　“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呢！”
　　“你叫小红帽，他们说的。”英男指着不远处的正在看热闹的我和强子，听到他这么说，我俩赶紧转过头，假装讨论着什么。
　　“你说今年西甲联赛谁能是冠军？”
　　“我觉得必须是皇马！”
　　“那巴萨呢？”
　　“巴萨不行，小罗现在不被重用了！。”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小红帽看着我俩在那假装讨论，也笑了起来。
　　“你那俩朋友真逗。”她笑着对英男说。
　　“他俩都把我带坏了。”英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重色轻友，忘恩负义。嗯……我想不出来能形容他的词了，你来两个。”强子咬牙切齿的说。
　　“见色忘义，色胆包天，唯利是图，背信弃义，大义灭亲。”我们两个一字一句的对着英男的那个方向大声说。
　　英男看着我们，一个劲的给我们俩作揖，使眼色。
　　“走吧！既然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抛弃了咱俩，咱俩也趁早走吧。”强子说完，我俩扭头就离开。
　　后来听英男跟我说，他俩聊得很开心，小红帽名叫李欣茹。
　　李欣茹上学比我们早两年，年龄也比我们小两岁。所以发育的晚，尽管后来她的身体变化很快，但是每次我和强子见到她都会叫她小红帽，她总问我们为什么这么叫她，我和强子总是相视一笑，然后转换话题。
　　李欣茹性格开朗，在她的脸上看不见一点伤心的表情，每天都笑呵呵的，看见她，所有烦恼和忧愁都会烟消云散。好像她的童真一直保持到了青春期，所有人都希望她的童真最好能保持到更年期。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心情也会自然而然的跟着好起来，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她就是元气少女。她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照进英男的心里。
　　我高中的同桌叫黑兵，对，黑色的黑，不过在姓氏里面，念[hè]，记得刚上高一，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说我姓蓝，蓝色的蓝，我喜欢一切蓝色的事物，他说他姓黑，黑色的黑，念[hè]，也喜欢一切黑色的东西，总会有人问他，“木耳你喜不喜欢黑色的？”
　　他还说了一大堆他姓氏的来源，说早在明崇侦五年《黑氏家谱》中就有记载：“吾族之源，乃西征吾国，至西域，未及攻斗，乃两国议和，互相各换士卒三千为质。吾原系西域一头目，及至面君，蒙授职亲军指挥。祖原名黑资哩，故赐黑为姓。”
　　还有一种说法，说他的姓氏，是明太祖朱元璋赐的，我很喜欢历史，对于那个黑暗的明朝，嗤之以鼻，每当他跟我炫耀的时候，我回应他说“一个叫花子和尚赐的姓，真难听。”
　　黑兵的脸很长，总有人叫他大长脸，我喜欢叫他黑泽明，他不喜欢，总说“我是大明朝开国皇帝赐姓的人，怎么能叫一个日本名字。”他身材高挑，是我们升旗仪仗队的旗手。到了我们这一届，升旗仪式就换了花样。采用轮换的升旗制度，每周换一个班主持升旗仪式，无非就是升国旗奏国歌，请领导讲话之类的。我是我们班的升旗仪式主持人，班主任王国强说我的声音好听，长相拿得出手，是班级的脸面。
　　高中升旗仪式，类似于洗脑的誓师大会，到了高三，更像是一个大的传销窝点。每次我站在台上带领一众人背诵那段烂熟于心的口号，都能感觉到背后一阵阵的凉风。
　　“我智力超群，潜能无限，我要珍惜时光，刻苦学习，提高修养，加强锻炼，全面发展，立志成才，报答父母，报效祖国。”
　　觉得除了报答父母，其他都是屁话。更过分的是，每个早晚自习之前，我们还要做一遍校长赵瑞发明的一套成功心理操。
　　闭上眼睛两分钟，想象身体里有一股什么力量，安静的感受，像练气功一样。全班六七十号人安静的闭着眼睛，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黑兵每次做的都特来劲，皱着眉头，用力的想象，像便秘一样。每次一闭上眼睛我就犯困。
　　赵瑞有五十多岁，脑袋大脖子粗，脸红的像关二爷一样。发际线一直到天灵盖，百会穴以前都没有头发，说话一股浓重的东北味，我们都说他说话一股玉米面饼子味。新生入学仪式，他总会熟练的背诵他的那一套通用的致辞。连草稿都不用看。
　　“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在这个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某某届的同学，希望你们在今后的三年里，把学校当成自己的家，来呵护，把老师同学当成亲人来爱护。今天，你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你为荣。”
　　等到毕业典礼的时候，他只要稍稍改动，然后再说一遍，就把我们都送走了。
　　总有老师和学校领导强调，要把老师同学当亲人看待，我们是把老师和领导当亲人了，可是领导看我们，就跟我们是充话费送的一样。他们就是看不惯我们的头发长，就是看不惯女孩子的耳钉。说是检查我们的仪容仪表，我们又没死，为什么遗容要给他看。
　　英男和我的头发在高中时候算是比较长的，其实也不算长，那个时候，很多男生头发都那样，不烫不染，不非主流，不杀马特，但还是逃不过教务主任的眼睛。他总拿校规说事，说校规里面明确规定，男生的头发前不过眉，侧不过耳，横不能抓一把，他每天下间操课的时候都会蹲在教学楼门口，盯着拥挤的学生，看哪个男生头发长就叫住，记名，扣分，然后告诉他们在下午之前把头发剃了，下午上课前去他办公室让他检阅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