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谣》欲诉生平

17、琉璃碎

　　刘康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宫灯的尽头，一声轻咳打断了我略微飘渺的思绪。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那人的怀里，我连忙挣了一下，他的手臂却铁一般纹丝不动，“太子殿下？”我抬起头，目光却撞入一双深邃的凤眸，他的手轻拂着我覆面的白纱。虽然已入了夏，但夜风还是带着一许寒意，我不由轻颤着，“冷吗？”我轻轻点了头，他突然把我更紧的搂在怀里，为我挡住了所有的凉风。我甚至可以听到他有节奏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竟让我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这怀抱太温暖，我不由自主沉溺其中，偏偏理智却这样清明，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打发那些在暗处潜藏的眼线吧！也好，就陪他演最后一场戏。
　　我们缓步走回大殿，他在前我在后，刚刚的拥抱如黄粱一梦，现在我们都醒了。快要进殿时，我打破了沉默“殿下，请照顾好我的家人。”他的背影僵了一下，他却没有回头。我此刻居然有想看到他表情的冲动，然而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我自嘲一笑，步入大殿，依旧是一片繁华欣荣。今晚是个好时机，把我献给皇上，供他赏玩。王嫱或许永远也成不了昭君了。
　　太子依旧站在那里，在那宫灯照不到的角落里，他肆意了目光去宣泄压抑着的心绪。不知从何时开始目光就离不开她，看到她不在席上，担心她迷路，亲自去寻她，却听到了她与刘康的对话。月初暗卫向他禀告了她与刘康初次相逢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刘康为了找她几乎翻遍了后宫，他才感觉到事情的棘手。但以他的手段，很容易便打发了过去，心中却涌出一丝烦躁。她方才看着刘康，眼神却好似看着另一个人，令他心头的烦躁加剧。当他搂住她时，内心的不适顿时减去，化为了安定与欣慰。看着她被夜风吹得打颤，他就忍不住想为她挡去一切。当她轻轻道出那句话，他下意识回避的问题一下子变得明晰，是啊，今夜他该把她送给他的父皇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会如此难受，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了往日泰然自若运筹帷幄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威严的王者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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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气氛是如此和谐。待到一曲终了，舞女行礼退下，一道柔婉的声音响起“陛下，这次妹妹生辰，太子特意带了刘姬来为妹妹贺喜，不妨就让她弹一曲助助兴？”皇后悠悠开口，我看到皇后唇边擎着一抹绝美的微笑，心知他们此次志在必得。
　　“朕许久未曾听闻动人心魄的乐声了，传吧！”皇帝温和的看向傅昭仪。
　　傅昭仪巧笑倩兮，“陛下，您有所不知，刘姬的曲儿可是东宫一绝，传言鸟兽都会被其吸引呢！”
　　“竟有这等事。”皇帝的眼神中多了几许探究。
　　我从偏殿换了准备好的淡紫色流仙裙，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菱花，三千青丝轻轻挽起，仅插着一支珍珠发钗，额间描了桃花，更添了几分明艳。我望向镜中的人，只觉得陌生，美目流转，神色淡漠，倾世之容。这容貌于我终究是一场浩劫罢。我拿起同衣裙同色的面纱仔细系上，半抱起琵琶，一步步走向正殿。
　　伴着内侍的通传声，大殿中的喧闹被一片死寂取代。我迎着众人的目光，惊艳，迷醉，有人甚至发出抽气声。然而我的眼前却浮现着太子深邃的眸光，我连忙抑制住这纷乱的思绪，在众目睽睽下开始演奏。先秦古曲《柏舟》每每弹起总会被女子的执着打动，而今却更着意于曲中的自由洒脱。我不由随着自己的曲声舞动着，莲步轻移，衣袂纷飞，兴起处纤足点地，反弹琵琶。曲声亦少了通常的哀婉凄绝，从而大气磅礴，扣人心弦。
　　一曲终了，大殿里依稀还有琵琶玉珏般的回声。大殿里依旧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下意识的用余光打量他，他的目光复杂却又灼热，我连忙别开视线，不经意撞上了另一双深沉却隐含悲伤的眼，在与我一瞬的对视中，刘康手中的酒杯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声惊醒了众人，“朕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头一次看到有人反弹琵琶，此乐此舞妙妙妙！”皇帝率先开了口，甚至还鼓起了掌。一连三个“妙”分量不可谓不轻。皇后会心一笑，紧跟皇上第二个鼓起掌。傅昭仪眼神中的阴鸷一闪而过，随即也笑着拍手。
　　“陛下，如此华美的演奏，如此曼妙的佳人，臣妾想将前些日子陛下赐的琉璃璎珞赏给她。”傅昭仪起身向皇上一福，“蘋心，还不去拿？”她的贴身侍女正待去取，却被一个声音制止“慢着。爱妃把朕赏的东西转赠他人，却不过问朕的意思吗？”皇帝的声音虽然依旧柔和却添了几分威严，傅昭仪的脸霎时变得有些青白。立刻跪下，目光也带了委屈“陛下，臣妾知罪了。”皇帝心头顿生不忍，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他亲自将傅昭仪扶了起来，“刘姬自是该赏，至于赏什么，”皇帝沉吟片刻，“你抬起头来。”
　　我心中的不安感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给激了出来，却也无法忤逆皇上，只得抬起头垂着目光不去看他。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脸上。只见皇上从御座上起了身，缓步迈下台阶朝我走过来，我的绝望竟使我无比镇定，无力感蔓延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皇上停在我面前，轻轻摸着我的脸，他指间划在我的面纱上，似乎正要使力把它扯开。
　　“父皇，儿臣有事禀奏。”刘康在此刻突然开口。
　　“何事？”皇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语气透着不奈。
　　“儿臣倾慕......”刘康的神色是决然的，却流露着不自知的温情与期盼。
　　一名内侍在这个关头慌张的冲入大殿，跪在皇上脚边，浑身颤抖“皇上，不好了，旁边的漪澜殿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