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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季漠尘 ...

  •   落离愁怅洛神牵,
      若爱不离情倾蝶。
      尘烟若梦孤星散,
      空余流风轻回旋。
      ----季漠尘

      寂寞似尘烟,如影而随形。如他的人一样,名字的每个字里都带着无谓和淡漠。上苍给了他不逝的生命,却忘了给他一个可以不寂寞的理由。十年,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弹指一瞬。苍海桑田,地老天荒,浮华千载,漠漠人间,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站在遥遥的苍穹,俯瞰人间。偶尔他也会下凡走一遭,每当人间浩劫来临,天下群英并起之时,就是他工作来临的时候。他的工作便是引领群雄开拓另一个盛世繁华。然后,再等另一个百年,重复着相同的故事。谁让他是天和星君呢!天下唯‘和’才得存。
      闲暇时,他最爱待的地方不是烟云缭绕,华丽精美的星君殿,而是星君殿后那和人间山林相仿的紫竹神林。他喜欢一个待在神林抚琴或吹萧。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千年的寂寞似乎让他忘了时间存在的意义,也忘了自身存在的理由。后来才恍然觉得,或许是为了那一次的遇见吧!
      那一日,紫竹林中他斜卧青石之上。淡蓝色的长发松松的束于脑后,白色的衣衫映在满眼青翠之中格外醒目。淡漠的眼,微扬的唇,隐约带着一丝清雅的笑。风起,吹动他低垂云袖,有那一丝清纯的香味扑鼻而来,不浓郁,不淡雅。那是一种高山清泉的味道,那是一种空谷幽兰的懵懂,那是一种天地腾飞间的清香,灵气逼人,芳香浸骨。
      百年难得一次的好奇心,他起身朝神林尽头而去。紫竹神林的尽头是一片紫色的花海,开满了只有紫竹神林才有的紫微花。片片花落,淡淡的落满他衣襟。那一片紫色中一抹红色的身影,似燃烧的火焰,肆意的妖娆。一袭容颜雅致天成,宛如芍药含烟。眉宇间一枝红莲灿然生辉。着梨花之颜,带寒梅之姿。一眼繁华,似蝴蝶破茧,如雪莲初绽,若梨花回雪。一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你是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意察觉的急切。回眸一笑间天地暗然无色。“万物以落为生,以离为始。就唤落离吧!”“那我便唤你落儿可好?”他问带着浅浅的期待。“好啊。”她弯了弯唇,似有破碎的阳光落在她唇角。那般明媚,那般灿烂,也那般的美。从那之后,唇齿相依间便是落儿,落儿,一声声的呼唤终是将他的心一点点融化,再也寻不回。

      她说她唯爱莲花的高雅和梨花的纯净。风来水榭中,她操纵灵力开出树树梨花,纯白的花瓣柔柔的在指尖盛开,晶莹的绝美,溢出一室的馨香。花瓣飘落时似下了一场场梨花雪,唯美的娇艳,却敌不过她嘴角那一抹潋滟的笑。他倚身楼栏含笑望她,觉得幸福莫不过于此。只是笑容却在眼角处留下丝丝郁结,没由来的想起那一日。那一日,主神召见,清俊的面容带着难得的严肃。“漠尘,落离是集天地之灵气,聚万物之精华而生的精灵。为善可造福苍生,为恶可灭绝生灵,她是超越三界的存在。命中有一劫,但情关难过。”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你,可莫陷的太深啊”那句话似感慨又似惋惜,他的心猛然一滞,带着窒息的疼痛。“让我帮她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般自然,似乎那句话早己雕刻在心骨,只是在等一个‘时候’。主神怔了怔,声音低沉暗哑:“你可知什么是代价?”他沉默,敛眉笑叹,如何能不知呢?只是便是那样自然的想要宠她,护她,念她,恋她,带着纵是倾尽所有也要护她此生安好的坚毅。如同千年只开一次花的竹,如同一生就扑一次火的蛾。没有人知道,竹子为什么宁愿苦萎也要守候千年,等待一次花开。没有人知道,飞蛾为什么宁愿一生化做灰烬,也要接近焰火。你可以为它哀伤,却改变不了它的坚持,带着血与泪,生与死的坚定执着。他苦笑,莫要隐的太深么?只怕已是深切入骨了吧!他的沉默似乎让主神知道了答案,没再说话。只是忧伤的望着他,宛如在望着那千年前的自己。一室沉静,良久,他转身离去。隐约中似乎听见那道隐在暗影中的男人在喃喃述说着什么。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唯有掩在衣袖下无人可见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知道当主神还不曾是主神之时,曾爱上凡间的一名女子。却因为仙凡之禁而使那女子魂飞魄散。‘向来情深,奈何缘浅’他不知道主神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只知道他不会用一场百转千回的遇见,去书写另一幕悲剧,绝不!耳边她轻柔的呼唤响起,带着一丝丝的不满:“洛风哥哥,你在想什么,落儿唤你都不理。”微微嘟起的红唇,娇俏的绝艳,他不由的恍神。“我在想人间。”
      “人间?人间在哪?好玩吗?”
      “人间在下界,有阳春白雪,夏露秋荷。有梨月琉璃绕凡尘,暗香疏影照蝶舞。”
      “那一定很好玩,落儿要去,洛风哥哥带落儿去好吗?”好吗?他苦笑,似乎他永远也学不会拒绝这样张扬肆意笑着的她,唯有宠溺无所不在。罢了,他终归是会护着她的,即便是在人间。但是又有谁能想到,最后竟会是那样的结局。命运的走向从来没人能看的透,从来没有。也许他是错在太过自信,也许是天命不可违。但不管怎样的结局都不是他所乐见的,却也不是他可以轻易扭转的。到凡间的那天,无意间救了人间的帝王,阴差阳错的进了宫。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悄然转动,他不知,她亦不知。帝王为报恩认她为女,百般宠爱。她贪恋那从未有过的亲情留恋凡尘,他亦相陪,相伴。
      那日,花树之下,那衣衫如雪的少年温和淡定,如天边白云漫卷。微微含笑而出,难掩骨子里的闲适清雅。女子娇颜赛雪,红衣翩翩,男子温润如玉,优雅从容。这一幕如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惊绝天下。她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她说:“洛风哥哥,落儿今天遇到一个很好的人哦!落儿好喜欢好喜欢他呢!”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了,他再也听不到她下面的话。清秀的容颜在一瞬间褪尽血色,冷的如同浸在千年寒潭之中,彻骨的寒夹杂着窒息的痛,连呼吸也不敢用力。唯有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回响,固执的不肯的消散:落儿好喜欢好喜欢他呢!
      不久后,他便见了那个她口中很好的人。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人身上隐隐而现的帝王之气,纵然隐藏的极深。他暗叹:他终会伤了她的。他想对她说:他不会是你的命中注定。他想说:有些美好只是自己的想象。他想说…。他想说的太多,却在看见她的那刻再也说不出。她脸上的笑太过绚丽,灼痛了他的眼,将他所有的话湮灭在喉间。恍然中想起主神那略带悯然的声音:“漠尘,落离的劫难没有对象,也就是说不管是谁都可能是她的劫,只要那是她第一眼就认定的…。第一眼就认定的…,他仿佛有些明白了。最初的开始,却不会是最终的归宿。向来温润的眼眸中慢慢溢出了枯寂的绝望,刻入骨,融于血。笑,却生生的带出了刻骨的悲凉,那般深,那般重…。他的表情似乎吓到了对面的她,出言唤他:“洛风哥哥,你…。”开口的瞬间却突然忘了该怎样继续。他依旧笑着,却无往日的鲜活,而仿佛只如一抹游魂,却满目苍痍。“落儿,我要回神界一趟,你,多保重。”罢了,就让他懦弱一次吧!只此一次,只要她幸福,便好!

      一样的神林,一样的青石,依然的旧人,却再无当时的心性。那早已习惯了如影相随的孤寂,此刻却陌生的让人心悸。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她顽皮的笑,习惯了跟随,习惯了相伴,习惯了…。于是也习惯了,忘不了。十指轻划间,琴音寂寂,寥寥空茫。花伴奏,蝶为舞,高潮渐起时,琴声却戛然而止。血珠飞溅,点点成伤,映入琴面的幻化成一幅诡异的画。心中突然而起的恐慌丝丝缕缕漫溢而出,他茫然的望着破碎的琴弦。还未理出心中那丝恐慌为何而来,却突见风来水榭中红光冲天而起,映亮天际。“是落儿的梨月琉璃剑。梨月剑如此躁动,难道是…落儿,有难。”心中那丝念头窜起之际,人影早已飞掠而去。只是终究,终究还是晚了。只来得见那女子衣襟带血却笑如春花;只来得见她那无处宣泄的血与泪幻化而成的美。他紧紧的拥着她,仿佛用尽生命里所有的力气。只为了证明她依旧存在,依然鲜活,只为了证明悲剧不再重来。只是怀中那单薄的身体,孱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他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言问她:落儿,许我来生,可好?握着她的手从未有过的紧,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恐惧,害怕拒绝,害怕死亡,害怕比死亡更为遥远的消逝…。等待的每一秒漫长的不可触动,良久,她轻若流风的声音响起:“好,来生,风若不弃,落定不离。”他终是含着泪笑了,一遍遍的唤着她:“落儿,落儿,落儿…”那般用力,那般用心。浅吻唇间,隐约中似有朵朵血花悄然绽放,带着鲜血和泪水的味道。她安详的闭上眼,如沉睡般美丽。心中蓦然一滞,带着尖锐的疼痛。不,他绝不会让她这样死去,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染血的衣袖在风中飞扬肆唳,划破虚空……
      当他一身血衣回到神界之时,众神无不惊惧莫名。今日之前谁能想到,那从来都是一身优雅沉静,安之若素的天和星君季漠尘,也会有今日的恐惧和慌乱。那隐隐带着疯狂和绝望的眼眸,那一身隐忍的狂躁和悲怆,清澈的面容带着无助的灰白。让回过神的众神无不惊惧骇然。“主神,求你救救落儿!”众神下意识看向主位。“救?万物若无灭,她便可无死。无人能救。”声音顿了顿接道:“她只会沉睡,百年,千年,直至永远的消逝。”他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跪倒在地:“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一室沉静,良久,主神的眼中突然出现一种奇异的光芒,似惊讶,似欣然。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却只一闪而逝,快的让他来不及细看。“有,绝情断爱,封闭记忆,打入人界轮回,修得千年福缘,便可重生。”
      “好,只要她能活着。”只要活着,便好!他在心中默念:这一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从此人间天上,生同生,死同行,不离不弃。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转眼三年已过,人间繁华依旧。城门前一株樱花,花开不败。隐约中他似乎看见那樱花中孕育着的弱小生灵。一丝龙涎香飘浮而来,他没有回头,唯有唇边的笑越发讽刺。身后响起男人空洞死寂的声音:“她在哪?”在哪?他也想知道呢!只是,他该去问谁呢?如今已是另一个轮回了吧!最后他说:“死了。”身后的人身躯在一瞬间僵硬。白衣如雪的少年负手而立,点点樱花落满襟。风扬起衣袂,他浅笑低语,笑中的苦涩无人可知。衣衫如雪的少年终是消失在天涯尽头,只留一抹淡薄的影。可那一句恍若从天际而来的声音,带着从远古洪荒时代就存在的苍然孤寂,却一直回响在男人的耳际,他说:“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问何必。开始是缘,结束是命,谁也救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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