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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溺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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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走了之后,绛蝶的生活也变得很规律。晨起用餐,写字,看一天书,晚上洗浴之后,把后窗户关好,睡觉……日复一日,没有变化。
若说这段时间里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有天亮宗派人来告诉他,红翠楼已经被查封了。当然,绛蝶听了之后只是嘴角微动,什么回应也没有。
他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岳鸨头害他那样,他在进宫之前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教那恶魔死无葬身之地。但绛蝶都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只有好恶,却无所谓对错。
那么现在呢?在自己的好恶还没有达到极点时,在生活没有把自己逼到绝路之前,下一步要做的是什么呢?
没有答案,只有呼啸的寒风在肆虐,吹得绛蝶心底发凉,吹得身后报春的眼里,结了一层寒冰。
有时冬天的阳光十分具有欺骗性,如果不出去体验,看着暖洋洋地倒像是到了盛夏。今天就是这么一个有欺骗性的天气,报春指挥其他人把三皇子的衣物拿出去晾晒,自己则返回来,笑道:“三皇子,多少天没出过门了,今天天儿不错,出去走走吧。”
绛蝶合上手里的书,道:“好吧。”报春本准备了好多说辞,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倒吃了一惊。
绛蝶素来体弱,又少出行,是而天虽没冷到那个地步,却披上了厚厚的毛裘才敢出门。报春知道三皇子不喜见人,便带他来到了喷雪园。
喷雪园名字虽大气,却向来人迹罕至,加之到了冬季,更是萧瑟的紧了。一池寒水未冻,上面铺满了落叶,池边白草残花,显见的少人看管。报春声音微抖:“三皇子,这里是不是太荒凉了?”
绛蝶没有回头,眼望着一湖死水,道:“还好。”话音未落,就听见报春惊叫了一声:“三皇子。”随即身后一股大力袭来,脚步不稳,一头扎进湖中。
报春在湖边跳脚呼救,一时之中又哪里会有人来。眼见得三皇子在水中浮浮沉沉,逐渐连头顶也看不见了。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正是皇后的侍卫黄义。他见此情势,朝湖中看了一眼,连衣服也没脱就跳了进去。
黄义究竟是武艺高强,没多久,就拖着湿漉漉的绛蝶爬了上来。报春呆望着他们,似乎吓得傻了,见黄义抱着绛蝶走将过来,才慌忙凑上去:“三皇子怎么样了?”
此时绛蝶浑身湿透,早已昏迷不醒。黄义顾不上理她,又是倒立又是挤压,看到绛蝶嘴里吐出不少水来,才松了一口气。报春又怯怯问了一句:“三皇子会有事吗?”
黄义看了她一眼,抱起绛蝶,道:“去文绮殿!”
文绮殿的宫女太监正在殿外笑嘻嘻地晾衣服,看见刚才还好好的三皇子被一个侍卫横抱着进来,身后是狼狈不堪的报春,无不大吃一惊,纷纷围了上来。
黄义大吼一声:“快点把火盆拿进去,然后都给我出来!谁也不许去通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听见没有!”
众人基本上都认识这位皇后的贴身侍卫,对他的权力和威名也颇为敬怕,此刻叫他吼得一震,连忙按他的吩咐去做。
黄义大步向文绮殿内室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眼光冷森森地落在报春身上。报春叫他看的一缩,黄义瞪了她一眼,道:“你也不许进来,不许动!”
黄义把依然人事不省的绛蝶放在床上,慌手慌脚地给他扯去身上湿衣,又顺手抓过挂在床上的睡袍,打算先给他套上。没想到绛蝶身体冰凉僵硬,黄义又紧张发抖,一时之间怎么也套不进去。这时两个小太监已端了火盆和热水过来,其中一个问道:“黄大人,真的不用回禀圣上吗?”
黄义头也不回:“不行,谁也不能说!你们快把文绮殿的门关了,候在外室,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出去!”
小太监对看一眼,只好缩着头退了出去。
黄义拉过被子好歹给绛蝶裹在身上,摸着他周身冰冷,气息微弱,便伏下身去想给他度一口气。然而脸凑到绛蝶唇边,却怎么也不敢亵渎,终究还是没有贴下去。
探探脉搏,跳得也还平稳。多亏三皇子掉进湖里之后一点也没作挣扎,是而没有呛着。只是因为喝了一些水,湖中又过于寒冷才导致晕迷,想来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黄义这么一想,便略微安心,起身到门外嘱咐一个宫女做些暖身的姜汤来,自己则坐回来,静候三皇子苏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近子夜,桌上的姜汤都凉透了,三皇子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黄义不免有些担心,站起身来查看绛蝶。手刚一落到他身上,黄义就大吃一惊:原来还冰冰凉的身体,现在触手火热,烫得厉害。
黄义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在屋内直转圈。他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觉得这种情形下,惊动御医院的风险要比三皇子生病不治的风险大。
可是三皇子脸颊发红,身上越来越烫手,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烧下去。黄义一跺脚,揭开被子,脑中回忆着习武之时学来的一知半解的放血疗法,在绛蝶背上推拿起来。
推拿了一会儿,黄义用力捋住绛蝶的胳膊,抽出佩剑,狠了狠心朝他的手腕和指尖划了下去。指尖滴出黑色的血液,黄义不敢怠慢,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继续在他后颈等处推压。
还别说,黄义这一番折腾倒也奏效,绛蝶身上的热度有所减退,慢慢睁开了眼睛。黄义大慰:“三皇子,你醒了。”绛蝶注视了他一会儿,似乎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毫不奇怪,许久之后说道:“你又救了我。为什么?”
黄义被他看得紧张,掩饰性地去端那碗姜汤,自语道:“已经凉了,我叫她们再去做一碗……”
“你别走。”绛蝶叫住他,支起身子,“我没事了,你过来坐。”
黄义颇感拘束地在床边坐下,目光不敢与绛蝶对视,转向脚尖。方才情况危急,他也顾不上想太多,现在绛蝶醒了过来,又看到那对幽深不可探测的眼睛,实在令他心慌意乱。
绛蝶把黄义叫过来却没说话,倒是黄义等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三皇子,你知不知道是怎么掉到湖里的?”
绛蝶道:“我不知道。”他略微一顿,又道:“但你知道,对不对?”
黄义梗了一下:“……属下也不知道。”
绛蝶没有追问,停了一会儿又道:“这么晚了你还在我这里,不用去皇后寝殿外守卫么?”
黄义答道:“没关系。皇后素来有惊悚衰弱之疾,睡眠时最怕有人打搅,所以她休息时我们一定会离得远远的。”
绛蝶朝外看了一眼,道:“这么说她不会怪你,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三番五次的救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黄义支吾道:“三……三皇子千万别这么说,属下可不要感谢,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绛蝶道:“这就奇怪了,你是皇后的侍卫,对我又有什么应不应该呢?又有什么必要对我这么好呢?”
黄义无言以对,半日方说道:“属下就是要对三皇子好,想对三皇子好。”
绛蝶眨眨眼:“那,我叫你替我杀了皇后,你愿意吗?”
黄义大惊:“这……这……这怎么可以?属下……不能……,虽说皇后死不足惜,可是君臣有别,属下万万做不出弑君犯上之事……”
绛蝶紧盯着他:“皇后无非是凶了一点,你为什么说她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