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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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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谢谢。拿起服务员送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果然是高消费的地方,人少,味道好。
林彬看着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喝咖啡?
啊。我放下咖啡杯。对啊,很奇怪吧,我以前从来不喝的。
奇怪的不是这个。他看了看我,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奇怪的是,你和咖啡变成了一个很和谐的画面。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是吗?
我们的谈话因为我的回答又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尴尬到让人窒息。好久不见,这样聊天,有些尴尬哦。我开口打破了沉寂。
尴尬吗?他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我觉得还好啊。
你可以说实话的,我现在已经很坚强了。直觉性的不相信,我也有些受够了这样的尴尬与不安。
我没有说谎,我有对你说过谎吗?不过你的坚强,我倒是领略了。
对啊,没错,你是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你是真的不尴尬,因为你刚刚领略了我的坚强。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吧,我当时那么骄傲的离开了你,现在却只能成为所有人的笑料。我看着他,多想把我心里的话全部的话通通扔给他,但是我忍住了,因为一旦我这么说,就代表我认输了,就代表我后悔了。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打回这个球,他就开口了。这次我的专辑中,有一首男女对唱的歌曲,我们合作吧。
啊?我不是惊讶于他的提议,而是震惊。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个表情,难道这个提议那么恐怖吗?客观的来说,现在和我合作,是让你拜托现在困境的最好方式。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厌恶,最好方式,现在困境,他在施舍我吗?桌下的手有些颤抖,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个样子,我以为我再次见到他,会是愧疚,会是后悔,但为何,一切都以我不理解的轨道运行。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他,那么庆幸当时,我离开了他。
就这样吧。我站起身。就这样吧,我接受你的提议,详细的情况,联系我的经纪人吧,罗欣,你应该也记得,那时我最好的朋友。从包中取出罗欣的名片,放在桌上,便离开了餐厅。
所以,你就这么出来了。罗欣看着我,出乎意料的镇静。
我以为你会对我的决定表示不赞同。我用毛巾擦着湿的头发,打开电视,依旧打开综艺节目,我需要看别人的表演来获得指导。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冷静的做出决定。罗欣紧挨着我坐下,双手环住我,头搭在我的肩膀上。难受吗?
难受吗?就这么一句话,我的眼泪就不听话的流了下来,难受吗?难受啊,只是,我现在无论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有个契机来改变现状。罗欣。我哽咽着告诉这个我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奇怪,明明是我做错了,明明是我那么卑鄙,可我现在竟然还在讨厌他,我有什么资格讨厌他,这个世界上,我是最没有资格讨厌他的,不是吗?我这么坏的女人,活该收到欺负,活该活的坎坎坷坷,只是,我,一直对不起你,对不起在我身边支持我的你,你不应该跟着我吃苦的。我泪眼朦胧的看着罗欣,这个从我记事起,就在我身边,像亲人一样陪着我的最好的朋友。
罗欣擦擦眼泪。傻瓜,什么话,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有活到现在的勇气,你不需要对任何人感到抱歉,有你在,我一直觉得很幸运,一一,无论是林彬,还是我,你都不需要内疚,这是我们自己的人生,每个人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懂吗?
每个人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
那我对我的人生负责了吗?
这么多年,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傻瓜。
(五)
困境。拯救。
我现在仍然很讨厌这样的词。林彬明明知道我很讨厌别人试图去干涉我的人生,他是故意的。
或者,他是真的忘了。
人生两个字其实没有那么难
我们一直处于浪费的循环
从时间到感情都不需要牵绊
只要想放弃我就可以不管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怎么办
尽管自己人生变得很灰暗
每个人的幸运都那么的璀璨
就看你赋予它怎样的期盼
浪费这个词让生命不再缓慢
只是清醒后会变得十分艰难
浪费的勇气在积极的间断
存在依赖于你的慷慨
我沉迷于时间浪费从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日日夜夜安眠从不觉得有那么坏
有那么长的时间我活的不那么坦率
没期待没安排生命一片阴霾
我寄托于感情浪费将不值得爱的人挂怀
我想起他就心痛眼泪是安眠药一样的存在
有那么长的空白我活在虚拟的精彩
白白白白活过来
林彬放下我的歌词,对我笑了笑。挺适合我的曲子的,果然我们的配合还是很好。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看着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真的想知道,他的脑中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他又拿起歌词,随意的看着。我能有什么目的,自然是做出好的歌曲,让更多人听到罢了。
又是这样找不到漏洞,但让人很气恼的回答。答应了你的合作,我一定会好好做到,歌词已经给你了,你熟悉一下吧,已经很晚了,我回去了。我拿起包便走出录音室。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不像小时那样贪睡了,睡觉都成了为了身体必须做的事情,没有强逼着自己的意志,我是很难犯困的。围紧围巾,沿着江边的路走着,夜晚的城市果然像星空一样,闪烁的一片,但在那里生活的人,并没有星空那样宁静安详。宁静安详的人已经睡了。
我就那么走着,没有什么目的地,也没有什么要逼着自己的行程。果然,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很舒服啊。我安逸的伸了个懒腰。自己就笑了出来。遇到他之前,那么怕遇到他,遇到之后,就变得坦率了,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么开心吗?声音从背后传来,吓我一跳,转头一看,是林彬。
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他递给我的牛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将牛奶塞到我的手里,转身看着江水。
我看着那个熟悉牌子的牛奶,是温的,这个,他没变。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再次问了这个问题,语气比上次更加坚定,因为我必须听到答案,我每次看到他就会直觉性的思考这个问题,这让我很不舒服。
目的。他语气有些低落,手指轻轻扣着栏杆。看着这个动作,我有些心痛,这是他伤心时经常做的小动作。那次我离开后,又偷偷回去看他,就见他一个人坐着,手指扣着那把我送的吉他,就那样一下午,他坐着,我偷偷的看着,哭着。
我摇摇头将那让我动摇的记忆甩走,我变了,他也变了,我不能再把他想做是我的小二了。你的目的,就是说。我有些语塞。就是说,在我那样对你以后,在过了7年以后,你为什么突然要找我合作。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有很多理由飘过,要找我炫耀,要向我报复当前的痛苦,或是对我感到同情。
习惯。他转身看着我。是习惯,见到你了,我就习惯和你说话,习惯和你一起唱歌,一起创作。
我有些迷惑于他眼中的温情,但我不能相信,因为我感觉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好,你这是让我把话挑明了说的意思吗?我握紧手中的牛奶,看着他,不知为何,我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害怕。我们就一起回忆一下,七年前,在我们唱歌比赛结束的那个晚上,就在那个晚上,我跟你说了分手,就用我的左手狠狠打在了你的脸上,没错,我是对不起你,我因为我们没有获奖就放弃了我们一起努力的约定,我在得到经纪公司邀约下就断然的离开了你,我是做错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内疚做出的决定,我也一直讨厌自己对你那么残酷。冷风吹在脸上,一阵阵冰凉提醒着我原来我已经泪流满面。但是这么多年,我过的一点都不轻松。就像你看到的,我确实是火了几年,但是,更多的时间,我就活在你说的“困境”里,这样的情况,我一直是当做惩罚去接受的,是命运在惩罚我,惩罚我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这样现状的我,你满意吗?
他看着我,眼神那么温柔,就像那年的我将牛奶洒在曲谱上时一样的眼神。我擦擦眼泪,接着说着。在你出道以后,我看到你的成功,确实有开心的时候,但更怕的就是我们的相遇,我怕遇到一个未知的你,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在恨着我,还是早已忘记了我,我不敢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更讨厌这样不了解你的我,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你说啊,你告诉我答案啊。那一瞬间,我所有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内疚,都化作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
我看着那个模模糊糊的他,就像是看着那年的那个少年,我多想伸出手摸摸他,多想抱抱他,多想听他讲讲悄悄话,但此时的我那么卑微,似乎和他之间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明明他就站在我的身前。
那你后悔吗?后悔离开我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看不清他是不是在哭。
听着他这么问,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不,我不后悔。我真是个狠心的人啊,我这么说,他肯定伤心了,他肯定恨我了,这下我们终于要结束了吧。
半夜的江边除了我们,就剩风声与水声,还有我的哭声。讨厌我的眼泪,让我在这一瞬间,无法看到我身前站得这个曾经我最熟悉的人到底是什么表情。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挡住了向我吹来的冷风。
果然是这个回答。声音在我耳边清晰的响起。我早就知道你就算是痛苦,就算是内疚也不会后悔的。你忘了吗,你跟我说过的吗,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后悔的,你会承担所有你行为的后果。
那是,那是我和他初遇时我跟他说的话。那时,他因为被人冤枉是小偷被同学们孤立,我和他一起做手工时跟他说的话。那时他还是个没换完牙齿的小男孩儿,看着我,劝我不要和他一起玩,因为他怕我会被一起孤立。我告诉他,我做事从来不会后悔,我不会去做让我后悔的事情。
其实,那时是因为我爸妈刚刚去世,我不想和那些小伙伴一起玩的原因。我在他肩膀上悄悄地坦白。
他突然笑了起来,气息弄得我的脖子痒痒的。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过了,你忘了。
嗯,我不记得了。我从他怀抱中出来,看着他。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你不用记得,我记得就好了,你忘了我会提醒你的。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
你,不恨我吗?我终于问出这个让我害怕得到答案的问题。
不恨。因为是我,我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当时,你说我没本事了,确实让我伤心了好一阵。记得吗,就在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
记得,这个我记得。我看着他有些笑意的表情,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说什么。
一一。听到他这么叫我,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一一,你说我不让你喜欢的时候才是没本事,当时,你是不喜欢我才那么说的吗?还是只是气话。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不敢回答,我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才会那样对他说。
他怕是我给出答案,紧接着说,没关系,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当我没问。一一,听我说。他双手握着我的肩膀,表情那么严肃,就像那年他跟我表白一样,我突然有些慌了神。一一,不管你那时有没有不喜欢我,也不管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我,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喜欢你。一一,我一直一直喜欢你。
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喜欢,但是我的自信,早已无法承担他说的这份喜欢了。我轻轻挣开他的双手,看着他变暗淡的眼神。我早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要喜欢我了。
后退几步,我终于有了勇气转身,艰难的往前走了几步,我转身看着那个悲伤的林彬,似乎看到了那个那晚被我留下的小二,耳边似乎传来那年他跟我说的,你叫一一,那我叫小二好不好,这样我要一直跟着你,一直一直跟着。一直一直。
其实,我很谢谢你还喜欢我,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拒绝你。因为这个机会,我那丢了的自尊心稍稍回来了一些。谢谢你,一直一直。我停下来,看着他在风中站着,他和那些年的小二一样,一直一直让我那么感谢。我走回去,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围到他的脖子上,将牛奶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我想喝罗欣煮的咖啡了。
小二,明天就比赛了,你害怕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啊,结果怎么样,我都不怕。
小二,谢谢你。
还有,我喜欢你。
我们永远无法判断我们做的事情是否是对的,
但是我们一定会为我们的选择负责。
我不后悔。
——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