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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白衣少年与玉镯先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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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钟山庄位于龙凤国与朝钟国边境,是朝钟国传人所有之地,因地势偏远与十分隐匿,再加上少有外人踏足,神话般的传说,可谓是人间仙境了。
晴朗湛蓝的天空,不含浮絮,远山含黛,和风送暖,碧水蓝天,湖面漾出一片迷离斑斓的光斑,绿色的小岛旁摇曳着成群结队的雪白天鹅,美好得直叫人醉了心田。至于房屋,夹在巨大的黑色岩壁中,涓涓细流从岩缝而出,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都是由最上好的松木所成。
能有如此人力财力之人,山庄范围直接从山的这头翻越到山的那头,从洞内到洞外,不是王侯贵胄,就是富商之家。
然而,这一切影像,皆藏匿于山谷之中,远离世俗人烟,悠悠然是一个世外桃源啊!若要进入,刀山血海。
首先要找到无名湖。早晨的温度极其低,而无名湖总是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湖水的蓝,蓝得深湛,蓝得惊天动地,也蓝得恬静如斯。蓝得看起来似乎是灰色的,不可见底。
旁边的密林似迷宫,喜爱自己身旁时时飘着团团浓雾,似穿着薄纱耀眼招人,欲擒故纵,叫人迷路了才好,还要把自己的浓雾分给无名湖,掩盖她的碧绿之色,真是调皮到了一定程度。夜晚时分,这里的树还会谈天唱歌,呜呜呜的没有鉴赏能力之人定会被吓得魂都丢了。这是个灵气之地。
湖上还有中心岛,能随时随机地移动,消失,移动......岛上生长的果实,也是世间少有之物,据说吃了能延年益寿,美白皮肤,改变原有之质,只是无人试验罢了。还有鸟雀,然而毫无声响,隐隐约约地,才能偶尔听见空灵之声。唯有身入中心岛,深入,再深入,便有宁静的鸟叫之声,与铃铛空灵的声音。只是这时,他们都藏了起来不让你知道。这是个静谧之地。
这是个隐秘之地,不是熟悉之人,不识其变幻之道,自然而然迷失自我。湖底之中,密林之内就有了无人识的尸骨,来不及安葬,不是饿死,就是累死。饿死的自然不必说,累死的是因逃生而送的命,毕竟那密林不结果实,即使结了果实也是毒的,那湖水深不可测,小舟也不能撑起。
接着,滚烫的无名湖湖水置于你千里,需由指定的山路进入,抵达山洞,便能乘着洞内他人准备好的船只往内行驶,好久的水路都需要按你的右手方向,绝不能随意改变方向。这时,用火把不仅能照亮前行之路,还能借着映在钟乳石上的火光,欣赏浑然天成的奇形怪状。
之后,还要有一小段水路。河道虽然窄窄的,却能与两岸之物融为一体,伸手便能摘到一朵夜来香,沁人心脾。
末了,水路的尽头会是一面长满藤条的铁墙,无懈可击,藤条不断地向高处爬,向洞顶的阳光爬。等报了姓名,确定了来人,才能弃舟艰难地拨开藤条进入。
一路上,我们的美男钟傅飞啊飞,完全不费力,武功高强就是屌啊,羡慕......进了铁门,终于,世界有了不同!
怀抱美食,浣洗衣裳的标致丫鬟,打扫地板,换物置物的仆人,热情招呼,立于两侧的小厮,全亲切问候钟傅的归来,“太子吉祥。”却无一人跪下,因钟傅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得以与钟断尘脾气相投,但两人也有不同之处。
忍着酸痛,钟傅直往正厅而去,屏退身旁之人,钟傅两眼一黑,扑倒在了白衣男子的一尘不染的肩上。
拂钟山庄顾名思义多处有多个钟,遍布山野,有的用来传递信息,有的用来祈求平安,有的则用来报时,话说这报时钟位于正岛之上,巨大无比,需几十个壮汉同时使力,方能敲响。如今,已敲响了十五声。
他,沉睡着,钟傅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好得没话说,而且,钟断尘的医术了得,再加上拂钟山庄人杰地灵,灵气所聚,灵气所养,便好了。
待他醒来,素雅的屋子内空无一人,淡淡的清新的熏香环绕着他,闻起来似乎是龙冉脸庞的香气。摩挲缝好的伤口,疼痛减轻,扶着沉重的身躯坐了起来,只是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
下地,走到木门前。
他感受到了钟彭泽的熟悉的气息,目视前方,纱门外的他一身白袍,随风而飞,与竹林融为一体,隐隐约约的瞧见他的刀刻的精美脸庞,浑身的凌厉只觉身旁有着万千戾气屏障,看着他,似乎又重回了凛冽冬季。
头上只簪一髻,三千发丝悠悠地披于肩上,长而及腰,随风飘扬。两个人就这样隔着木纱门对视着沉默着几秒,他的身长只到钟傅的肩膀处。
拉开。
“彭泽......”一打开门,一股气流便冲了进来,吹得只穿一件内衬,胸肌凸显的钟傅寒冷异常。只见有着白皙的皮肤的他,映衬着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表情冰封千年,直挺的鼻梁,静默冷峻如冰绝世的冰霜美男钟彭泽。风中飞舞的残叶有些落进水中,有些拍打着他的脸,他的发丝,有些掉落于他的肩上,都无情地一一扫去。
“进去说吧。”惨白的少年冷漠的语气可以杀死一切,无人敢靠近,便收回视线,背对钟傅,踱步漠视而去,但不完全缺少那一点点关心。
他有着与钟傅完全不一样的眼睛,与眼神。两人的眼里俱是丝毫不缺坚毅,果敢,聪慧的,然而,只需细细观察,钟傅的眼神深处仍有着几丝柔软,可能是桃花眼的特别吧。而他的眼里,只有白色,空洞无物。
“那伤,从何而来?”
“天雨弓,流芳箭。”
本平视前方的钟彭泽,转头望向钟傅,惊异,却仍是冷酷。那消失于世间几百年的兵器,又回来了吗?他为了我的皇位差点丢了他的性命?这些年,有着太子之名,却无储君之实为我顶着千斤万斤重担?甚至无数次与死神擦身而过......
“这是我愿意做的事。”钟傅一眼望穿他的黑眸,那里发送着只有他才能读懂的讯息,由内而外传递的,是关怀,是内疚,是嘘寒问暖。但他永远都不会主动开口关心。
“哼......”他矢口否认,十五岁的他,纵使年纪超越了时光岁月,看起来要成熟一些,然而,万世都无法超越他们的亲情,他,在他的面前,稚气了许多,也只在他的面前。不经意之间,还会撒娇,对,没错,是个傲娇鬼。
“裂开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叔叔的医术还算过得去,而拂钟山庄又是最好养病之处......”
不等钟傅说完,“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搬来这了?那老朽是让我痊愈了,不用久久地受这病痛的折磨,可是他早已不是我朝钟国的人,他早被逐出了皇室,更不是我们的叔叔!”钟彭泽在翻白眼,萌翻了,钟傅真想捏捏他。
“父皇叫我千里迢迢来这找你,你竟都跟我说这些!罗颂搬我走山路的时候,还摔断了腿,躺在床上下不了床,议完我就走,省的心烦。”才刚刚步入变声期,仍显稚嫩的,奶声奶气的,却仍是云淡风轻的,高傲的,娇气的语气。
“不得无理,他是你的叔叔!寻遍名医,效果都不尽人意,是他自愿从落云山下来医治你的病,况且,能有谁能如此善待于孤傲的你?能有谁能对你如此上心?能有谁能倾其一生医治你的病?且说说罢,父皇派你来,可是有什么大事?”钟傅已经习惯他这么讲话了。
“算了,懒得与你说。”虽不是亲兄弟,偶尔爱拌嘴,打打闹闹的,却像亲兄弟。钟彭泽像是突然换了个人,“父皇派我亲自来,让我告知你,刺客恐怕已经渗入拂钟山庄,那外面的重重屏障如今非但不会是利,反而是弊,若是让他人夺取,必是后患无穷,白费了祖上多年的心血。你可要得当处理。”
“单单从第一屏障来说,他们,这世上,只听我一人语。回去告诉父皇,让他不必担心,作为朝钟国的子孙后代,间接地也杀了这么些人,此时,我还下不去手吗?”
“我是怕你心太软。其二是......”钟彭泽暗暗压低了声音,“时间一久,这齐天国恐怕是越按耐不住了,今年,必定举兵!”
“父皇打算如何做?”
“还能如何啊,让他们拼得两败俱伤呗。”
“那可不易。”
“所以,父皇要你这么做。”
他示意钟傅附耳。
“定要这么做的话,很多无辜的百姓......”
“如若成功,四海一家,天下太平,相信我,我定会使人人过上幸福日子!龙凤国气息奄奄,如何担此大任!”
钟傅多想不认识眼前的他,只觉多年不见,兄弟之间无多少的寒暄,只剩冷冷的对话,名利与权势,他多不想做个无情无义之人。
“对了,还有一事,齐天国,说是要联姻,父皇似乎答应了。倒是你,都过了嫁娶年纪,为何迟迟不娶?”钟彭泽斜眼看着他,“干嘛不搭话,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可不是你的风格......”
外头的光景,一树树绿青的沙沙作响的竹叶,霎那间,仿佛全然被天空染成了黄色,“哄哄”倒塌般凋落于池中,水中,湖中。
钟傅拼命地咬住那引人入胜的嘴唇。联姻?呵呵......父皇就这么讨厌我吗?即使坦白了自己的心思也没用吗?他就这么不顾我的感受!这一生,他爱的女子只有她,只是他的母妃!我的母亲,不过是形同打入冷宫的傀儡皇后,这一生,没得到过他多少的爱......只是利用......
可是,我钟傅又能怪谁呢?他的母妃,曾经,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进了宫不谙世事的她,不可能害人,母亲处处帮衬保护,才保住一胎,否则早就被陷害流产,母亲怎么可能害她呢?只是世事无常,白驹过隙,许多事就如过眼云烟般......这些事,还是后来师傅告知,他才明白。
“你回去吧......我累了......”
“我还没讲完呢。”
这时,门还没“哐“的一声而开,便传来了洪亮之声,“钟傅啊,钟傅啊,好点了吗?呃,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有。这是你赶我的,下次,我定也会赶你!罗云,回宫!”
跟着钟断尘后面进来的另一个侍卫说道:“是,主子,可罗颂......”
“皇兄,我将罗颂放这,等他好了自行回去,你会同意的吧。”
“嗯。”
“你可千万不要伤心,他的脾气真是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啊,我还盼着,岁月能改变些什么。”钟断尘轻轻地拍着他的肩,示意他不要伤心。
入春了,气温骤而上升。杨柳枝条上已鼓出小小的鹅黄色嫩芽,吮吸着春天的甘露,一棵棵,一条条,一撮撮的柳条,柳絮,因风而起,身处其中,万籁俱寂,只觉得静谧。若是感伤之人到此处,只会不能自已地落泪,心中的千愁万绪被无情地唤醒,然而,这里是奋读园,别名杨柳园,风景独好,背书做学问之人来这更易平心静气。
不过,这个园子里,不生一朵花,不长一点娇艳的东西,或许,是先人怕会夺人眼球,进而腐蚀内心,才建了这样的园子。只是,这也太单调了吧,龙鸽儿可是好不容易沉住气待在这个破地方的。
殊不知,她的真实容貌已然公布于世,皇帝雷霆之下自然没人敢大声宣扬,只敢在市井中,在茶余饭后,偷偷谈论。
百姓甲:“我听那在宫里的亲戚说啊,这二公主,可不是一般的丑,丑得可比妖怪。”
百姓乙:“胡说,先皇在世之时,时常把二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远远地望见坐在轿撵里的小人儿,那模样,虽没长公主那般出尘脱俗,可也是可爱的,什么跟妖怪似的?”
百姓甲:“你有所不知,那日,二公主的脸可把他们吓个半死啊,恐怕是担心自己丑得嫁不出去,要在各国皇子面前展现自己。真是好笑。”
百姓乙:“看来,二公主,不仅长得丑,心也很丑,品行不端......”
百姓丙:“你们千万小声点说,让他人知道告发就死定了,搞不好,还需要诛九族,可怜我那爱热闹,爱听故事的丈人被活活打死,都一把年纪了。”
百姓乙一把白发了:“我国的君主应当以仁慈为主,如何滥杀无辜,还不能让人议论,发表自己的意见......”
自然,宫里的传言哪能句句直指龙鸽儿,想让她身败名裂之人必定与她有仇。
正当鸽儿拿着书,双手环绕在背后,嘴里念念有词之时,有一双纤细之手不辞辛劳地剥着橘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花样年纪的她手上的茧子。宁小兮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只剥下几小瓣放进自己的嘴里,剥着剥着,之后,盘子里的橘瓣快溢出来了。
“鸽儿,便歇息一下吧。我剥了好些橘子,你快来吃吃看。”
“不了,不了,今日我定要将这几篇背完,你自个吃罢。”
“你都让我吃了好些了,我回去拿个果盘便来。”
“嗯。”
背了些会儿,龙鸽儿便口干舌燥,看看书,还有一大段才能完工,天气一热,脸上的斑,痘,不觉瘙痒起来,火辣辣的,有着蔓延之势。她却不恼,端起果盘,一股脑把橘瓣倒进嘴里,满嘴的橘肉,满嘴的满足,口里渗出了橙色汁液,她直接扯起袖子拭干嘴角,不觉之间,一大盘的橘肉吃光了。
吃完橘子,看着池里游动的五色金鱼,龙鸽儿心里痒痒的,欢天喜地放下书,漫步于草地上,融化的雪水滋润了还沾着露珠的小草,软软的。
正要走上桥,桥下的她不觉被凸起的土堆绊倒。
“连你们都爱堆砌起自己欺负他人了不是!”
龙鸽儿瞪大了古灵精怪的双眼,发现,可爱的是,小土堆上还鲜艳地开着一朵少见的满天星。龙鸽儿心里怜爱极了,不禁想拔去它送给心爱的人,踌躇着,该不该拔下。
这么纯洁的花,是这个初春最美好之物了,也是未来最珍贵之物,生长于杂草之中,出淤泥而不染,不被轻易撼动。
“移植了你,我便能时常看到你,照顾你了。”
龙鸽儿在农书上学过,勿断其根茎。没有铲子,便折来较粗枝干,在它的周围挖掉土壤,捣鼓着,再用木板整个连根铲起,幸而不深,放于果盘里。
阳光明媚,一束束的光线打在各处,在龙鸽儿的眼里,有一闪光之物,不停地闪烁在她的眼皮底下,俯身,呆呆地放下手中的果盘。
她轻轻地拾起脱胎玉质,玉石的温良通过肌肤传递了过来,碧玉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之下闪着光芒,透出彩光,只觉耀眼异常,摩挲着他镶金的浮雕,恍惚间,时光荏苒,流逝匆匆,双手捧着他,如虔诚的信徒。
“你真美。”
“为什么还有人肯埋了你?”
“太过分了。”
龙鸽儿就这样捧着他一路痴痴的,气愤的,只是嘴角的淡淡笑容快把脸笑烂了。
她不知,里面还藏着一位可爱的小人,正要破茧而出,直待对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