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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红藕香残玉簟秋 ...


  •   在花织夕刚满十四岁这一年,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李府上下十分热闹,李长贤特意请了戏班子到府上唱戏。

      除夕这夜,李府难得一次真正的热闹。

      花织夕候在李长贤身后,小心地伺候着。

      她心底很是高兴,因为李长贤已经答应她,大年初三到初七让她回老家看阿娘。这几年攒起来的银子已经不算少了,回到老家还可以帮阿娘买一小块田地,不用她再辛苦地帮人洗衣服填饱肚子了。

      不过今儿个下午领取的工钱她还没数过,因为忙着替官人跑腿,她便让妙玉帮自己领取工钱,这会儿妙玉又伺候在老舅夫人身边捏腿,她也没好意思过去问。

      “小西。”这游神着呢,李长贤却忽然唤她。

      “在呢官人。”

      “去卧房帮我拿件披风。”他道。

      花织夕抬头看了看天,这才觉着冷风袭来,“是,小西这就去。”

      ……

      恰好有这个机会,趁着回庭院拿披风的功夫,她还可以回自己房间看看拿了多少工钱。

      若刘元对她如同其他下人一般,她倒也不会养成这个数工钱的习惯。只是刘元每次发工钱的时候都要坑她一把,有时候明明没有被扣钱的理由他还是故意会少发一些,等花织夕觉察过来他才补上。

      这不,趁着拿披风这会功夫她数了一下自己的工钱,又发现少了!每年除夕李府给下人发的工钱会多出三两银子做彩头,可她数清楚之后又发现自己明明应该有八两银子的,却只剩六两!

      “真是气煞我也!”花织夕恨恨地咬了咬牙,拿起披风就往花苑跑去!

      她非问个明白不可!为何老是想着办法扣她钱,这都几年过去了!

      ……

      花苑里搭着戏台子,台上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的戏。

      花织夕小跑到李长贤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披风给他披上。

      李长贤也没有回头,脸色的神情十分柔和,眼睛专注地看着戏剧。

      花织夕四周扫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刘元的身影,于是她悄悄退到陈伯身边问道:“陈伯,刘先生怎的没来看戏呀?”

      陈伯略作惊讶:“他明个儿一早和曹管事准备回老家便早些去歇息了,你不知道么?”

      “没呀我知道,就是一时忘记了。”花织夕傻笑着,少顷思忖了会儿,低声附到陈伯耳边,“陈伯,我方才吃坏肚子了,劳费您先伺候着官人可好?”

      “你这孩子。”陈伯没好气地笑了笑,“去吧去吧,待会大人问起我自会替你解释。”

      “谢谢陈伯!”言毕,她转身悄悄地退下。

      .

      下人院子在李府大宅的后头,经过花苑里那番咚咚锵锵的戏曲灌耳,再回到安静的下人院子,花织夕忽然有些头晕目眩的。

      下人院子一片安静,每间房都是黑暗的。幸亏她半路激灵提着灯笼过来,不然这会儿恐怕得摔着撞着了。

      刘元的房间与陈伯和曹管事相接,住的比较里头,相对丫鬟家丁们偏僻点。当花织夕提着灯笼越过走廊,来到拐角处的房间时,却发现里头其中一间房是亮着的!

      若她没猜错的话那间房应该是刘元和曹管事其中一人的,因为府中所有人都在花苑看戏,只有他两很早就歇下了。

      也不知是谁的房间,总之她定要叫出刘元一块到官人那儿把账理清楚的,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连过年这会儿的红包钱他也要坑一把,花织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只是,当她提着灯笼,疾步走向那间亮着灯火的房间时,却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呜呜咽咽的,好像是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花织夕惊讶了:莫非这房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抱着好奇的心思,花织夕慢慢地走到那间房门口。

      这时,呜咽低泣的声音似乎消失了。但片刻后却又传出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也不算大,却显得节奏十足,好像木棍子一下一下地拍打在湿衣服上,她能幻想到的境界也只有这么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织夕郁闷了,想着要敲门问一问时,房间里头却忽然传出了一句惊炸她耳朵的叫声!

      ……

      “好叔叔!快些!快些啊!奴家要死了……”

      ……

      花织夕吓了一跳!这是曹管事的声音!

      也弄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况,已经学了两三年拳脚功夫的花织夕力气也比一般丫鬟大许多,当听得曹管事说【要死了】时,她二话不说就踹开房门,怒喊一声:“曹大娘你怎么了!”

      当房门被踹开,里头的光着身子的男女霎时一阵惊叫……

      花织夕呆呆地站在门口,手里的灯笼‘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惊恐地看着房中那一幕:刘元的大白屁股赤果果地暴露在空气中,刘曹氏上身趴在桌子上,她的大白屁股正连接着刘元的……的……

      花织夕忍住大叫的冲动,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在刘元和刘曹氏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衣裳时,花织夕早已经丢下灯笼一溜烟跑了……

      ……

      天哪!她都看见了些什么呀!

      花织夕一脸爆红,一路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虽然她不懂男女之间如何如何的事情,但亲眼看见刘元和曹管事赤身相呈,她就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他二人不是叔嫂关系么?刘元的兄长死得早,刘曹氏一直守寡。这般想起来刘元都已经三十岁出头了还未娶妻,原来是这样!

      花织夕的脚步没慢下来,她就怕待会刘元会找上门,恐吓她什么的。这跑着跑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花织夕本想转向离开。却听那身影忽然喊道:“西哥哥你跑什么呀?”

      原来是妙玉。

      “西哥哥你怎的跑得如此急切?弄得后头有豺狼虎豹似得。”妙玉见她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什么追赶,不禁打趣起来。

      “比、比豺狼虎豹还可怕呐!”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方才真是跑的太急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到底是谁在追你呀?”妙玉着急地问。

      “不是、无人追我、”花织夕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总算恢复过气。

      “那?那是?”妙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眼神却十分晶亮,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花织夕左右看了一遭,干脆拉起妙玉的手将她拖到附近的偏僻角落里,急忙道:“我方才是去刘先生房里找他算账来着,可却看到了!”

      话到嘴边,花织夕居然有些难以启齿。也是,谁见了那样的事情还能好好说话的。

      “西哥哥去找刘先生了?你该不会也……”妙玉表现的有些吃惊。

      花织夕看着她吃惊的样子,不免疑惑上了:“莫非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本想着妙玉比自己年长一岁,常年在丫鬟堆里生活懂得事情也很多,便想着要将事情告诉她,可看她的反应诚然已经猜测到了,这叫花织夕有些接受不了。

      “西哥哥你可是…看见刘先生和曹管事二人……”妙玉忽然低下头,脸上绯红一片。

      “原来你知道!你也遇见过是不是?”花织夕连忙抓住她的手。

      “是、是呀。玉儿几年前就看见了,后来曹管事跟我说只要不把事情告诉第二个人,她就把我调到老舅夫人身边去伺候,以后我做什么事情她也会帮着我。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们如此不知羞竟叫西哥哥你也……”说着,妙玉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挨得花织夕更近了。

      “原来如此!”花织夕脸色极为难看,妙玉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脸色,只是一个劲儿地靠近她。

      花织夕也未发觉。

      “不行!”她忽然甩开妙玉的手,表情很僵硬,“我得禀报官人。”

      “哎呀不行呀!”妙玉闻言,心下一惊。

      “为何不行?”她疑惑了。一个作为李府的账房先生,一个作为李府的下人总管,居然干出这等龌蹉之事,她怎能不禀报官人。

      “西哥哥,如果你将此事告诉大人,刘先生和曹管事一定会被大人问罪的!”妙玉趁机再次拉住她的手,解释道,“你想啊,咱大人可是知县。身为父母官,自己身边的仆人居然叔嫂通奸违背伦理,大人他一定会严惩他们,到时候恐怕刘先生和曹管事都得坐牢房呀。”

      “可是!”花织夕还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一步,被妙玉这么一揭开事实,她倒是有些犹豫了。

      “西哥哥,还是不要告诉大人了吧?曹管事平日对咱们还是不错的,她刚过门没多久丈夫就病死了,这么多年也幸亏有刘先生陪着。不然你叫她独自一人无儿无女的,多可怜呀?至于刘先生,你看他身家条件也不差却为了她一直不娶妻,这番深情爱意世间有几个男子做得出呀?”

      妙玉这番话竟叫花织夕有些懵懂了,郎情妾意,奈何身份不对。但就是这样也不能啊!毕竟叔嫂有别,若刘先生真有心,应该挑明了心思才对。兄亡弟娶嫂,这世间也不是没有过。

      想到这里,花织夕还是很纠结:“玉儿,你这番话都是听谁说的?”

      “这、这都是曹管事自个儿告诉我的。”妙玉答道。

      “好吧。原来是她自己说的。”花织夕无语,“曹管事定是受了刘先生迷惑,这事我暂时不会禀报官人,但不代表我永远都不说。”

      言毕,花织夕再次挣脱开妙玉的手,准备回去。

      可妙玉却一直抓住她的手不放,正当花织夕疑惑时,却见妙玉忽然一脸娇羞,语气娇嗔地问道:“西哥哥、玉儿今年、今年都十五了。”

      “我知道呀,小玉儿都是大姑娘了!”花织夕笑着摸摸她的发髻。

      三年过去了,花织夕也长高了个子,可还是比不上妙玉那丰腴的身段,个头却是差不多的。

      “那、那西哥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大人提起咱们的事情呀?”妙玉压着嗓音,十分羞怯。

      声音虽小,花织夕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她身子一抖差点没跪下去!

      我的娘啊!果然还是赶上了!

      自从年幼不经事时答应过妙玉长大后会娶她,她就一直惦记着这事!花织夕心里头是千万个有苦说不出!

      她也想娶,可问题是她不能娶啊……

      “玉儿,这事儿还早着呢,你看我不也才十四岁嘛?俗话说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暂时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她干脆将官人时常挂在嘴边应付的那套话搬了出来,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也跟官人一样,遇到了相似的苦恼……

      “什、什么?西哥哥、西哥哥的意思不要玉儿了嘛?”妙玉听见她这样说,忽然眼眶一红,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这下花织夕慌了,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你别哭呀,哎哟我真的是不能!”

      “呜呜呜……西哥哥你、你个负心汉!”妙玉哭泣着,忽然伸手就要锤她的胸。

      花织夕一个激灵跳开来,忙抱手护住自己的胸口,心里直道:好险好险。

      “玉儿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如今什么都没有嘛?要不你等我十六岁了再、再提此事好不好?”当下之计也只有这么拖着了。

      “西哥哥!等你十六岁,玉儿都十七了!”妙玉怒嗔道。

      “好好好!要不等我十五岁!明年明年再提此事?”

      “嗯……”妙玉低头忖了会儿,“那好吧!西哥哥不许骗我!”

      居然答应她明年,花织夕这下可造孽了。

      “那你别哭了,咱们回去吧。”

      “嗯!”妙玉终于笑开来,上前挽住花织夕的手将头靠在她肩上。

      快走到花苑的时候,妙玉还调皮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下花织夕的心里更加纠结无比了,苦恼无比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跟妙玉解释清楚自己其实是女儿之身,不能娶她!

      ……

      回到花苑,周围热闹的戏曲声也不能掩盖她心里头无声地呐喊。站在李长贤身后,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花织夕莫名地叹了一声,“唉!”

      “怎么叹气了?”这么小的动静却是被李长贤听见了,他回过头,略带微笑地看着她。

      “没事儿没事儿!”见李长贤忽然回头,她立刻振奋了精神绷紧了身子,抱歉道,“扰到官人了。”

      “无碍。”李长贤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演出的戏剧,忽然对她道,“我有些困了,收拾一下回房吧。”

      “是官人!”

      “陈伯不必过来,留下伺候舅爷爷他们。”

      “是大人。”

      接着,李长贤起身跟三位老人家拜别,转身离开了。

      .

      回到卧房,和平日里一样,花织夕开始伺候他更衣。李长贤张开双手站在床边,她细心而麻利地脱下他身上的披风,外袍等等。

      十四岁的她,身高差不多到李长贤的肩膀了。除夕这夜李长贤特意穿了一件颜色比较鲜艳的锦服,当解到锦袍的领口时复杂的工艺和系扣,便有些费工夫了。

      “过两天便要回去了?”可能是屋内比较寂静,李长贤便开口随意问了一句。

      只是他这一问,随之呼出的气息直接落在花织夕脸上。她紧绷着身子尽量不让紧张的情绪表露出来。重重一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他道。

      终于将系扣全部解开,花织夕如释重负地脱下他的外袍,忙答道:“我会小心的,官人请放心!”

      “好。”李长贤笑着坐在床榻上,略显疲惫地扭了扭脖颈。

      她见此,忙道:“官人,用热水擦下身子吧?”

      李长贤点了头,她连忙出门取来热水。

      热水倒入盆子里后,她又想到忘记脱去官人的亵衣,可当她回过头却发现他已经脱光了上半身。

      花织夕端过盆子走到床榻边,拧着冒热烟的白布,一边擦拭着他的身体,一边掂量着某件事情。

      “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李长贤看出她的不自然,虽然手还在自己身上忙活着,眼神却有些漂浮。

      “官人,小西有一事相求。”

      “说说看。”

      “就是关于妙玉的,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如今妙玉已到及笄之年,是该找个好人家了。我想、想求官人做个主,为玉儿找户好些的人家?”眼下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求官人出面。若不如此,妙玉肯定会为了自己耽误了终身大事的,她可不能害了玉儿。

      “嗯?”李长贤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是不是你自己喜欢上人家了?若是小西喜欢我倒是可以做主。”

      “不!不是的!小西想求官人为玉儿留意下不错的人家,小西自己是不能娶她的。”花织夕连忙解释道。

      “哦?为何?”李长贤不解。

      见李长贤眼中尽是疑惑,花织夕的心差点漏了一拍,忙道:“小西跟玉儿情同姐弟,自然、自然不能娶她。”

      李长贤对其他丫鬟的婚嫁之事向来不干预,谁有了对象想嫁人,只要婆家将她的卖身契赎走就行。所以这般,他也没特意去看花织夕别样的表情。

      “衙门里有几个刚来的捕役还未成家,年纪倒是相仿,若不过了年你自己去探问探问。”李长贤道。

      “是!谢谢官人!”

      花织夕乐坏了,开始专心地擦拭着李长贤的身子。

      看着李长贤健壮的上半身,又想到今晚在下人院子看到的那一幕。花织夕的脸瞬间爆红,一股莫名的恐惧冲上心头。

      她怎么就好死不死撞见那样不堪的一幕呢!这竟然直接影响到她伺候官人的情绪!一看见官人光着身子,她居然莫名地害怕起来!

      心里的情绪直接影响到她的动作,于是擦拭李长贤身子的劲儿忽然变大了。

      李长贤也发觉异常,看着她双眉紧蹙却一脸红扑扑的样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花织夕吓了一跳,忙问道:“是不是弄疼官人了?”

      “手劲儿确实变大了,这会儿做事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

      “是小西的错!官人别生气。”

      “倒是不生气,水快凉了,收拾下回去睡吧。”

      花织夕暗暗在心底将自己骂了一通,怎么能在伺候官人的时候分神呢!

      但她也没能说些什么,便卷起袖子准备倒水。可当她卷起袖子时,李长贤却惊讶了,“你这到底穿了多少件衣裳?”

      一层一层的袖口,花织夕也数不清自己穿了多少件,反正自己所有的衣服她都套上了,为的还不是……

      “我不是让你勤加练功吗?到了冷天身子也能抵得住严寒,你看你穿了这么多衣裳,难怪这会儿看起来笨手笨脚的。”李长贤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是官人,都是小西偷懒。明天我一定勤加练功!”

      其实,她只是想掩盖住胸前那两块肉啊。

      不知为何最近胸口一直胀痛,那两团肉已经长得跟馒头一样了。她缠了好多布条也只能压扁一半,所以只能靠穿多点衣服来遮掩了!

      “回去睡吧。”

      “是官人。”

      总算解脱了,花织夕端着水盆离开了他的卧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某一日衙门里一个捕役打趣她都十几岁还没长出喉结的事情,虽然她总是以自己年纪幼小敷衍过去。

      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终有长大的一天。

      该怎么办呢?她得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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