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从头来过》澜哀

76、第四十八章、故人已老

　　然后黄毛就如哈士奇一样一路狂奔而去了——假使真的有黄色的哈士奇的话。
　　“不用追上去吗？”
　　听到楚子航的问题，路明非耸了耸肩。
　　“不用，人不需要尝试追上脱肛的哈士奇，至少不应该。”
　　说完他下意识的顿了一下，路明非没敢看楚子航，有些梗玩多了是改不回来的。在不要提到未来的梗这件事上他总是控制的不太好，不过索性基本上每次听到的都是师兄……楚子航虽然上网，但是他从来不冲沙雕网友最爱的浪！
　　这一次也是一样，面对路明非玩的梗，楚子航依然回答的很认真。活在过去的师兄当然不知道什么人不能至少不该的梗，他只是认真地，从文字本身去理解路明非的解释。
　　“你说得对。”
　　——这么看来，他应该还是很安全的。
　　路明非这么自我安慰道。他向着门内望了一眼，比起体量来说简直低调爆了的窄门的门板被黄毛拍到了墙壁上，门扉里是深深的庭院。
　　“五等分的花——园？”
　　路明非看着被等分成五份，每个部分都是完全不同风格，搭配没有共同点的建筑。他眼角抽了抽，讲道理，这样的场面绝对是在强X任何一个有正常审美的人的眼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看着眼前的一切，居然还觉得有点儿带感？
　　什么鬼？真的会有自带这种奇怪的扭曲审美特效的尼伯龙根吗，制造这个领域的龙是克苏鲁狂热爱好者吗？
　　短暂思索了一下爬行类生物和多足软体海产的相性，在楚子航之前，路明非先一步迈进了门扉。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向着楚子航笑了笑。
　　“师兄，我们走吧？”
　　“……”
　　楚子航的视线停在他的脚尖，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路明非，神色复杂，却没有说出别的话。
　　“——走。”
　　这一次，他拉住了路明非的手，狮心会的年轻最强杀胚一手把自家能正面肛奥丁的师弟拉到了身后，一手握住了刀柄。
　　保持着执行部专员所必要的警惕，他们向着黄毛狂奔而去的方向走。脚下青石板的小路蜿蜒曲折，和四周风格与朝代迥异的陈设一起不停的变换。
　　从青石长阶到平实黄土，再到鹅卵小道，然后是平整的水泥，之后又折换成了西式的石板……站在主屋的矮阶前，路明非用脚尖搓了搓光洁的青石板。这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半个人影。这么庞大的庭院却没有半点儿颓然的意思。
　　——不，不应该形容成缺乏打理的颓然。按照黄毛说的时间，整个建筑与其说是修缮良好，倒不如说是从最美好的那一刻开始定格，数十年的时光没有给它们留下半点岁月的痕迹。
　　“你在门口等我。”
　　楚子航的视线简单的扫过四周看似普通的假山和植被，确认表面的安全之后，他对路明非这么说道。而理应比他更小心的执行部新人路明非已经开始研究道路两旁那些固定在精雕石台上的油灯，甚至还毫无危机感的上了手。说真的楚子航很想就地给这位小组负责人临时上一堂执行部安全守则的临时课程……不，换成别人的话大概都没有什么临时课程，楚子航已经把人踢出这次任务了。
　　可惜时候不对。
　　“我就看一眼。”
　　接收到师兄不赞同的视线的路明非立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真的他还真的不记得什么执行部安全守则，先不说这周目他还没来得及加入执行部，上周目也记不住。
　　俗话说的好，校长的事情能叫浪吗？昂热的□□风格，李嘉图的浪自然也被捧成实力超群。有几个不开眼的人非要着急的用平民的求生守则去约束战无不胜的皇帝呢？
　　可惜人也不对。
　　现在的路明非自然不是未来孤独一人的皇帝，会担心他不小心把自己浪没了的师兄也不是什么路过他人生的陌生人。
　　面对一秒即怂的路明非，楚子航也没什么好办法。他问道。
　　“油灯有什么问题？”
　　\"和之前黄毛提着的那个差不多。\"路明非搓了搓指尖，上下摸了一圈的手指指腹一点儿都没有触摸油灯应当有的那种油腻滑润，却也没有被搁置不管的灰尘：“比较奇怪的是，没有可以添加燃料的开口——当然，和黄毛那盏灯一样，也没有煤油的味道。”
　　“不是用煤油照明，或者根本不是用来照明。”
　　“说不定？”路明非一副我也没主意的样子耸了耸肩：“不过石质灯笼的台子上接个铁艺煤油灯也不知道是什么特殊风格。”
　　楚子航没有加入路明非对此地主人装修风格的好奇，说真的这不伦不类的灯笼放到别处或许很突兀，但是放在这个一眼就能逼死强迫症的园林建筑里，也不过是满目的不协调中不起眼的一笔。
　　“没有声音。”
　　楚子航看着面前的建筑，和紫禁城一个风格的清制大殿殿门紧闭，殿门前的三层矮阶两侧与长阶处无二的汉白玉石灯笼散发着温柔的光。之前黄毛明明是从他们两个人眼前冲进了殿里……现在别说是说话的声音了，他们连窗纸上的倒影都看不到。
　　“也没有影子。”
　　路明非打了个哈欠，他莫名的觉得有点儿困。李嘉图校长把黄毛跑丢而空出来的那部分登山绳盘到了手臂上，厚厚的绕了两圈，看着仿佛一个加大版的护臂。
　　“怎么说？进去看看？”
　　”我先走。“
　　楚子航没有异议，他淡淡道。
　　“登山绳放到十米，倒计时三分钟，三分钟后你根据信号行动。”
　　听到楚子航与其说是探讨不如说是陈述的决定，路明非抽了抽嘴角。他有点儿囧然，倒不是因为自己所谓的负责人身份被楚子航完全无视……说真的他一直是最乐得躺平的咸鱼。
　　——楚子航当然不知道这里是尼伯龙根，判定尼伯龙根哪怕是对高级混血种与卡塞尔的明日之星来说也是绝对的超纲课程。李嘉图校长对这点心知肚明。他们要面对的也是校长说过的故人……可是就是如此，他的师兄依然习惯性的把自己放在了更靠近危险的位置上。
　　这并不是执行部要求的规则，但是这是很楚子航的作风。这也不是作为一个师兄一定要完成的伟业，但是这是路明非的师兄一直切实坚持，坚持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曾后退的承诺。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故事最开始，那个初次接触到混血种世界，对生与死都没有概念，一无所知的怂货，大概还会在能够摸鱼得活和想要帮忙中挣扎……可惜站在这里的路明非年少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一个老去的灵魂。
　　老去的李嘉图校长无声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在他张口的那一刻，有影子从屋内越来越近。站在屋外的两人瞬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很快，正如他们所预料的，殿门被从内推开，站在门后的却不是什么鳞与骨组成的死侍，而是脱下了登山服的外套，露出里面的正装衬衣的黄毛。
　　“不是，进个门你们还要我专门来请的吗？”
　　黄毛抱怨道，跟着，他就被门外的剑拔弩张吓了一跳。
　　“我靠，你们要搞什么？先说好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啊太君！”
　　“我知道。”
　　路明非深吸的那口气呛在喉咙里，他翻了个白眼。
　　“良民你在搞什么？您就是传说中的哈士奇吗？”
　　“您过奖啦，哈士奇的帅气程度比我还是要差一点滴，当然我的牧羊能力也比它要差一点。”黄毛谦虚道。“倒是兄弟你，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非常的正能量，啊对，就是那个词，阳光。你笑起来就像是萨摩耶一样的阳光……”
　　在这两个人把话题卷入无休止的，名为互吹实则互损的深渊里之前，从黄毛的背后，从大殿的深处，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闲话不留到之后再聊吗？先请人进来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黄毛立刻转身。路明非用见了鬼的眼光看着这位著名混子肃容回身，长长的作揖——搭配上他那身家族功夫打熬出来的肌肉和笔挺的身段，再加上那件他压箱底的白衬衣，倒真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是。”
　　他朗声回答。跟着回身对门外的二人说道。
　　“老师请你们进去。”
　　他说话的时候口齿清晰，表情肃正，没有半点儿之前的京片子，也没有搞怪的挤眉弄眼……活像皮囊里换了个灵魂。
　　楚子航没有犹豫，路已经走到了这里，无论里面坐着的是校长所谓的故人，还是张开利齿的古龙，都已经没有了可以回头的余地。杀胚调整了一下腰间刀扣的位置。然后就越过垂首立在一旁的黄毛，向着殿内走去。在他跨越那道朱红的门槛之前，楚子航回过头，路明非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绳子拉的笔直，在地上投出淡淡的影子。
　　“一起走吧。”
　　楚子航说道。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像是想挠挠头。却又放了下来。他深深地点了点头。
　　“好，一起走。”
　　“见我老师……”黄毛在一旁发出不安分的吐槽声：“你们俩怎么搞得跟有情人生离死别似的。快点啦！”
　　“你不说话会死吗？”
　　\"会憋死！哎我知道错了老师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好乱。
　　这是路明非进入大殿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偌大的前厅空空荡荡，满地滚着随便丢开的纸团和撕扯成碎片的稿纸。和外表的威严庄重不同，整个前厅里去掉满地滚着的废纸团，只有一张八仙桌放在快要顶墙的位置。中堂没有祖先神像，也没有挂画装饰，白蒙蒙的墙上爬着凌乱的小黑点。仿佛甩开的墨水。两把沉重的太师椅一左一右的摆在八仙桌两侧。左边的那张向桌内摆着，右边的那张则背靠着墙，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一眼就能给人强烈印象的女人。
　　那种印象无关长相与性别，无关性感和妩媚，甚至无关穿着与气质，只关乎她本人。
　　你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能意识到，她就是传说里的那个人。
　　昂热的故友，和路明非持有相同的言灵的先辈，让中国的混血种势力统一成最后的中国分部的始作俑者之一——
　　\"……夏栀子。\"
　　拥有普通又温婉的名字，并着和名字完全不符的辉煌往事的前辈认认真真的整理着手中的纸团。闻言也只是一笑。
　　“昂热送你来……是为了让你这么叫我的？”
　　她话说的轻巧，里面却能分析出一点都不轻松的含义。路明非一愣，他当然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把这位前辈当做不好相处的老怪物。他也记得昂热校长送他过来是图个什么——可是，谁能对着看起来没有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果断的开口叫老师啊！
　　这和他想的老前辈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一样好吗？作为同年代的人昂热都老成陈皮了，为什么这位前辈依然能跟鲜橙一样青春年少啊！
　　“校长是嘱咐过我来着……”
　　路明非讪讪的挠了挠头。
　　“他还让我给您带了封信。”
　　“昂热的信，就不应当是给我的。”这位和她的宅院一样不曾老去的前辈轻轻颔首，她指了指一旁的八仙桌。“不过你说的也对，拜师是件大事，不能含糊，还需等一等，人来齐了才好……啊，信就放这里吧。”
　　路明非顿了顿，他在背后给楚子航比了个手势，然后从登山服的内袋里取出信封，缓缓走向女人，把信封放在了八仙桌的角落上。就在他准备站回去的时候，女人又开口了。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昂热了。”
　　坐在一地狼藉里的女人穿着风格古早的像是时代片里的旗袍，跟传说中□□大姐大与上海十里洋场的固有印象不一样，这位据说以武力值平了半壁混血种江山，强到能让密党那边为了她修改了言灵名的前辈穿着保守，配色素雅，鬓发挽的整整齐齐，还斜下来一串细碎的珍珠。
　　她低下头，坐在矮矮的案几上，脚上踏着漂亮的绣鞋，一张一张的拾起那些被胡乱丢弃的稿纸，认认真真的展开摊平，慢慢攒出一叠的高度。案几上全都是已经整理好的稿纸，用各式重物压着，路明非匆匆一撇——他突然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间屋子在没被整理之前是什么样子。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美国吧。”
　　女人低声说道，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幅最传统的中国闺秀的样子，大家闺秀的气场并着小家碧玉的美感，让她整个人充满了矛盾的美感。唯一奇怪的是，完全不符合通常社交礼仪的，她同三位后辈说话的时候，全程目光都是停留在稿纸上的。女人甚至没有撇过一眼三人的长相，就仿佛她膝盖上的那叠胡写乱画还多数破了好几个孔的稿纸，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样。
　　“那时候我、我们都还很年轻呢。我们去美国是去做什么来着……？”
　　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我们真的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昂热现在还好吗？”
　　路明非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他静静的凝视着女人光洁又苍白的侧脸，就像是打量着一个未知的谜题，或者一个显示着倒计时的活体炸弹。时间带给一个人阅历，经验带给一个人谨慎。在没有摸清楚这个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深知混血种，或者说龙族中乱七八糟的秘法的路明非可没有随便回答别人问题的兴趣。
　　他不回答，但是有人会回答，站在他边的楚子航微微上前一步，他这一步是歪斜的，只是错开了这么一小步，他就把自己挡在了路明非的右前方。他一手看似随意的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另外一手对路明非做出了一个后退的手势。
　　“校长已经老了。”
　　他说道。
　　“也是。”
　　听到这一句，就仿佛听到了一句日常的问候一样，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明明也应该同故友一样老去的女人笑了起来，带着复杂的情绪，带着点儿难以言明的难过，她轻声说道。
　　“——人都会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