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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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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楼,苏曾在走廊里遇到了温谚的同僚,她还记得他叫吴争,给她买过虾仁蟹仔馅馄饨。
吴争那时正低头看手里的病历本,刚抬头就看到苏曾站在他跟前,着实意外了一把。
接着,他上下看了苏曾一眼,心道今日的苏曾和那几日住院的她不一样……
往日医院里住着,要么宽袖大衣病号服,要么T恤配着休闲裤。今日苏曾换了件裸色无袖连身裙,她生得肤白,衣服合身,除此,脸上还挂了些淡妆——鹅蛋脸,俏鼻头,樱桃小唇糯生生,偏偏那对丹凤眼是妩媚中带着几分煞气,倒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苏曾看吴争老盯着她,她也没回避,反而凑近了他些,也盯着他,问道:“吴医生,你看什么呐?”
吴争猛地一醒,一时捉襟见肘,张张口说:“苏、苏律师?”
苏曾压低了声音道:“吴医生,嗯……我想问一下,温医生在不在的?”
吴争忙说:“在的在的!他正在办公室里……”
苏曾粲然一笑:“真的呀,那我这就过去!”
吴争看她要走,忙叫住她说:“苏律师,等意下温……”
苏曾跑得快,没听到,她回头对他道:“谢谢你呀吴医生!”
等吴争想起来要说什么,她人已经跑不见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苏曾脚步开始变慢,先探头看了一眼。这个时间段有不少医生还没来上班,只余温谚一人在办公室里。苏曾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他伏在案前,松软的刘海贴在眉前。
她本打算悄悄走过去,无奈今日穿了一双高跟鞋,鞋跟刚踩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就有声音发出,惊扰了案前那人。
温谚抬头间,看到苏曾,神情一怔。苏曾也是一顿,背手在身后,暗暗吸了一口气,走向他。
她眼皮垂下来瞥了一眼他桌上的东西,看到他写的字。并没有看懂。当医生的,都练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温谚还是不太一样的,他本就写了一手好字,就算看不懂,也觉着比别人写的好看许多。
“做什么呢?”苏曾看着他说。
温谚道:“病人的简历。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我?”苏曾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背过身去,“我来换药呀!”
温谚站起来,轻声道:“换药在楼下。”
“我换好了。”
温谚摇头,看了眼她额头的纱布,说道:“来一趟医院也是好的,瞧一瞧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走过来,立在苏曾跟前,苏曾一垂目便看到他滚动的喉结,莫名其妙心跳开始加速……脸上也有些红。
她知谎言被他看透,低了低头说:“好呀,我等下就去。”
温谚顿了顿,要说什么时,门口走来一人,两人都是一愣,见是温妈妈来了……
温妈妈站在门外,盯着温谚,却问苏曾:“苏二呀,你怎么又到医院来啦?”
苏曾这才想起方才吴争在外说了句什么,似是提醒她,却被她打断,原是要讲温妈妈要来。
温妈妈以前是医院的护士,如今转行出门做药品销售,是医院的常客,到医院一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苏曾此刻来找温谚,本就心里紧张,被温妈妈这一撞破,倒有点像小偷被捉了赃似的……
好在平日里没脸没皮惯了,她正一正色,缓了过来,叫了声“温妈妈”,说道:“我来医院换药的……”
温妈妈睨着她,心里与温谚一样明镜似的,一眼就看透了她,却不戳透她,只顺着她说:“那药换好了没呀?”
苏曾抬眼瞧了下温谚,迟疑道:“正要下楼换的。”
温妈妈道:“那可要趁现在人不多去啊,不然一会儿要排老长的队呢!”
苏曾不怎么情愿道:“好呀,我这就下去……”
温妈妈笑了,走进来。手里提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午餐,专门给温谚的,难得上来一次,来之前还特地让温谚留着肚子。
苏曾见他们母子双双含笑要话家常,自己杵在这里倒显得有些不好看,只好说:“那温妈妈,我走啦。”
“诶!”温妈妈也没看她,手里拿出食盒出来,低声嘟囔了句,“换个药哪要这样麻烦,弄堂诊所不就解决了……”
这话声音虽不大,却正好能让苏曾听见。苏曾扁扁嘴,也是知道温妈妈对她是什么看法。早前年纪小时却还自怜伤心过,现在习惯成自然,反倒也无所谓了。
她这样走出去,快要到走廊尽头时,才想起,要同温谚讲一下,她不打算告李松了……求和也好,讨好也罢,终归不希望他讨厌她。
想到这里,苏曾折回去,却刚到门前时,再次听到里面温妈妈的训斥声……
“阿谚,你如今岁数不小了,要早点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是妈妈对你最大的期望!”
苏曾不愿听人墙角,可这个时候她的脚底像粘了胶,迈不动,也走不了……她听到温谚有些无奈的口气:“妈,好不好回家了你再同我讲这些?”
温妈妈道:“那你说,你不再同苏二有来往啦!”
“我本就同她没什么关系,你不要总是多想了。”
“那是最好的!我只怕你耳根软,耐不住人磨,要说苏老长相是不差,人也聪明,可那臭脾气,小心眼,与你还是不般配!你自己晓得吧?”
温谚默了默,低声说:“晓得的。”
温妈妈这样才开心了,笑着说:“ 你这样讲妈妈就放心了!快,趁饭菜热填包了肚子,妈妈还要去一趟产科找那里的刘主任。”
“你去吧,我会吃的。”温谚应着。
温妈妈满意地哼起小曲,收了袋子往外走,堪堪出门,被苏曾吓了一跳!小曲停了,就听一声叫:“喔唷!苏二!你没走呀?”
苏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温妈妈想起方才的话被苏曾听去了,脸色难看至极:“苏二,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趴在墙角偷听人讲话呀?”
苏曾胸膛鼓动,一口气憋在心口,话也说不出来。而在里面听到动静的温谚连忙起身走来,见苏曾在门外,他猛然一怔,蹙眉道:“你没走?”
苏曾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你听我一次墙角,我也听你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
“苏曾……”他叫了声她的名字。
苏曾抬头看他,眼睛里晶晶亮,也红了一圈。
温妈妈见此,看了眼温谚——前头温谚还同她讲好了,他与苏曾没有关系,可这会儿苏曾这样讲,温妈妈怎么也不信他们之间会是简单的。她瞪着儿子,问:“怎么回事?”
温谚气息有些急,对温妈妈说:“妈你先走吧。”
温妈妈眼睛瞪得更圆:“阿谚你要记得你同我讲过的话!”
温谚再道:“你先走吧!”
温妈妈绷紧了嘴巴线,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剩下他们二人。苏曾一动不动地看着温谚。
温谚道:“我同我妈讲的话,你都听到啦?”
苏曾憋在胸腔的那口气来回鼓动,有不甘,也有屈辱。
想一想四年又四年,她等来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第一次表白他送她癞蛤蟆,她认了。当时年少,谈情说爱总要被大人们教育,他是大人,她还是孩子。后来她上大学,他到法学院代解剖课,他又是老师,她是学生。本以为到了今日,岁数和身份都已不成问题,却还是自己太天真乐观。
事到如今,苏曾心里只是骂自己,真是傻啊……他给的几分温柔,不过是因为他是心怀仁义的好大夫,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哪有什么你该期待的东西!
苏曾扬起脸庞,一字不停地说道:“温谚,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着你?你现在还怕我缠着你?你放心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对你不留任何感情了!你要不回来,我都差点要忘记你了!”
温谚眉头紧皱,想要安抚她:“你不要气,先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苏曾嗤笑一声,嘲弄道,“温谚你这人可真奇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用解释,你只需要讲出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就好!”
温谚沉默片刻,终于道:“苏曾,我与我妈讲的话没假,你与我并不合适……”
苏曾望住他,咬了咬唇,说道:“是吧?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你早说嘛,早说,我也不这样自作多情了!”
她转身,大步朝前走。在尽头等待电梯的每一分都如炙烤在铁板上那样痛苦难熬。他并没有追上来,她反而觉得,这样挺好……
几年奢望,早该做个了断。
下楼后,苏曾坐在医院的花坛等霍存异,午后的太阳很大,热得人头脑发昏,她垂着脑袋数地上走过的人。霍存异办好事情出来,到她跟前,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虽说是五月天,也是蛮热的,你这样晒不怕中暑啊?”
苏曾抬头看他,有气无力道:“你办好了?”
“嗯。”霍存异把手拿到额头前,挡住阳光看了眼四周,说道,“走吧,再晒一会儿就要变肉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