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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鳞垂涎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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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每天早中晚都会按部就班地给顾惜朝手机打电话,刚开始总是被挂掉,他倒也不气馁,你挂你的,我打我的。早餐的电话挂掉了,那就午餐时间打,还不接,晚上睡觉前也会把电话拨过来。顾惜朝很烦,却不能换电话号码,因为使了很久,不方便换掉。
“那你就把那傻大个儿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不就万事大吉了。我说顾惜朝,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明明烦他烦的要死,还非要听那没完没了的电话铃响。”
崔略商一天三顿饭,一到吃饭的点儿就能听见顾惜朝那个难听的手机铃声响,听到要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果然是戚少商,立刻按掉,然后作势打算删掉号码,但忽然又想起来问,
“你怎么有他电话的?还存储了姓名?”
一直忙着的顾惜朝头都不抬,看着手里的会馆流水账,随口回答,
“他每天打三个电话,发三条短信,以后每个周末你可能都会在旗亭看到他,所以把他电话存起来比较现实,便于直接挂断。”
“整个就是骚扰电话啊!每天三条短信,都什么内容?不会是一堆肉麻的话吧?我打开看看哈,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吧?”
顾惜朝继续看账,崔略商习惯了在顾惜朝面前自言自语,熟练的打开短信信箱,果然满眼都是来自戚少商的信息。
崔略商看着看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才乐不可支地说,
“戚少商这个人绝对是天秤座的,心太细,嘴太碎,情太长!”
顾惜朝听到这个评价,心里倒是动了一下,但是随后又大大嘲笑了自己一番,任崔略商继续胡乱品评,
“你看,三个电话都是三餐时间打的,短信内容是 ‘吃早饭了!’, ’吃午饭了!’, ‘吃晚饭了!’,一连一星期,说明这人做事心细认真,还能坚持。后面的这些短信,诶,我说惜朝,你知道这个傻大个的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别是什么养生堂的医托吧?每天一堂养生健康讲座,还好他没推荐什么乱七八糟的养生药。。。”
“你就够乱七八糟了,在这儿吵的我都看不下去了。”顾惜朝终于烦了,收回了自己最新款的手机,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戚少商的那部又旧又破的手机。
情太长?天秤座,念旧专一,只对第一次用过的东西,认识的朋友,爱上的人保持有长久的感情。
顾惜朝那一个下午都在想着念旧长情这个词。
戚少商果然连着三个周末都去旗亭会馆等顾惜朝,而顾美人却始终没有露过面,明摆着告诉检察官,根本不想见他!戚少商坐在吧台的一个角落里,只管自己喝酒,一杯接一杯,不见他喝醉,也没看他显露出烦躁的情绪。他就是安安静静地从十一点喝到凌晨一两点,看看顾惜朝没有要见他的意思,他倒也不觉得怎样,给了酒保和服务生还算不错的小费,拿起西服穿上就走,绝不拖泥带水的。
站在二楼监控室里的顾惜朝能把一楼整个会所的各个角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看不到戚少商,更何况那个人无论走到哪儿,都像是众星捧着的月亮一样,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就算他把自己塞到了酒吧最暗的角落里,他那张带着无赖气质的脸还是让顾惜朝一眼就认了出来,照例看见就觉得烦。“惜朝,这戚少商到底哪儿得罪你了?我看他挺不错的啊,你不要又别扭来,别扭去的,回头错失了好姻缘!”
“你可以回家了。”顾惜朝喝了一口茶杯里的红茶,用他那双带着琥珀色迷朦光芒的眼睛再次瞟了一眼监控电视里的人,然后对坐在他前方的人下了逐客令。
“惜朝,你要听劝。你看,戚少商这个人,高富帅的标准里最起码具备又高又帅,关于富吗?我看他穿戴还行,估计有正经工作,你看平时他都不来旗亭,只有不工作的时候才。。。诶,我才想起来,他有旗亭的会员卡,那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啊!顾惜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崔略商每次看到戚少商来,都会跟顾惜朝耳边念叨。
“他给你好处了?”顾惜朝冷冷一笑,
“就让你把我给卖了!”
“把你卖了?我也得敢啊!”崔略商心想,戚少商倒是给了他不少好处,比如很难买到的一套篮球整个赛季的套票,比如一瓶相当不错的1920年份的the Bual de Madeira。但他一点也不心虚,因为戚少商真的没有让他帮忙说什么好话,或者要求帮忙把顾惜朝约出来,这些统统都没有。
戚少商只是语带警告地说,
“崔略商,你提的要求我尽量满足,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那天电话里的戚少商相当的好说话,崔略商心里暗爽,嗯,可以乘机敲一大笔竹杠,
“我知道,我心里有谱。怎么着,你让我帮你干嘛?把顾惜朝迷晕了,送到你床上?”崔略商说话的语气十足像个小痞子,和顾惜朝那个小混蛋到真像兄弟俩。
戚少商在电话那头一笑,反问他,
“你会吗?”
崔略商自己也笑了,
“怎么可能!”
戚少商又说,
“我信你。”
“切,”崔略商撇撇嘴,
“那快说吧,你究竟让我干嘛?伤害惜朝的事儿你就别想了,在我这儿是不可能的。”
戚少商又一笑,崔略商好像隔着电话都能看到他那迷人的酒窝必定是又出现在了脸上,就听电话那头说,
“三件事。第一,拦着惜朝,不能让他再喝酒了,他可以喝的茶,我明天派人送给你。第二,如果他表哥去会馆找他,你务必通知我。第三,别让任何人碰他。”
“他要想碰别人呢?”崔略商故意挑刺。
“他不会。”戚少商的回答,带着强大的自信,这种自信源于那一晚和顾惜朝水乳交融的体会,源于仅有一天的和顾惜朝的朝夕相处,他相信顾惜朝是个念旧且有感情洁癖的人,那个下雪的夜晚,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让他忽然想堕落自毁,想想真是让人后怕。
“哼哼,你到真是了解他!”崔略商在心里不停感慨,顾惜朝,你这个臭小子,算你好运!遇到了戚少商,要是别人。。。等等,现在看来戚少商还算不错,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看后面他的表现吧,到时候,崔爷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们一帮。
苦,满嘴都是苦的!
喝完了最后一口黑咖啡,顾惜朝刚要起身离开,就看见一条短信飞了进来,急急忙忙打开信箱,高悬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只见上面发信人那里写着最不想看见的三个字:黄金鳞,
“惜朝,我在1504,表哥。”
顾惜朝的眼睛看着表哥那两个字,流露出的不仅是厌恶,还有恨意。他关上手机,长叹了一口气,拿起大衣走出了咖啡厅,只不过他没有回旗亭,而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瞎走。45度角仰望天空,感受着空气中早已盈满的盎然春意,却错过了那个渴望了一星期的人正要走进旗亭的身影。
戴着黑色墨镜的戚少商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子被咖啡色驼绒围巾盖住,仿佛要把自己捂的密不透风。进了旗亭,他先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个人,他有些许的紧张,然后在吧台的老位置坐下。酒保看到他,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弄好一杯他常喝的啤酒递过去,
“来了!周末没有看见你,这杯我请客。”
戚少商慢吞吞地把大衣脱掉递给站在身后的侍应生,和黑色西装相得益彰的围巾却没摘下来,他冲酒保笑了笑,
“谢谢惦记,这杯酒还是我买单吧,但是我今天不喝了!”
酒保有点惊讶,会所里别管白天还是晚上灯光都不是很明亮,他仔细看看戚少商又说,
“生病了?你脸色看上去可不太好。”
戚少商点点头,
“你眼睛还挺独的,我还真不太舒服。”
“嘿嘿,干我们这行的,就得有眼力见儿!不舒服就更得喝了,喝痛快了病就好了!”
戚少商笑笑,问他,
“你们老板呢?”
“老板?不知道,他很少下来,你认识他?客人见他一面很难得,一般这里都是崔哥管事。”
戚少商点头,
“这年月做老板的也不容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后站了两个人,酒保冲他使了使眼色,他安抚地回以微笑,然后转过头笑容可掬地问
“二位找我?”
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壮汉,其中一个晃晃肩膀对戚少商说,
“我们表少爷请您上楼。”
戚少商点点头,
“好啊,省得我找他了!”
他拿起那杯酒,一口全部倒下去,将空杯子还给酒保,冲他伸了下拳头,酒保也回了他一下,
“一会儿我下来再来一杯,你说的没错,酒喝好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说完,他指指前面,
“走吧。”
1504房间,是个豪华到不能再豪华的贵宾室,戚少商却有种想吐的感觉,尤其屋子中间那个人那种镶金带银的装扮和到处明灿灿的装潢,让他立刻就想转身出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顾惜朝的时候,他就会抑制不住的喜欢他,绝不是因为他长的太漂亮,而是因为他的干净纯洁!
顾惜朝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纯净让戚少商喜欢到一见倾心,死心塌地。第一次把顾惜朝拥在怀里的那刻他发现这个别扭的小混蛋竟然是唯一可以让他放下戒备,全身心放松的一个人,那美妙的感觉,时时在戚少商脑海中闪现。
“你是谁?”穿的像埃及艳后似的高个子男人转过身,一脸的黝黑让脖子上的金链子都被晃成了黑金色。
戚少商的嗓子有点哑,脸色也确实不好,这时候看起来相当落魄,他反问黑金男,
“你又是谁?”
又高又壮的黑金男哈哈一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比他稍高一点的戚少商面前,晃了晃脑袋,问,
“怎么,小子,你不认识我了?那天你不是挺拽的吗?”
“哦~~~”戚少商故意拉长了音,
“原来是那个登徒子!”
“你给我把嘴放干净点!”黑金男恶狠狠地指着戚少商的鼻子大叫,他身后的保镖立刻把戚少商围了起来。
“嘿嘿,”戚少商左右看看,突然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慢条斯理地叠成方形,放在自己西服里,垫在腹部。几个黑脸壮汉以及早就想教训戚少商的黄金鳞都莫名奇妙地看着他,看见他把围巾放在肚子那里,以为他是害怕一会儿打架时候会疼而做的准备,不约而同都狞笑了起来,
“老板,第一次见这种人,打架之前还带自制护具哈?哈哈哈~~”
黄金鳞也觉得可乐,他又指着戚少商的鼻子叫嚷,
“以后想清楚了再逞能跟少爷我抢人!惜朝,那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宝贝疙瘩,你也敢惦记着,我看你真是活腻味了!”
戚少商终于完成了全部的动作,他整了整衣服,然后身型完美的站好。没有了围巾遮挡,可以看见他的脸色多少有些灰白色,胡子也像好久没有剃过了,整个下巴都显出了浓重的青色。他的脸比三个月前瘦了很多,所以显得眼睛格外大,五官也更加立体,少了以往的可爱劲儿,多了几分魅力不可挡的帅气。
“你不就是想打我一顿吗?”戚少商眼睛里都是不屑,像是在看着厨房里的垃圾,
“好,我给你机会!”他用手指了一圈所有的人,用挑衅的语气说,
“你们一起来!”
戚少商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架了,都快憋屈死了!五天前打得那场架因为自己人在对家手上,让他一直畏首畏尾,处在被动挨揍的境地,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极为不爽。现在有送上门的想替他泄火的蠢蛋,他当然要好好报答他们一下。
不再有废话,双方就你来我往地动起了手。
顾惜朝在被崔略商的电话快要烦死的时候,终于还是接听了,
“我已经知道黄金鳞来了,你不用催我回去了!”
“你在哪儿呢?”崔略商果然上来就催他,声音里都是焦急,
“你快回来!”
“我不想回去,”顾惜朝宁可在外面冻死也不愿意见到那个让人恶心的变态男。
“你必须得回来,戚少商被黄金鳞叫到1504去了。那一坨带着4,5个保镖在身边呢,我怕戚少商吃亏,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后悔!”
“什么?”顾惜朝脸都吓白了,
“戚少商去找黄金鳞?他找黄金鳞干嘛?”
“我。。。我告诉他黄金鳞来找你了!”崔略商知道这次自己可能闯祸了,赶紧坦白从宽,
“还不是戚少商非要我看着点儿你,说只要黄金鳞来了就要通知他。”
“真是捣乱!”顾惜朝这会儿后悔死自己没事走这么远干嘛!
他挂了电话,就立刻往旗亭的方向跑去。
1504房间里不时传来 ‘乒乒乓乓’ 的声音以及不太美妙的嚎叫声,但是没有一个服务生敢敲门问里面的人发生什么事,因为这个房间一直是旗亭的禁区。
半小时后,终于安静了,门被打开,一个高高大大的黑色人影晃了出来,是戚少商。
一直攥着手机看着表等在门外的崔略商看到他,脸上的愁容和担忧变成了极大的惊喜,他几步跑过去,看着戚少商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戚少商摇摇头,笑着说,
“没事。不过,里面的东西都差不多该换新的了,你跟惜朝说,这次需要他破费了。”
他说完,指指电梯间,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我周末忙,没过来,对不起。下个周末。。。如果不忙,我会来等他。我先走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戚少商第一次拜托崔略商带话给顾惜朝,崔略商马上点点头,又往前追了几步,把戚少商看的更加仔细,发现今天的戚少商非常不对劲。他的脸上这会儿白的不像话,连嘴唇都像是褪了色一般没有一丝红润,满脸的汗顺着眉毛鬓角往下淌。因为距离很近,他看到戚少商的一只手使劲攥着楼梯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青白色。
“戚少商,你还好吧?你是不是受伤了?”
崔略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只跟他见过两三面的人,因为顾惜朝的关系,让他也格外关注,格外期盼,格外关心。
戚少商又笑,微微摇头说,
“你还是先关心一下屋里的那几个人吧,我先走了。”
“你等。。。”崔略商还没说完话,电梯门“叮”地一声响打开了,戚少商走进去,冲他挥挥手,门又合上了。他无奈地闭上嘴,刚要到半敞着门的1504里看看其他人的惨状,就听见楼梯间里传来了皮鞋发出的沉闷响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
“碎催,他人呢?”是顾惜朝,满脸的汗,因为跑了一大段路,所以现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看见崔略商就向他要人,
“他。。。没事吧?”
崔略商邪气一笑,
“看你平常还装!行了,别担心了,我刚才看见他迈着四方步从那屋里走出来的,人家说了,周末时候如果不忙,还过来等你!哼,我正准备去看看那一坨是不是真变成一坨了!”
顾惜朝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人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刚刚紧绷着的神经这会儿突然松懈下来,让他顿时手软脚软地摊在了地上。
崔略商吓得过来扶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说,
“他刚坐电梯下楼,我觉得你还是下去看看,他肯定没走远呢。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你最好还是。。。”
“他怎么了?你怎么说话大喘气?”顾惜朝觉得崔略商平常说话都跟嘣豆似地,你越不理他,他越来劲,今天却像挤牙膏似的,急死人,
“他受伤了?”
黄金鳞虽然是个怂包蛋,但是他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戚少商人一个对付那么多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等不及崔略商啰里八嗦的回答,顾惜朝深吸口气,站起来就往楼下跑,紧张的情绪让他根本忘了有电梯这种现代化工具。
一楼大厅,颇显狼狈的顾惜朝一露面就引起了部分会馆服务生和客人的注意,一个男侍者拿着一条叠成四方的咖啡色驼绒围巾过来,向他打招呼,
“顾总,您有事吗?”
顾惜朝四处看看,眼睛忽然瞟见了那条围巾,想到自己衣柜里有一件同样颜色的大衣,随口问道,
“这是谁的?”
服务生马上解释,
“刚才有个客人从电梯里出来,可能喝的有点多了,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围巾掉下来都不知道,我捡起来叫他,他都没理我。”
“他人呢?”顾惜朝知道他说的那个人肯定是戚少商,那个混蛋肯定是出事了。
“刚走,我追出去的时候,他正往停车场。。。”
顾惜朝根本没心情听完他的话,拽过服务生手里的围巾就推开门出去了,向右跑了没有两百米,他停下来向远处看,停车场上除了黑压压一片的车,根本看不到人影。
他的手紧张地攥成拳,忽然感到掌心里湿湿粘粘的,低头看着自己手,原来是那条围巾,湿的?摊开手掌,借着街灯仔细看,暗红色的一片,顾惜朝顿时浑身上下都冷了。
他真的受伤了!
一排又一排的车,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却没有他急切想看到的那个人。
“老大,你在哪儿?”
“阿戚,阿戚?”
他听到远处有人叫嚷,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意外地在他斜前方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正靠在一辆宽大的福特皮卡旁,一动不动。
是戚少商!
顾惜朝朝着那个身影跑过去,
“戚少商?”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开口叫那个人的名字,那个身影晃了一下,并没有转身。
顾惜朝有些困惑,又叫他,
“戚少商?”
终于到了跟前,那个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好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慢慢转过身,
“惜朝,你。。。找我?”戚少商如常的跟他打招呼,脸上挂着笑容,还有那两个迷人的酒窝,不知道为什么顾惜朝看在眼里的却只是疲惫和勉强。
他递出手里的围巾,
“一个服务生捡到的,我觉得像是你的。”
戚少商又轻笑了一下,点点头,
“是我的!先放在你那里,反正我戴你戴都是一样的。”
顾惜朝想骂他混蛋,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吸口气,轻轻地说,
“我。。。。刚才去了1504。。。”
戚少商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严肃地解释,
“惜朝,他该得到教训!我不管他是你表哥还是你什么亲戚,他那天对你图谋不轨就该。。。”
“你怎么样?”顾惜朝不想谈论那个人,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人好不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停车场的灯又实在太暗,他看不太清楚戚少商的情况,
“我听说。。。”
“我没事,”戚少商对于顾惜朝难得流露出对他的关心倒是很高兴,
“惜朝,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回去吧,给你找了一些麻烦,还要你去处理,不好意思。”
他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使劲盯着顾惜朝,催促着他离开,
“你回去吧,乖!我周末有空再过来。如果你。。。愿意,可以陪我喝一杯。咳咳咳。。。”
戚少商话没说完,人却开始咳嗽,顾惜朝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怎么了?”
戚少商想退后躲开他,却没能成功,人摇晃了好几下,好在身后的那辆车够大让他可以靠住借个力。顾惜朝一下子奔过来扶住他,焦急地问,
“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嗯。。。”戚少商还想否认,却无奈一阵剧烈难忍的钝疼从腹部的伤口处蔓延,他本就觉得很冷,这会儿就仿佛掉到了冰洞里,上下牙都抖的磕碰在一起,但是仅有的一丝意识提醒着自己:别让顾惜朝看到这样的自己!
顾惜朝却没给他逞强的机会,他去拽戚少商插在西服兜里的手,果然,整个手掌像是被血泡过的,沾满了粘稠的液体。
“别。。。惜朝。。。别看。。。”
戚少商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抵在身后的车上,现在异常虚弱的他没办法阻止顾惜朝强行打开他西服上衣的动作,只好认命地看着顾惜朝变得惨白如纸的脸,小声说,
“我。。。没事。。。”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身上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的衬衫,恶狠狠地骂,
“你他妈这个。。。混蛋!”
又回到了顾惜朝的豪华房间,只不过这次床上躺着的是戚少商。
崔略商送走家庭医生后,一进门就看见息红泪正拿着一条毛巾坐在床边给高烧昏迷中的戚少商擦汗,游天龙愁眉不展地看着窗外,而孟有威则忙着用手机在发信息,估计是在通知其他人。
他不太高兴地撇了一下嘴,酸溜溜地小声说,
“怎么弄的跟在人家地盘上似的。”
看看这屋里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崔略商转身又出去了,一抬眼,门口竟然站着正在抽烟的顾惜朝。崔略商走过去把顾惜朝嘴里的烟头拽了下来,掐灭了扔在垃圾箱里,然后气势汹汹地骂,
“他还没死呢,你不用做出这种要殉情的表情,给谁看?有本事进去把那几个人给我弄出来!鸠占鹊巢,还没有自知之明!”
顾惜朝掸掸手上的烟灰,皱着眉看着崔略商说,
“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怎么弄的跟气门芯似的?!还有,我跟戚少商之间的事,你别瞎掺和!第一,他有正经工作,有女人,有朋友,有同事,第二,我有很多事情做,有员工要靠我吃饭,还要养活你,没功夫干别的,第三,不是人人都是同性恋,他不是,我也不是!记着,我不是同性恋,这是你告诉我的,崔医生!”
崔略商听顾惜朝把好久都不曾提起过的旧事都搬出来说,就知道这家伙生气了,真生气了!崔略商想了一下,笑笑说,
“戚少商怎么样,我管不着,他有男人,还是有女人,随他便!惜朝,我只是关心你,我当年的话,你别。。。”
顾惜朝摇摇头,做了个让他打住的手势,
“你赢了!我想开了,我该试着去结识女人,也是该交女朋友的时候了!”
“惜朝,你别这样,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崔略商这会儿也傻了,顾惜朝从前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做出过这样的决定,看来这个戚少商本事真不小,居然让顾惜朝这个傻小子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
“就这样吧,我以后。。。不想听见你再提我和他的事儿!我们俩没关系!”
顾惜朝说完,就从楼梯间走了,崔略商心里暗骂,
“就是这么别扭,永远都是这么别扭,你明明就是心里开始喜欢他了,还非要弄成这个样子!死小孩儿!”
他自己站在走廊里也很别扭,正要走,看见息红泪从房间里走出来,红着眼睛看着他问,
“崔先生,阿戚问顾。。。惜朝在哪儿?”
“去找他女朋友了!”崔略商看见戚少商身边的这些人就心情不爽,
“你帮我跟戚少商说,顾惜昭有女朋友,他自己也。。。”崔略商看看容颜有些憔悴但明显是个大美女的息红泪,闷闷地说,
“他自己也有女朋友,就别老弄得跟专一情圣似的!他这次。。。也算是我不好,害他受伤,所以他愿意在这里养伤,住多久都可以。但是如果你们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我们这儿毕竟不是旅馆,实在是。。。”
“那个。。。小混蛋呢?”正说着话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注意戚少商在门口站着听半天了,他在游天龙的搀扶下,一手扶着自己的腹部,一手紧紧攥着门把手,脸上都泛着铁青色,看着有些虚弱地吓人,
“我。。。有话跟他。。。说,说完。。。我。。。就走。。。”
几句简单的话,戚少商说的断断续续的,冷汗岑岑而下,崔略商都想上前替他擦汗,
“惜朝性子别扭,又臭又硬,他自己要是不愿过来,我也没辙,到时候你别在这要死要活的为难我!”
戚少商勉强笑了一下,
“我。。。不会!”
崔略商指指楼下,
“我去找他,你。。。你快躺回去。。。伤口再裂开一回,我看你也别找顾惜朝了,你得见阎王爷去了。”
“好,”戚少商点点头,
“我。。。等他。”
崔略商逃也似的下了楼,在总经理办公室,果然见到了又开始喝酒的顾惜朝,一大杯Johnny Walker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又喝?你是想把自己折腾死,是不是?”
“跟你说了好多遍了,管闲事的人都死得早。我朋友不多,就你还算认识时间不短的,我不想那么早帮你策划葬礼。”
崔略商走过去抢过他的酒杯,又骂,
“你就是想死,也让楼上那个不要命的先好好养病,别给我添麻烦。给你一个人收尸就够麻烦的了,两个人,我怕埋不过来!”
“他怎么了?”顾惜朝一听他提到戚少商,心里就紧张起来,
“他不是打了麻醉剂睡着了?”
崔略商摇摇头,
“谁知道那个傻大个什么体质!反正我刚才跟那个女人说话的功夫,他就起来了,哆哆嗦嗦,浑身是血地要找你,嗯。。。看着怪可怜的。”
“这个混蛋,就不能让人清净一会儿!”顾惜朝一听戚少商又流血,立刻恨恨地说,
“他到底要干嘛?!”
骂是骂,顾惜朝还是没能狠下心真的不去管那个混蛋,立刻跑上楼去,连门都没敲,直接像旋风一样就进了屋,
“戚少。。。”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周围暗黑一片。顾惜朝立刻收了声,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看到床上那个人已经睡的很沉了,呼吸稍微有些急促,偶尔眉头会微蹙一下,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原来挤在屋里的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一个人睡着,一个心未醒。
顾惜朝坐在床边看着戚少商,发现这是自己第二次仔细看这个人,第一次还是那天在戚少商家,他躺在戚少商身边,想到那天的情景,他的脸都红了,通红!
他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当脸上的热度终于散去的时候,他才重新认真地看戚少商,青白色的脸瘦了很多,脸颊都有些凹陷了,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青黑一片,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哪有初见那天的风流俊帅。
“瞎折腾!”顾惜朝心里想着,嘴里却发出一声叹息,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看来退烧针的药效还在,刚想把手拿下来,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叫他,
“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