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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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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午第三节课堂开始,室外狂风大作,天空逐渐暗沉下来。大片的乌云持续在云层里翻滚碰撞,相互摩擦出一阵阵地电闪雷鸣,伴随着一道雷霆万钧划破长空,室内的灯管闪了几闪。
顷刻间,积聚多时的滂沱大雨便狠狠地砸落下来,砸弯了枝桠,也熄灭了灯。
世界里彻底成了白天黑夜。
全班哗然,闹作一团。
清晰地听见隔壁前后两个班级的起哄声。
接连几道的雷霆闪电后,男生们伺机的恐吓,胆小女生的两两相抱,有乐的,有闹的,有怕的,喜乐的成分居多。
昏暗的教室里,乌漆墨黑的,大家只能就着闪电的光影来看清楚一米开外的同学,本就没心思上课的他们,处在了这样的氛围里,更是能找着法子光明正大的摸鱼了。
“安静!”老班说道,拿起教案书拍了拍讲台,见下边的同学都静了些,才又说道:“都回座位坐好了,自习。”只要不太闹腾,便由着我们在下边窃窃私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年级主任前来交代了一句:“因刮台风的事,造成学校电线短路,所以下午停课了,等维修好后明日照常上课,现在同学们该回家的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说罢他又转到下一个班级去传达信息了。
看着别班的同学都挤在了走廊上张望着我们,这下子,班里同学们都按捺不住性子了,个个跃跃欲试的就想要起身走人。可老班又没有明确的指示,就不敢有所动作,大部分同学早已经收拾好书包,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不曾留下。
“都看着我干嘛?脚长你们身上,收拾好了就走啊。怎么,还要我一个个送你们回家吗?”老班犀利的目光扫了眼台下众人,方悠悠然地说:“下课。”
老班一声令下比什么都管用,马上有人乍然跳起来蹿出教室,梁启保是带头第一人。那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体内憋了一坨屎,急需找地方解决生理大计呢。
章雯要走,我示意她看窗外的夹杂着狂风的瓢盆大雨,就算有雨伞,走在大风的雨里照旧浑身湿透。那么,伞也就失去作用了,还不如等雨小了点再走也不迟呢,她明了,坐在我身旁一块等待。
果然,没一会儿就看见大部分出了教室的同学,又有小一部分的女生退了回来,与我所预料的那般,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应该不会有谁?真的傻到想要冒雨前行回家吧?
雨实在是大,老班带了伞也一直没走,她把教案一合,抬脚走下讲台,径自往我面前一坐,而身旁的章雯明显地僵了僵身子,有些匆忙地从书包里抽出课本摊开来看,身子也愈发坐得笔直。
我未来得及合上的语文书也不用收了,本来还想损她一句,紧张个毛线啊?但在老班面前,我倒是没开口戳穿她了,我就怕损了她之后她更紧张。同时,我也被她弄的稍微紧张了点,但不像第一次老班坐我面前的那样拘谨了。
上小学时,班主任就是每个孩子心中的土皇帝,老师说的话比父母都管用。在外面可以任性大胆的对父母,对长辈与伙伴们耍横,唯独在学校面对了老师,就自动收起了利爪,乖巧的模样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老班曾说过,上了课,她是我们的老师,下了课,她是我们的好朋友,大家有事没事都可以找她谈心。虽然知道这些都是老师们惯用的“巴掌”和“甜枣”双管齐下的教育理念,但这些话一旦放了出来,确实是能有效的化解学生们对待老师的态度,起码多多少少能拉进些距离。
我相信,对于一位真心爱护学生,在教育中用心插柳的人,终能柳成荫。
反正老班坐过来就是问问我些事情,她问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了,这跟闲聊的性质是差不多的,以致后来这种闲聊的状况多了,我也就更放的开了。
可能是当时自己内心里多少也意识到了,老班对待自己是有些欣赏和喜爱在里头的吧?一个能被老师钟意的学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然而然的在老师面前就想要下意识的表现得更加的好。
一场暴雨过后,暗沉的天空稍稍明亮了些,雨势也小了些,老班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雨小了,快回去吧。”
“老师再见。”我与章雯异口同声道,老班点点头拿上教案,提伞出了教室。
看了眼外头仍是风里夹着雨飘来荡去的,再等下去也不知要等多久?我跟章雯对视了一眼,一致不打算等了,俩人快速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才一两分钟的工夫就瞧见楼下的老班撑伞疾步进了对面的教师宿舍。
这时,走廊上还未走的人蛮多的,都是五六年级同一层的学生,大家都想趁着雨势小了点赶紧闪人,又怕再等会儿雨势就愈发大了,大伙又是匆匆忙地,又是推推搡搡地挤在一块往楼下涌去。
我本来是跟章雯走在一块的,顺着人流这么一冲,一下子给分开了。下到二楼拐角不知谁踩了谁,谁又踩了我,我又踩到后面的人,在一片惊叫声中,上头两人同时跌落下来。
我眼疾手快地往右边闪躲,却被人搡到肩膀顺势撞到了旁边的人,那人倒地的同时,我后脑勺也跟着撞上墙壁再度反弹回来。本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肿了个小包,虽然不比早晨那一下沉闷的声响,可问题是经不起碰撞啊!
这下子倒疼得我吸了口凉气,两眼泪汪汪。
“毛病!”我说,心想今天真倒霉啊。
“喂,你俩怎么走路的!”
“赶着去投胎啊!”
四周响起一片骂声,那俩人爬了起来,快速消失在楼道里头,我也顾不得自己了,连忙弯腰伸手把给撞倒的人扶了起来,才看清这人是程安知。
他站定的第一个反应是赶忙拢好身上的衣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可我早就从他宽松的衣领内侧瞥见里头的面貌,有几道红痕很是打眼,像是新添的新疤。
心尖尖跳了下,我知道,同情心又开始作怪了。
我装作没看见的模样调开了视线,不想揭穿他,免得他又感到难堪了。
“你怎样,还好吧?”我问,顺道帮忙拣起他丢落在地的草帽递还给他,草帽周边都已经老化脱了线草,密布漆黑色小点,沾着零星几点黄泥和脚印。
“我没事。”他微微摇了摇头,双手接过草帽,声音极低地道了声“谢谢”就又习惯性地低下头来,徒留给我一头湿了汗水的凌乱黑发。
我本来是想道歉来着,看到他这么没脾气又不追究,还跟我说谢谢,道歉的话反倒不好说出口了,想了想,再次询问:“你真的没事吗?”
他没说话,摇了摇头当是作答。
见状,我张了张口,可又没什么想说的,便转身下楼。这么一耽误,楼上楼下的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下了几台阶,回头见他仍旧站定原地,没挪步,很是奇怪地问了句:“诶,你不走吗?程安知同学。”
闻言他眼珠子动了动,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对上我的目光后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去。可他估计是忘记了他目前正站在阶梯上,而我站在阶梯下,他就算再怎么低头,视线始终都被我轻易捕捉住,他很是不自在地飞快移开了目光。
他这种类似蜗牛形态的模样,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他不常与人对视,也不习惯与人对视,甚至是害怕与人对视。
从我这个角度往上望去,他实在是瘦小得很,五官并不出彩,就一对眼珠子很是漆黑分明。他又整日低头耷拉着肩膀,加之四周斑驳的墙壁及昏暗的光线,更是映衬出了他一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是个极容易被人自动忽略掉的男孩。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想到这算不算是轻度自病症的一种呢?虽然我不懂这些道道,但没准,他就是有着那方面的倾向呢?
再回过神来看他,奇异般地发现他耳根子迅速通红了,他飞快瞄了我一眼,动作慌张地带上草帽,蹬蹬地经过我身边跑着下楼道,自发卷起了一阵旋风。
“诶,跑什么呢?”我说,看着一把莫名其妙的,随即跟在后头下楼。
雨势渐大,等我下到底层时,程安知已经一手抱紧挎包一手摁住头顶的草帽,冒着大雨炮弹一样似地冲出了校门。
看着小小个子的一个人,跑起来倒挺利索的。
但他身上有伤口呀,那样大幅度动作,他就感觉不到疼吗?
哎,乌七八糟的想这些都没用,他又不是我的谁,除了冒一冒同情的酸水之外,我也帮不上他些什么,干嘛要给自己添无畏的烦恼呢?愿他自求多福好了。
章雯靠在墙根边上,撅着嘴小小地抱怨了下:“你在上头搞什么鬼啊章亦?我都等你老半天了,还以为你早走了呢。”说罢她撑开伞,拉着我便往雨里冲去,到家后,两人都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我在外面用井水冲干净脚下的泥巴后,才回屋换了身干净衣服,顺道把脏衣服卷一卷丢进桶里,倒入水跟洗衣粉泡上就暂且不管了。我下楼去看电视,村里能收到的电视节目有限,寥寥的三四个电台里,因刮台风原因,白雪花滋滋响的厉害,能看的两个台都在重播昨夜的还珠格格。
但我仍是看得津津入味。
然而成年了之后,无论再看什么剧,无论再怎么精彩的故事情节,都再也不能够找到当年的那种心情了,那是独属于少年锦时里的一份记忆。
电视进入广告时间,我起身出客厅找水喝,方见到祖母坐在矮凳上择菜,我喝了水,放下杯子上去把择好的空心菜拿到对面灶房里冲洗干净。奶奶正在煮午饭,我帮忙打下手,期间往灶台里添了两把柴火,又待了几分钟,见没什么事情可干了,就打算回去看电视,刚起身,脚都没有迈出灶房门槛,奶奶就把我叫住了。
“酱油没了,你去阿君那里买一瓶回来。”话语刚落,又急急忙忙地添了一句:“噢,对了,食盐也要用完了,再买包食盐。”
闻言,我倒退几步回去,奶奶埋头炒着菜,也没提要给我钱买调料品的事情,见我没走就催促道:“你倒是快去买啊,马上就等着用了!”
“行。”我应了声,奶奶不提给钱的事情,我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张口问她拿钱。因此,我跑上二楼房间拿了自己的钱出门去就近的供销社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