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世华谢之赤桃》再宸

7、别愁

　　次年。
　　“我找了你好久。”步落站在我身后，提着长枪，轻轻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放下手中燃烧的铜纸，起身回头。
　　“今天是他死的日子，所以我猜你在这。我找了你好久。”
　　“呵。”我轻轻一笑，“找我干嘛？我不会再参与武林之事。”
　　“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找你，找你的人。”我看着他，嘴角上扬，想不到这世间，还是有人惦记我的。
　　“你与这刀作伴，不会觉得孤独么？”
　　“拿起这刀，宿命已定。我这一年来云游四海，也自在，不觉得孤独。”
　　步落伸起手要摸我的脸颊，我后退两步，他的手便放下。
　　“现在卧龙一方猖獗，经过去年和他们一战，我们杰灵会已经损失太多兄弟，整个正令也被卧龙压迫。你回杰灵会来么？”
　　“我说了，我不参与江湖琐事。”
　　“没事，我等你回来。”
　　“我马上就要走，你不必等。”我转身去牵旁边的白马。
　　“你觉得我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你一面么？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来。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不怕我杀了你？”我上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怕。”步落把长枪别到身后。“江湖不止有冰冷，也有深情。你的眼里太寒，或许，我能融化你的心。”
　　“搞笑。”我讽笑着望着他，“你不懂思亲之切，失亲之痛，和我谈什么深情？”
　　“我懂，我思念你太久，如同失去你一样，所以我懂。”他双眼灼灼，认真看着我。
　　我回过头不再停驻，策马狂奔而去。如同步落所说的那样，他当真一路跟着我，刚开始我还想方设法甩了他，各种拐弯绕路，后来发现他还是能继续跟着我，就懒得绕了，后来我越走越慢，连轻功都懒得用，他总是跟在我20尺以外，稍敢接近，我就把炎月弯刀拔出来，继续走我的路，等他远了，我再把刀回鞘。
　　途中路过师父曾住过的宅院，竹子拔节的比原来还高，月光倾洒在院落里，也算是别有诗意，打算停下来住几日，院子里的石凳倒也还干净，可能因为长枪刚下过雨所以灰尘都被洗去。我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就去屋子里找东西，没想到还真翻出来一瓶酒，陈年烈酒，看起来不错，我回到院子里，对外面喊：“别躲了！进来陪我喝酒！”
　　过一会儿步落果然进来，放下长枪坐我对面，倒是十分自然。我拔开酒塞先喝了一口，酒性果然烈，不过倒是烧的心里暖暖的，又递给步落喝。
　　“你这酒太烈，你别喝那么急。”
　　“还好还好，烈酒喝起来才好喝啊。”有酒说话起来就轻松了，步落大概也是趁着酒性，连着问我好多问题，问我一个人怎么过的，去了哪，我大都如实回答，喝了酒有点迷糊，也懒得说话拐弯了。
　　“……还有那个戚海的蛮夷宫殿，我也去走了一遭，里面还真有好东西呢，我拿了几个大珠子，中原没有，够我吃个几年了。”我说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大珠子给他看。
　　“这东西我知道，叫骆琳珠，有很多商人相信这个珠子是转运的，这珠子倒也稀有，确实能卖个可观的价钱。”
　　“对啊，我还去了风华园那里……啊苍龙谷也不错……”我越说越来劲，边说边把炎月弯刀拿出来擦，说话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被刀划了一下，血马上就流了出来，我刚想擦，却全身异常的燥热，动弹不得，我心想糟糕，但是身体已经不收我自己控制，步落看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但是我已经拿起弯刀朝他劈去，他下意识拿起长枪躲避，离开之处石凳已经被劈为两半。我的身体不受使唤，冲附近的村镇飞去，我穿过竹林，弯刀一扫，竹节瞬间断裂，竹叶如落雨潇潇而下。
　　“芷萱，你冷静些！”步落在我后面喊道，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心中惶恐，却没有任何办法，眼看离村子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步落猛的落在我面前用长枪震地，随即向我抛锁链，想趁我眩晕绑住我，但是我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他身后，弯刀毫不留情的劈下，他虽然躲避，但是还是被伤，多年的武学素养再加上炎月弯刀的巨大威力，即使是毫无意识的反应，一般人也难以匹敌。我朝一处农舍冲去，刀光闪过，那房屋的门便被划开，我不受控制的准备冲进房屋，此刻步落却在我身后以长枪猛的一敲，我一只手上的刀落，意识稍微清醒一点。
　　“把我的刀打掉！把我的手砍了！”我克制着自己把话说完，身体完全失控，那农舍里的人家已经被吓醒，家里的孩童开始大哭，我想起自己儿时那整个镇子的屠戮，心中巨大的悲伤开始翻涌，我的手抬起来，用剩下的刀向那哭着的母子劈去，我下意识的闭眼，准备接受这一事实。
　　“叮！”我手上的刀掉在地上，我整个人倒下，长呼一口气，心里却波澜汹涌，揪结到一起。
　　刚才步落用地上的石头朝我手臂上的穴位砸去，才让我的刀离手。他冲过来把我抱起，朝那妇人道歉之后留下银两，就捡起刀带着我飞回了园落。我在步落的怀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步落草草在胳膊上绑了个布条，抑制血往外涌，把我放在石凳上告诉我别动，然后就进屋清理灰尘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他出来告诉我可以了，我就进去，发现他打扫的比我自己打扫的干净多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
　　“来我看看你的手。”步落握起我的手臂，叹了一口气，开始给我抹药。
　　“拿着炎月弯刀的时候，是见不得血的。不然会走火入魔。”
　　“我知道，所以，这也是你远离人烟的原因。”
　　“对啊，我师父死前，也是见了血，用雷霆除去敌人，也顺便了结自己。炎煌弩是和手固定在一起的，除了把手砍掉，没有其他办法，不比这炎月弯刀，还能打掉。”我眼泪又开始抑制不住，“我师父一生就是和这样的武器为伴，一生孤独，如今我也体会他的日子他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用那把弩。我却因为疏忽………差点杀了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我心里的恐惧还是无法褪去。步落皱着眉头，给我包扎手臂，包扎完了，就看着我，然后一把把我揽入怀中。
　　“别哭了，你师父死了，还有我。我知道你一个人不好受。”
　　我听到那久违熟悉的心跳声，眼泪无法抑制的奔涌而出。我记得我哭了很久，后来就不知不觉在步落怀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正午，弯刀就在我一旁的桌子上，我拿起刀就走。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诶，别走。”
　　我回头看向步落，“别走，还有我。”我们相视一笑，然后继续行路。
　　我又去买了副双刀，找了个机巧匠师重新做了个有连换锁的刀鞘，轻易是打不开的。顺便给了他几个大珠子，让他给我嵌在上面，就当装饰常年背着了。
　　后来跟步落去了很多地方，但是他让我回杰灵会的事，我一直没答应。
　　后来我们去禹州，正好赶上七夕，晚上闹市里什么都有卖，花灯，小面具，还有些我都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河畔边还放起了烟火。
　　“我们也买个花灯去放呗？”步落笑着对我说道。我笑他小孩子心性，也答应他，拿着花灯去去河边。后来他点亮了花灯，看着那花灯随水飘远了，我们俩就坐河边百无聊赖。
　　“明年我还回来陪你过七夕。”
　　我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你要去哪？”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来问我：“你真的不回杰灵会么？”
　　“我……我不想参与江湖之事。”
　　“杰灵会要解散了。如果你不回去，可能就解散了。”
　　“你要去哪？”
　　“我家中是官宦人家，现在朝廷中居心叵测的人太多，整个中原已经乱做一团，我和家人也要出去一避了。朝廷虽然总是更改，但这江湖，永远都是一样的。杰灵会需要你。”
　　“我会考虑的。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蒽。”我沉默了一会，笑吟吟对他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应该去好好吃一顿。”
　　“吃饭倒是不用……我们不是吃过了吗，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啊！”我装作很期待的样子，把心里的难过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