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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单雄信出了赌坊,外头廊下果然系着一匹马,正是他那匹乌龙驹,马背上搭着他的行礼与宝剑,旧物失而复得,单雄信心中喜悦,伸手在那马颈上轻轻摩挲,马儿见了旧主,也亲昵的用头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良久,他才认蹬上马,雨却更大了,纵马奔于雨中,冰凉的雨水蚯蚓般顺着衣领爬入他的脖颈,脊背。每一滴都让他轻轻发颤,那是一种痒痒的,凉凉的感觉。

      单雄信到了那馆子楼下,本不欲停歇,却一眼瞥见二楼临窗那间屋子的窗户大开着,在风中吱扭扭响。单雄信心中疑惑,遂下马走过去喊门,“店家,店家……”叫了几声不见答应,他心中疑虑更重,从马上取下宝剑,纵身一跃,便抓住了二楼那窗沿,又一翻身,就落在了屋子里,借着窗外依稀的天光,只见室内一片狼藉,似有打斗的痕迹。

      单雄信心中一紧,扬声道:“宇文,宇文……”也不见答应,心里暗道,不好,只怕那寒松老人已派人来过了,掳走了公主。他又在店中找了一圈,才在柜台后找到了被绳子捆起来的店家夫妇并他们的女儿,口中被塞了布,故而听见了单雄信在外叫门,也答应不了。

      单雄信用宝剑割断他们身上绳索,“店家,发生什么事了?”

      店家老婆与女儿脱了束缚,便抱头大哭起来。

      店家也被唬的不轻,起来便推着单雄信朝门外送,口里嚷嚷道:“小哥,你快走吧,强人都是你们招来的,小人做生意不过为了讨口饭吃,枉自搭上性命可不划算,你赶紧走吧,求你了,小人一家都感谢你……”说着老泪纵横,竟哭了起来。

      单雄信心想,这一家三口受了惊吓,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安慰他道:“好了,我这就走,你们不用害怕了。”走了两步,心里过意不去,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搁在了柜台上。

      这小镇距太白山不过百十余里地,单雄信坐下乌龙驹快若闪电,天将明时,便赶到了太白山下。

      一夜细雨,天空澄澈若镜,恰一轮红日升起,单雄信仰望太白山,山顶白雪皑皑,映着红日的金辉,光芒万丈。

      单雄信打马循着山间小道,蜿蜒向山上行去,林间雾凇缭绕,地上枯草蔓藤盘根错节结着白霜,山林寂寂,杳无人语。太白山连绵数十里,最高的山峰高约千丈,要在其中寻人,可谓是大海捞针,单雄信走了一程,山路难行,便只好下马步行。

      他牵着马走了一会,忽然见远处林间一缕炊烟袅袅直上,心头一喜,朝着烟升起的方向走去,隔着林间树影,遥见几间木屋屹立在一块巨岩后头,单雄信走出这一片林木,见那木屋背靠巨岩,坐落在一片地势开阔的山崖边。

      屋子外围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养着几只鸡,一旁还种了几畦萝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在门口喂鸡。

      单雄信见了这般光景,心中更喜,陪着笑脸道:“老人家,小可初到此处,想向你打听个事。”

      老妪置若不闻,佝偻着背,嗓音干涩,喉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抓着瓦罐里的稗子喂鸡。

      单雄信声音又高了几分,“老人家,老人家……”

      一个老翁双手笼在袖中,施施然从木屋中走了出来,“后生,我老婆子耳朵不好使,你是上山采药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要寄存马匹吧?好说,好说,你自己牵到后头那窝棚里去吧,还是老规矩,草料钱,回来时候一并结算。”

      单雄信忙转过去抱拳一礼,“老伯,小可并非采药,而是来山中寻人的,请问老人家可知道这山里有个寒松真人?”

      老翁觑着眼看了看他,“寒松啊?多着呢,那边,那边林子里都是松树。”说罢转身便要朝屋子里走。

      单雄信愣了下,知道是这老翁听错了,抢上去道:“老伯,小可并非是找松树,是找一个绰号叫寒松的人。”

      老翁在他面上又瞧了瞧,喟然摇头,“没听说过。”跚跚然的踱进了屋中。

      单雄信在门口稍站了片刻,心里想,看来这老伯并不知晓,他这里既然能寄存马匹,我不妨把马寄存在这里,左右在山里走,也用不上马,牵着还累赘。他遂在门口又抱了抱拳,道:“老伯,那小可便把马匹牵到棚子里去了,劳烦老伯照料几日。”

      老翁不答,自顾自走回房中。

      单雄信安置好乌龙驹,从木棚里出来时,那老妪仍旧站在那里喂鸡,瓦罐中的稗子已尽了,她一双干枯的手仍旧颤悠悠的伸进去,再伸出来,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单雄信见她风烛残年,还要如此劳作,心生恻然,从怀里掏出锭银子,走上去递入他手心,老妪适才看见了他,浑浊的双目怔怔望着他,单雄信挑眉一笑,道:“老人家,你多保重,告辞了。”

      老妪直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林间,才低头看了眼手中银子,她慢腾腾的走到木屋廊下,放下瓦罐,声音干瘪,“老头子啊,那个后生心肠不错,叫狐狸去给他带个路,这山里头野兽出没,别伤了他性命。”

      老翁在屋子里道:“我瞧那后生啊,八成是来者不善,寒松真人向来庇护我们,明知道是麻烦,还能给他朝山里引吗?”

      老妪脸上现出鄙薄的神色,奚落道:“你一辈子看人,何曾看准过?不然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说罢扶着墙,慢慢走到一旁窗下,屈指在窗台上叩了几下,口中唤道:“狐狸,乖乖的狐狸,去给那后生带个路,回来奶奶赏你鸡肉吃。”

      窗内咯噔一声,便有一团白影从窗牖中闪出,蹲踞在了窗台上,浑身雪白,竖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双目滴溜溜转动,流露出狐族特意的娇媚,却是一只白毛狐狸。

      老妪眼中流露出慈祥的光芒,伸出手在狐狸头上抚弄了两下,“去吧。”

      狐狸撒娇般嘤嘤叫唤了一声,一个纵身,便如一团雪球般,射了出去。

      老翁颤巍巍走了出去,抬起胳膊指着老妪,喟然道:“你啊你……”

      “我怎么了?又要说我使性子是么?”

      ……

      篱笆中的大公鸡咕咕叫着,昂首挺胸巡视着他这方寸疆域,母鸡们讨好般的咯咯叫唤,似乎是在应答,他们早都听惯了这老两口拌嘴,这一切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又是一个晴暖的日子,一天光景的开始。

      单雄信信步走着,早春的太白山,一冬沉淀,透着股子清寂的美,忽然斜刺里蹿出一团雪白的物事,在单雄信眼前一晃,便不见了。

      单雄信只当是寻常小兽,也不在意,刚要走,那团雪白又是一闪,攀在一截枯木上,单雄信定睛一看,却是只狐狸,狐狸扬着脖子冲他叫唤了两声,一条雪白的大尾巴左右摇摆,眼睛半开半合,竟然有一种傲然之气。

      单雄信不觉为之诧异,白狐狸又低低叫唤了一声,像是在诉说,叫完从枯木上跃下,掉头便走,走了几步,转回雪白的脑袋看了单雄信一眼,单雄信心中一动,便随着那狐狸走去,狐狸见他跟着走,便飞奔而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单雄信追了一程,不见了狐狸,刚停下步子,却见那狐狸又兜转了回来,仍旧低低叫唤一声,在前引路。

      如此这般,一人一兽,一个在前行,一个在后跟着,蜿蜒向山上走去。

      单雄信先还有些疑虑,后来见狐狸引着他走的实是条极隐秘的小路,不管两侧林木如何茂盛,怪石何等嶙峋,脚下的路却总是有人踏过的痕迹,也便放心跟着那白狐狸走,只是想不明白是谁在暗中让这小兽来指点他路径。

      单雄信正走间,忽闻羽箭破空之音,他侧目一顾,一只箭正从左侧射来,直入他左边太阳穴,他身形未动,脖颈向后一仰,那箭恰恰贴着他鼻尖飞过,若是他再慢半分,便是要皮开肉绽了。

      饶是他功夫了得,突逢此变,也不由得重重喘了口气,暗道好险,口中那气却只喘了一半,箭便又射来,听声音,这次却是三箭齐发,他眉头不由一皱。

      这次的三箭,一在前额,一在后脑,当中的仍在太阳,他身形仍旧未动,腰身一扭,便又闪过,正待要直起身子,又是三箭齐来,单雄信哼笑一声,心道这次竟然是遇到一个劲敌,豪气反倒被迸发出来。

      这次箭矢的来势已不容单雄信不动身,他凌空腾起,一个后翻,三箭在他身下飞过,贴着他腰腹那一箭,已划破了他的衣襟。好好一件袍子,被划了长长一道口子,单雄信正自惋惜,又是三箭齐发。

      敌人发箭,又急又准,又能避开山间林木,箭法果然是世间少有,单雄信再不敢松懈,他周围树木茂盛,没有多大腾挪的余地,敌人更是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

      敌人六箭齐发,单雄信堪堪避过两箭,踢飞一发,身形借着那一踢之势后纵,脊背却撞在了一株树上,已是退无可退,而那三发箭转瞬便至面门,单雄信伸手接住了两发,那箭中力道极强,虎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痛,他眉头紧紧抽了一下,而那最后一发,他却是在最后关头,张口衔住。

      单雄信吐出口中的箭,已是喘息不止,却才刚喘了口气,又闻一阵疾风扫来,宛若万箭齐发,天寒地冻,他鬓角却一缕细汗滚下,猛一闭眼,暗道,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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