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屋幻恋》梧童语

7、无家可归的可怜蛋

　　秋心失落地拖着两只笨重的行李箱离开了国宾壹号16号楼，古牧犬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再次很怀疑自己的老爸老妈到底值不值得信任，现在，她不仅找错了地方，还联系不上正在飞机上的他们，甚至，今晚她很可能无家可归了。

　　她知道老爸老妈出门之前总是会把门窗锁得死死的，她没带自家钥匙，也不可能从顶楼翻窗户到自己家里去。总之，在老爸老妈回国之前，她是不可能回到自己家的。

　　她忽然有些惧怕这所谓的苏城第一豪宅的奢华宁谧的夜，而有些怀念那个小小的拥挤的旧旧的家，以及闹哄哄凶巴巴的老爸老妈。

　　想到那个叫云歌的男人如何凶狠地把自己撵出家门，想到自己的家有多温馨，秋心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她一路慢条斯理地走，不知下一站去向何处。投靠不了家人的时候，本该投靠好友的。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的朋友有多少。苏力那个家伙，前一天刚好出差去了，没有办法投奔她了。

　　她的确成了个流浪汉。

　　孤独无依的她打算先去外面找个旅馆凑合一夜，然后联系老爸老妈，那时，他们肯定已经下飞机了。可是忘记了来路的她走到相反的方向上，来到了紧邻松山湖的音乐喷泉。

　　国宾壹号的夜的确美得醉人。美丽的灯光之下，喷泉随音乐翩翩起舞，喷起的水花落下，溅湿了秋心的衣服，凉凉的，湿湿的。

　　这里的人很少，只有极少的人坐在林荫边古典的长椅上窃窃私语。她挑了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委屈的泪水倾泻而下。

　　毕竟，吵架输给一个男人是从未有过的事，无家可归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古牧犬乖巧地蹲坐在她脚边。她伸出手一下下轻抚它的头顶，它满足地昂起头接受她的爱抚。

　　忽然，它不安分地站起来，尾巴慵懒地左右摇晃，似乎见到了什么熟人。

　　秋心抬起头，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他普通的打扮丝毫掩盖不住他的帅气逼人。

　　他笑着看着她哭得涕泗横流的脸。他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一个女孩是件发生概率极小的事情，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故事发生。最重要的是，他的球球居然温顺乖巧地跟了她一路。

　　今天他发现球球走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在家里等一个客人的来临，可是她并没有来。

　　他坐到她的身边，温柔地说：“小姐，这只狗……”

　　秋心偷偷擦掉眼角的泪，讷讷地说：“其实我不是它的主人，只是它一路跟着我……”

　　男人说：“它一定很喜欢你，所以才会跟着你。”

　　古牧犬乖乖地摇了摇尾巴，大舌头舔了舔秋心的手心，湿湿的，黏黏的，痒痒的，秋心笑了。

　　秋心道：“也许吧，不知道它的主人在哪里，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它一定很急吧？”

　　男人说：“也许它的主人一直在找它，可它偏偏不爱回家。”

　　秋心笑了，说：“它是只不爱回家的狗。”

　　男人也笑了，说：“对，它并不喜欢按时回家。它喜欢跟在它喜欢的人或食物后面，直到它饿了，或者想家了，才会灰溜溜地回家，假装可怜地讨好主人。其他时候，它对主人爱理不理。”

　　秋心忽然觉得这个陌生人很有意思，“哦？看起来你对狗狗了解得很透彻。”

　　那当然，我可是养过无数只狗狗的，男人想，而且我当然很了解球球的脾性。不过，他只是说：“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就对它说，它虽然不会说话，却是个很好的听众。我认识它，它叫球球。”他站起身来，“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湖边很凉，小心感冒。”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回家，她的身边放着两个大行李箱。他以为她是这里受了气的小保姆，准备离家出走去。住在这里的人们非富即贵，大多数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秋心想了想，他说得很对，如果感冒了，才不会有人关心她。她打了个喷嚏，然后站起身来，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这个孤独的夜里，这个陌生人的出现给她受伤的心灵些许温暖，虽然只是暂时的。

　　他们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球球站起身来，两个人都背对着它，它站在他们俩连线的中点上，似乎有些犹豫。

　　它的主人偷偷回头看了它一眼，哼，这个忘恩负义的狗狗，居然只犹豫了三秒钟，就果断地抛弃了他，跟随那个泪眼汪汪的小妹妹去了。她看起来虽然很傻，但是很善良，他相信她能照顾好它。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这话说得很对，当秋心好不容易摸到国宾壹号的出口时，保安热心地告诉她，这里地处郊区风景区，业主出行基本都有司机接送，夜里根本不会有出租车会来这里。

　　好吧，这次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刻钟之后，她又摸索到了16号楼。

　　一楼的灯光已经熄了，只有少数的景观灯闪着幽暗的蓝光。二楼最右侧的房间灯还亮着，那个可恶的混蛋一定还没有睡觉。现在本来就才9点多而已。

　　秋心疯狂地按响门铃。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云歌裸着上半身探出窗外，瞟向院外的她。

　　云歌好奇地喊道：“怎么，吵不过我还要回来再吵一次？等会儿等会儿，等我洗好澡再说！”说完他啪地关上窗子，人影在窗口消失不见。

　　哼，死到临头还要洗澡，待老娘进去看怎么收拾你！秋心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绕着手指头。

　　忽然，她有了一个想法。两分钟后，她已经翻过栏杆，穿过小花园，站在客厅里，打开灯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笑了。她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翻出一堆零食，打开电视，蜷缩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硕大的吊灯映照得整个客厅灯火通明。

　　电视里在放着苦情韩剧，女主角哭得鼻涕都快掉下来了。

　　秋心一边啜泣，一边挨个吃套在手指上的洋葱圈，抽纸一张一张减少，她不时把零食袋和擦过鼻涕的面纸丢向电视边的垃圾桶。一个，没中；两个，没中；三个，没中……它们在垃圾桶四周围成一个圈，垃圾桶里还是她上午打扫完的样子，新的垃圾袋里什么都没有。

　　真奇怪，心情不好的时候，投篮水平严重下降了。

　　当她看到自己造成的破坏比那个混蛋男人还严重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本不是这样邋遢的人的，她丢垃圾向来很准，就算不小心丢歪了也一定会立刻捡起来重新放进去。

　　可是现在她的头太沉重，沙发太舒服，韩剧太苦情，她一点都不想动弹，只想深陷在沙发里，吃，哭，吃，哭，吃，哭，吃，哭，吃，哭，吃，哭……

　　放纵自己一次吧！

　　当她哭得不能自已时，苦情韩剧终于放完了，接下来是一部喜剧。

　　这家电视台真是神经病，一会儿悲剧，一会儿喜剧，搞得人家哭哭笑笑，鼻涕乱跳。

　　忽然，球球开始不安，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嗅来嗅去，终于寻觅到一个满意的地方，在垃圾桶边拉了一坨很漂亮的粑粑。奇怪，漂亮的狗拉的屎都是漂亮的。就算狗屎很漂亮，但毕竟是狗屎，大脑和惯性告诉她她必须得立刻马上赶紧飞快地把狗屎处理掉，但身体告诉她她实在是动弹不了了。

　　云歌洗完澡下楼时，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个肮脏的疯婆子和狗不知何时再次不请自入了！她深陷在他的沙发里吃他最爱的零食，就像她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一样！更可怕的是她哭得眼睛肿成了金鱼眼，脸蛋上糊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是零食渣还是眼泪还是鼻涕。

　　秋心勉强将肿眼挤开一条缝，看到了云歌。云歌的湿发耷拉在额前，健硕的上半身有水滴一条条滑过优美的肌肉弧线，下半身穿着一条漂亮的运动短裤。

　　他比韩剧里的男主角还高大英俊。

　　可是他比韩剧里的反派男主角还坏。

　　他躲在离球球最远的地方，指着秋心大笑，笑她邋遢得可怕的模样。

　　秋心忽然放声大哭，她实在是没见过如此没有同情心的人，她哭诉她如何如何回不了家了。

　　云歌一点都不理会，只是冲她大喊：“快把那只狗弄出去！还有，你也出去！”

　　秋心大哭：“我说了我没有家可回了！”

　　云歌道：“所以呢？”

　　秋心说：“我要在你这儿借住一晚！我睡沙发就行了，你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害你的！”

　　明天联系上爸妈，她一定要他们赶快回国。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才第一天她就忍受不下去了。现在，不管是什么样的豪宅，她都不要再来了！不管杜宏是谁，她也不要去认识他了！

　　云歌调皮地说：“No way！”

　　他怎么可能收留一个陌生人和狗在家里呢？他的家，自从他住进来之后，再没有第二个人踏进来过。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工作了。

　　还有20分钟就到10点了，他得赶快把这个疯婆子和疯狗弄出去。

　　他们展开了激烈的10分钟争吵。心急的云歌发现自己似乎吵赢不了秋心了。

　　的确，当一个女人愤怒时，她是无敌的；当这个女人又伤心又愤怒时，她比无敌还无敌。她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地把云歌吼了回去。

　　“不管你怎么说，我今晚在这儿睡定了！反正我回不了家，也不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又不想睡马路！”

　　云歌看了自己一眼，他还没穿上工作装。那件复杂的工作装，要花至少8分钟才能穿好，而10分钟后，他就得出现在ERC里。

　　没时间和这个疯婆子争执了！

　　他冲她喊道：“那好，一，你今晚可以睡客厅，但是绝不可以踏进二楼半步！二，那只狗不可以踏进二楼半步，而且你负责它的卫生，此处禁止狗类大小便，你必须立刻把那坨黄色的臭臭清理掉！”

　　说完，他飞快地冲向二楼，留下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

　　秋心激动地搂住球球，哭道：“球球，我们终于有地方睡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