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徐千金

33、家家家

　　初鹿野健太郎遭遇了人生中对他而言具有毁灭性打击的大事。

　　这本来是美好的一天，他手上提着的，是下班路上商店街街头那家蛋糕店，新鲜出炉的起司蛋糕，是妻子女儿的最爱。

　　他想到女儿这段时间的冷静与沉默，大概是世界真的长大了吧，或许是学校让她不开心了？健太郎加快了脚步，希望手里的起司蛋糕可以让女儿多少开心一点。

　　然后他看见了什么？

　　一个红毛男孩儿正使劲的往他闺女身上蹿，两只手还不老实的摸来摸去，他看见“世界”抓住男孩儿的手，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泛起，像是要开口撒娇。

　　哪来的红毛？！

　　“世界？”

　　健太郎忍不住开口，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一定充满了绝望与希望，希望是他看错了人，绝望是他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宝贝闺女。

　　“爸爸？”

　　健太郎条件反射的正想开口答应，却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红毛男孩儿的声音。他只感觉脑里的火山喷发了，中年男人脸都气的泛青，他勃然大怒的吼出声。

　　“臭小子！！你叫谁爸爸？！手还不撒开？！再欺负我女儿就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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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看着日思夜想的父亲，一声包含本能与欣喜的“爸爸”实在难以忍耐，再看下一秒黑着脸冲过来像是要撕碎自己的健太郎。

　　——“画面感太残酷，请让她缓缓。”

　　赤司已经提前把她拉到身后，健太郎脸更黑了，一手公文包一手蛋糕盒身手矫健的势要将红毛从自己闺女身边拧开。

　　世界一脸懵逼在赤司身后被护着躲来躲去，很快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不不，初鹿野叔叔…叔叔您好！”

　　赤司面不改色的被父女两人夹在中间，健太郎手中的公文包不小心砸到“自家闺女”脸上，看一眼赤司那张脸上不怒自威的神情，总算放过了被女儿护着的“红毛”。

　　“你！你站出来！你是几年几班的学生？”

　　世界欲哭无泪，还好她聪明，很快恢复“赤司”该有的温和睿智：“初鹿野叔叔您好，我是世界的同班同学，赤司征十郎，一直听世界说起对她最好的就是爸爸，今天才知道真是如此。”

　　健太郎心头稍感喜悦，他最喜欢别人说他是个女儿奴，徒然收到这么一通甜言蜜语，心里多少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点改观。

　　“哼，少说这么多好听的，你刚刚对我女儿做什么呢？”

　　“这真是您看错了！”世界上前一步握住健太郎提着公文包那只手，使劲晃两下：“我跟世界是朋友，刚刚真的只是在闹着玩，叔叔您误会了！当然确实是我欠考虑了，请您原谅我这一次！”

　　赤司凉凉的瞥她一眼，转过脑袋，随她乱扯。

　　健太郎使劲也没能把红毛紧紧握住他的手甩开，只能审视的看“他”一会，清清嗓子刚想说话，身后传来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公？你站这里干嘛…啊啦，世界你放学了？…这位是？…”

　　世界看着提着酱油瓶一步步走过来的妈妈，眼眶都要红了，但吸取刚刚的教训，她遏制住本能，松开健太郎已经被自己捏红的手，上前一步对正好奇打量着她的幸子礼貌的鞠躬：“阿姨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世界的同学，赤司征十郎。”

　　“啊你好，是你…借手机给我家世界的对吧？”

　　啊？世界下意识转头看赤司，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眼，领会到答案的世界立马点点脑袋：“对没错，是我。”

　　“啊啦——那真是太感谢了，赤司同学是吧....”

　　健太郎看着妻子上下扫视温和有礼的男孩，后者也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烦，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心有预感的想要上前拦住妻子，然后幸子已经开口邀请道：“既然都到家门口了，进来一起吃晚饭吧赤司同学，一直听说学校里有朋友很照顾她，我们一直都很想当面感谢你呢。”

　　“好啊！”世界心底一阵激动，她实在太过想念父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赤司的态度，连忙回头征求对方的意见。

　　赤司可有可无的点头，他很清楚这段时间世界的努力，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跟初鹿野夫妇碰面，他也会安排找个机会带她回家。

　　幸子手里还提着刚刚打满的酱油瓶，显然看见了"女儿"和同学的视线交流，内心对"赤司"的肯定度又上升了不少。

　　——"能够在意世界的意见，真是个有礼貌的男孩。"

　　健太郎黑着脸企图和妻子能有视线接触，以告诉对方自己的不满，然而幸子正被殷勤接过她手中酱油瓶的"赤司君"逗得眉开目笑。

　　看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了。

　　赤司走在最后，看见同行的"父亲"脸上悲愤又坚决的神情，再看看前面就差扶着幸子走路的世界，卷起右手挡住唇边难掩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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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鹿野家从走进玄关开始就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幸子亲手装扮的厨房，右边就是客厅，四方形的客厅被初鹿野夫妇装扮的温馨又大气，明亮的落地窗外是健太郎亲手栽种的蔷薇，这是幸子最喜欢的花。还能看见院子里的一颗小树，生长的蓬勃翠绿，是世界出生那一天，健太郎亲手种植下的，还有不少漂亮的盆栽小花摇曳在晚春的夜风中。

　　世界回头就看见爸爸买的那盏落地灯，为了经常等他应酬晚归的妻子能有一个安心又明亮的陪伴，还有白色的沙发上摆着漂亮又柔软的碎花小垫子，桌上是幸子端来的麦茶和自作的烘焙小饼干。

　　穿着待客拖鞋的脚忍不住戳一戳茶几腿旁地板上的那个小小的浅痕，那是她七岁那年抱着花瓶摔在这里，磕碎了花瓶留下的痕迹。

　　她还记得那时候幸子抱起磕破脑门鲜血直流的她，冲出家门奔向医院，她从来不知道妈妈可以跑得那么快，也从来没有见过爸爸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他冲进病房，看见她坐在病床上安然无恙，重重的吁出一口气。

　　世界低着脑袋，咬牙努力忍住不知道为什么就冲上鼻头的酸意，她知道她很想爸爸妈妈，很想快点回到这个家，但从走进这个家门开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比知道的更思念他们。

　　赤司端来幸子吩咐给"赤司君"的起司小蛋糕，眼前端坐在沙发里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的世界，那本来属于他的蔷薇红发，正没精神的垂耷下来。赤司垂下眼帘不知道想到什么，很快把手里端着的起司蛋糕放到世界桌前。

　　坐到世界旁边的沙发上，把幸子买来专门吃蛋糕的小勺子放到她盘子里，又拿起一旁的餐巾纸搁到她面前。

　　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健太郎一脸青色，他抱着双臂看自家"闺女"如此照顾红毛君，终于忍不住清清嗓子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赤司君，我听世界说，在她手机坏掉这段时间里，是你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她，作为父亲，我十分感谢你的善意，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世界深呼吸口气，努力咽下嗓间的干涩，清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啊，应该的应该的，叔叔您太客气了。”世界交叉十指，赤红色的眸子在灯光下看上去格外水润，"少年"露出真诚又温暖的笑容，诚恳的说着：“世界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很高兴能在学校里认识她，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健太郎心里忍不住点点头，面子上仍旧不肯放下审视的目光，脑子盘算着要问些什么话让这小子知难而退，厨房里的幸子已经端出最后的主菜搁上桌，轻声呼喊着快来吃饭。

　　主客尽欢的一顿晚饭，幸子满意又开心的看着"赤司君"吃下了所有她夹来的菜肴，"少年"的吃相斯文又大方，世界眨眼几乎舍不得让眼睛离开就坐在面前的父母。

　　晚餐结束后，她拿起书包告辞，对难得见面的父母挥挥手，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双腿迈出了这个熟悉的家门。

　　赤司出门送她，自然的拿过她肩膀上的书包，世界后知后觉的赶忙伸手想抢回来：“诶，你干嘛啦，不用啊，我现在是男人...”

　　赤司凉凉的看着她，每次世界一说自己是男人，他就忍不住心里感到烦躁。

　　撇过头不打算搭理她，赤司径直向自家庄园的方向走去，世界乖乖的跟在后面，嘟囔着念叨：“你不用把我送到你家啦，待会你回去晚了，爸爸会担心的，而且他对我的印象会变差的！”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他先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气息之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又闭上嘴，赤司转过身正视眼前的人。

　　街道上的路灯稀稀落落的照在两人身上，世界眨着眼睛正想开口询问，赤司莫名低沉的声音已经传来。

　　“委屈你了，阿世。”

　　世界的赤色眸子不受控制的睁大，她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受到赤司的各种照顾，虽然这家伙总爱在不经意间欺负她，还别扭的不承认，上一刻让人温暖的忍不住想接近他，下一秒又冷漠的让人从心底害怕，但她在这一刻真的感觉平时那个捉摸不透的赤司，像是亲手揭开了掩饰在他身上的所有屏障。

　　她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真正的赤司征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