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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十九章 ...

  •   这一吻颇有些动情,却并不深入,先是嘴唇之间紧贴着摩挲,慢慢地像是小兽一样啃咬着,舌尖只轻微地探了探,又不敢唐突似得收了回去。两个人贴得太近了,景颐看着他的眼睛甚至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只有一双眼睛,黑玉一样,茫然里透着几分慌乱几分无措。

      他从没见过自己这般模样,可景皓的眼睛清澈洞见他不得不信,脑海里乱纷纷全是这个孩子对他求爱示好的样子。

      这样的距离他没法再伸手遮住对方的眼睛,所以他闭上了眼,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封闭了视觉之后身体的其他感觉便更明晰起来,捧着他的脸的那双手热得像是烧得发红的银丝炭,贴上来的嘴唇是软的,亲吻里带着试探和讨好,啃咬吮吻弄得他唇上麻痒,那麻痒沿着后颈窜过脊椎,让他不自觉放下了抬起的手。

      到底是景皓率先结束了这个亲吻,他慢慢地松开对方的嘴唇,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男人仍旧闭着眼,睫羽簌簌颤着,向来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着水红,色薄的双唇也被啃咬成了更艳丽的颜色。

      然后那双闭着的眼慢慢睁开,他心跳就陡然一停。

      他没想过会弄成这个样子,他只是听说对方冒雨回来,放心不下所以想要来看一眼,见他安好就要走的,但是那条伤疤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什么,而那个茫然惊疑的眼神更让他情难自抑。

      他亲眼看见他叔父在看见自己吻上那条伤疤的时候的眼神,虽有惊疑却无羞怒,只是满满的不解,甚至在一瞬间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柔软,他才越发失控,到现在理智回溯,却已然打破了昔日的君子协定。

      抬眼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仍旧带着些许迷乱,他的叔父也没有说话,景皓矮下|身仍旧单膝跪在他叔父榻前,咬了咬唇,恨不得这一刻静默永远都不要被打破。

      景颐眨了眨眼。

      他才从方才的纷乱心绪里惊醒,睡余无力的迷茫被亲吻加深,嘴唇翕动几番竟发不出声音来,便伸手撑了撑床榻坐起身来,很轻的一个动作,却蹭落了搭在榻沿的那件丝袍。柔滑如水的织物像是月光一样流下了锦榻落在地上,发出极其轻细的一点点声响。

      却似钟磬惊梦。

      用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心跳逐渐平复到了寻常的响动,外间的雨声在耳里又喧嚣起来,景颐想说下了这么大的雨陛下怎么来了,又觉得这样的词锋太糯软,简直是温柔关切地,不足以显示自己被冒犯了的愤怒,哪怕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力气去愤怒也不行,所以他努力拔高了些音调喊道:“陛下——”

      后面的字句全都梗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了景皓一眼。只那么一眼,他就说不下去了。那样英俊逼人飞扬凌厉的年轻人半跪在他榻前,九五之尊向人屈膝姑且不论,两眼里流转的全然是深情款款和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一点后悔和自责。

      看起来很可怜。就好像饿得不行了的小子守着一锅主人家的肉羹,忍了再忍终于没忍住,只喝了一碗,却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生怕自己就这么会被打发出去流落街头一样。

      可怜得他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他还记得这个孩子有多任性执拗,面色一寒就是朝中老臣都不敢逼视,他还见过他少年践祚的天子威仪,见过他扬鞭策马的意气风发,见过他经纬天下的英明神武——可这样一个圣君之姿堪载史册的皇帝,这样一个,风华正茂诸事顺遂得,要天下雨天都会立时下雨的年轻人,居然就因为喜欢了他,就变得这么……可怜了起来。

      景颐没法不觉得其实是是他不近人情做得差了,哪怕明知道这样的爱恋是不对的,不予回应才是为了他好,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冤孽呢?

      心绪如电辗转万千,更漏不过滴了一个弹指,他慢慢地放软了语调说:“陛下可有何要事么?”

      这样温和的语气是景皓想都没想过的,他有些鲁钝地下意识点头,又旋即摇头,支吾着道:“朕听说皇叔是冒雨回府的……皇叔身体不好……朕就是……就是想来看看而已……”

      景颐把腿挪下了榻,坐在榻沿上俯身去拾那件鸦青色的丝袍,景皓连忙抢先拾起了递予他,手指交触的时候又带起了微妙的尴尬,景颐抿了抿唇接过了直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披上丝袍,又看了一眼他的皇帝侄儿,叹了口气说:“堂堂一国之君,这么大的人了,像个什么样子?陛下十六岁都不止了,难道还想像当年在临华殿里的时候那样,抱着臣的腰撒娇么?快请起来罢,再这样下去,也不怕折了臣的寿数。”

      后一句是半开玩笑的,可景皓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豹子一样,立时跳了起来,连声道“皇叔别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在乎实在是叫人不知所措啊。景颐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到底笑了还是没笑,摸索着趿上塌下摆着的缎面软鞋站起身来,一面说着“既然陛下没有要事,臣就先告辞了”,一面慢慢地向外走。

      他的脚步有些飘,像是踏在棉花上,又像是半睡半醒间梦寐游走,景皓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怔了会儿,下意识地就跟着他叔父走了出去。

      绕过隔开内外间的屏风,却见他叔父在门前站定了,看着外面的大雨出神,过了一会儿,用很温和关切地声音说道:“雨这么大,陛下今晚要不就不要回宫了罢,左右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不如在臣府上歇一夜,等明早雨势缓缓再走不迟。”

      景皓当即愣在那里,继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本以为情难自禁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的皇叔一定是气得不行,现在没被责斥,皇叔也没气得要会禹州已经是谢天谢地神佛保佑了,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顿时连对荆湖黄淮更大水道能否受住这浩浩荡荡的暴雨都不那么担心了,欢喜地都要雀跃起来,一时都忘记应声。

      景颐等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他,用那样温和得几乎有一点飘的声音款款道:“陛下如果要回宫的话,臣这就去叫人备严实一点的马车。社稷之主,还善当自珍重。”

      “不必了!朕就在皇叔府上歇息就好,皇叔叫他们随便收拾间屋子出来就是了!”景皓这才回过神来,连声答了。

      景颐看着他,一会之后迟疑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了。

      他现在心乱如麻,还是要一个人静下来,慢慢地细细厘清才好。

      雨大得吓人,这样大的雨势,居然从下午的时候一直落到了现在,真不知道荆湖黄淮的堤防怎么样了。

      章舜卿披着擦得半干的头发皱着眉头进了房里,他今天放衙从宫里回来也是弄得一身淋漓,但心里更是烦闷。前几日天子忽然提出要调他幼弟禹卿回朝出任副都御使,他都没有那么烦闷过。

      毕竟那样的敲打里浓浓地透着景宁哥身上的沉香味,以退为进小心应对也就是了。上次傅约的事借了景宁哥的东风,被他拿残火燎一下也是该当的,左右话已经说开了,对他景宁哥,只要自承确有所求就好,反倒是表现得无欲无求的才说不过去。

      但这场大雨实在是闹心,到时候一旦哪里决了堤,事情全都压在尚书省,他是尚书首相,定是要焦头烂额的,偏偏还提领着中书,想必是要好几个月不得安生。

      闹心得他在床边坐下才想起来段殊已经有两天没在他眼前晃悠了,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昨天轮到他值宿台省,没见到是应当的,而平时等他值宿回来,段殊肯定早就守好在他府里眼巴巴地等他回来。

      今天到现在还没见到人,难不成折冲都尉衙门还能有什么急务不成?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忽然涌了上来,章舜卿却只闭了闭眼,连分辨都懒得,自顾自端起了蝶娘早就送来了的姜汤,一口喝下了那辛辣的汤水之后信手搁下了碗准备早些休息,门却忽然被撞开了。

      段殊带着一身雨意闯了进来,满头满身里里外外都湿得透彻,章舜卿愕然地看着他这副水里捞出来似得模样,还不及问一句“难道镇远侯府上连把油伞都没有了么?”,段殊已经反手摔上了门,几步就跨到了他床边搂着他就是一阵亲吻。

      不同于往日那样亲昵情色耳鬓厮磨式的亲吻,段殊就像是露出了獠牙的恶狼,按着他磨牙吮血一样的啮咬着,几乎要拆吃入腹一样,章舜卿不知道这狼崽子抽的什么邪风,一面咬回去一面反手推他,却被放倒在了床上更深切地吻着。

      这个吻满是血腥气,许久才堪堪停下,章舜卿呛咳着急促喘息着,一边抬脚就把那个湿得能拧出水来的疯崽子踹下了床,抹了一把不及吞咽沿着下颔淌到了颈子里的津液,气恼地低斥道:“你发什么疯?”

      段殊愣愣地坐在地上,抬手按着被咬破了的嘴角,许久才道:“我母亲来书说聘礼文定都已经下了,促我尽快回幽州成亲。”

      章舜卿好像听到了雷声,轰隆之下惊得他耳膜震颤,过去了犹有余音嗡嗡。

      看吧,就说了是留不住的东西。

      可是要走怎么不早点走呢?他刚刚都学会惦记了,现在却说要走,实在是……

      不过也好,在他还没那么惦记的时候就走了,总比等他越陷越深沉沦没顶的时候再走来得好不是?

      他坐起来想了想,觉得是不是该把话说的尖刻一些显得不会那么留恋才能更好地断了这个小混账的念头,看他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了,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是哪家的姑娘?河阳大长公主选中的长媳总是不错的,你以后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好好地和夫人过日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本相好歹也是你的师长,总要备一份拿得出手的贺礼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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