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夭白淼

39、孩子

　　海岸的那一边，傍晚时分，萧云坐在台北信义区的W酒店套房里，一口一口啜饮着白水，她的眼前还放着经纪人拿来的药丸。
　　一整天了，房内厚厚的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只亮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将她的面目照得晦暗不明。
　　她已经怀孕，虽然看过报告，但这件事仍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她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因为这个小小的细胞，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孤单。她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药丸。抬手将它们扫入垃圾桶。
　　她深深的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决定，这件事之后，可能是天堂也可以直接将她拽入地狱。但是为了姚远，她还是决定试一试。只有尝试，才有可能得到一个温暖的家。
　　姚远最近都有些游离，萧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点，女人在情感上的直觉超出男人。
　　一开始她以为萧笑会是她成功路上最大的对手。但是她想错了，那场可笑的订婚宴后，无论是萧笑对于姚远，还是姚远对于萧笑，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们之间差的，只是一句“解除婚约”。如今她明白，她最大的敌人，是那个影子一般的女人。萧云一直都知道姚远的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前些时候也许他放下了，但现在似乎又出现了反复的情况。萧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该用的手段都用了，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超出了掌控。
　　这无疑印证了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无他，是前女友。
　　也许应该庆幸，这个孩子，来的不早不晚。姚远也许是个浪漫主义者，但他绝不会在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情况下，还生出别的事端。
　　爱情是一时的义气，孩子才是两个人之间最不可分割的关联。
　　她这么想着，眼前的私人手机忽然响了，这是只有姚远知道的号码，从放出消息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是第10个电话了。姚远从未这样迫切的想要联系她，这让她觉得自己矜贵。
　　萧云已经隐隐的尝到了胜利的味道，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满足的微笑，但仍然没有接。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萧云蹙蹙眉头，起身去开门。
　　因为传出新闻的关系，她包下了整层，所以开门时并无戒心，等看到来人，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门外站着的是姚致，他神情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比平日里更加的深邃。
　　“你来干什么？”萧云的好心情一瞬间被破坏。
　　他忽然笑着问：“怎么你也知道害怕？”
　　这句话，像是银针扎在心上，萧云心虚，语调不自觉的提高了三分：“我怕你做什么？！”
　　姚致不语，伸手将她拨开，侧身进入室内顺手关上房门。
　　“你出去！”萧云反应过来后使劲的推着他，“谁让你进来的！你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身手一捞，搂住她的腰，将她按在门板上。他的鼻尖正对着她的唇，萧云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半晌才艰难的说：“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姚致，你怎么那么贱？！”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怔。
　　姚致的心头一片苦涩漾溢开来。
　　“你可以叫保安试试，”他平静的说，“我知道外面有一大堆的记者，正等着人给他们来点猛料。”
　　姚致又往前压了一分，口气不同寻常，萧云心中大骇，垂下眼帘：“关你什么事？”
　　他不满意她的眼睛不在自己的身上，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我的事？”他的声音无限温柔又无限冷漠，“萧云，你真的以为你能骗得了我？”
　　不知道是被他压得，还是自己本来就心虚，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也憋得难受。
　　“你放开我！无耻！下流！”她伸出一双手努力的推开他，姚致却站的稳稳的，犹如一座大山在压在身前，巍然不动。
　　“我贱，我无耻，我下流……”姚致喃喃地念着这些词汇，手扳起她的后脑，照着她的唇吻上去。
　　萧云用力侧过头去，姚致的唇擦着她的脸颊停在她的耳根处。
　　两人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在发抖。
　　许久，姚致忽然哼笑一声：“萧云，你怀了我的孩子却说是我弟弟的种，那我该骂你什么？嗯？”

　　他捏着她脸颊的手越发的紧，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
　　第一次，她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恐惧。
　　姚致这个人，算是度量比较大的，一般的事情他都不喜欢同别人计较，更不要说是她。但是反而是这种人，一旦生起气来，就会变得很可怕，并且难以预料。
　　他这样的动作和神态，她再无法无天也知道，他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看着她的一双眼睛犹如嗜血的头狼，恨不得转瞬之间将她撕得粉碎。
　　萧云同他对视，努力的想要看出关于孩子的事，他只是猜测还是已经确定，但是姚致的眼中只有蓬勃的怒气，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出。
　　片刻后她努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液，仍然嘴硬说：“你在说什么疯话？看清楚，我现在是你兄弟的女朋友，我怀的是姚远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总之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言罢，室内竟然微有回响。
　　姚致勾起唇角冷笑：“我现在很清醒，你问问你自己，疯的人是我还是你。你怀孕九周。九周前，你连姚远的裤脚都摸不到，你怎么怀上他的孩子？！”
　　姚致说着将她压到了最深处，他的身体与她的严丝合缝的黏在一起。空气瞬间稀薄，他的眼睛同她的距离只有寸许，萧云觉得他那双眼犹如深远，直叫她觉得头晕目眩，在害怕之余，心里升起的居然还有一丝丝不忍。
　　“为什么？”他嗓音低哑，像是忍着百分之一百的疼。
　　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姚远？为什么那么狠心，宁愿利用他的孩子去牵绊住另一个男人？
　　为什么？！
　　萧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于他的感情始终不屑一顾，然而同他的纠缠中，对于他的了解也逐渐加深，只不过她的目的性太明确，所以将自己的那点愧疚掩饰的很好很深，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直到最后连自己都忘记，把它放在了哪里。
　　眼看着二十多年过去，多少次的纠缠不清，她从未在姚致的眼底看到像是今天的复杂纠结的情绪，那是一种悲从中来的绝望，幕天席地的从他的眼中翻卷着呼啸而来，酝酿着一场风暴，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这么对峙了许久，最后她想到的还是姚远，于是心下一横：“你放开我，我不舒服，反正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你又何必跑来一趟问我。你有证据，就去媒体前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的孩子是你的不是姚远的，告诉他们你才是孩子的爸爸。让我百口莫辩、身败名裂，你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怒极，他听到她说不舒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压着她的力道也轻了，最后真的放开了她。
　　萧云终于得以解放，觉得空气中的含氧量都增加，松了一口气，舒展身体，眼睛瞄到了电视柜上的烟，伸手拿过来，从里面抽了一支，捏在手里，在烟盒上轻轻磕了磕。
　　接着她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四处翻找，没找到火，想来是被经纪人藏起来了。过了那一阵，萧云体内的那阵骄矜的劲儿又来了，她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知死活地对着姚致扬声问：“有没有火？”
　　烟就叼在她的嘴里，她开口说话，就会上下晃动，姚致伸手迅速把烟从她口中抽了出来，扔在地上发狠的踩上去，碾碎。
　　萧云冷眼看着，等他恨恨的踩完了，才又抽出一支，脸上颇有些得意的神色。
　　他一言不发，上去将一盒烟抢过来握在手中揉成一团，又不甘心似的，一根一根抽出来，掐断了，扔进了纸篓。刘海遮住他的额头，在眼前洒下一片阴影，他深吸一口气问：“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