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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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前日饮多了酒，一早起来解决内急。他迷迷糊糊走到马车之后，却吓了一跳，清晨阳光之下，正有一人垂头丧气，结结实实地蹲马扎。
方萧岱也瞧见了他，只用一双通红的兔子眼望他，满脸沮丧。刘青不由笑出声来，走上前去调笑于他。
“一夜风流兮，美人如玉。日以继夜兮，马扎何趣？”他嘻嘻笑道，“瞧你双目通红，我不是与了你药么？莫非竟然如此不争气？方兄又如此冷心冷肠，一夜缠绵，还放美人独立晨露。”说完戏谑不断，顺手去拍方萧岱臀部。
方萧岱本已站了许久，双腿发软，却是不敢违逆师兄，此刻无精打采，左手一翻一转，去抓刘青手腕。
刘青轻“咦”了一声，手腕顺势而下，反过去探他脉象，两人站立不动，只双手缠在一处，用小擒拿手过了几招，刘青一时竟捉不住他，不由喜道，“竟有此奇效不成？你乖乖从了，教大爷瞧瞧究竟。”
方萧岱轻哼一声，他本来被师兄罚站中夜，只得眼睁睁瞧着师兄自己钻进马车睡了，已经不爽之极，此刻见了这小半个罪魁祸首，只恨不得拿他迁怒，又怎会乖乖听话？
于是倒也不应声，两人无声动起手来。本来还只是一手拆招，渐至酣处，竟是拿出了些真本事来。刘青也起了验证他这法子功效之意，手上劲力加重，方萧岱只觉压力渐增，于是凝神以对，不知不觉间，竟是直起身子，退了一步……
却是天不假时，正巧方剑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瞧见两人玩闹过招。
方萧岱心中哀叹一声，他这半宿马扎倒是白搭了！委委屈屈地看了过去，正想要撒一撒娇，却见方剑吟先是微一皱眉，而后冷淡扫他一眼，自己去河边洗漱了。
——再没赏他第二眼。
方萧岱哀嚎一声，几乎就要扑倒在地上，抱住师兄打滚作揖，却只得看着那背影清瘦挺拔，渐渐去远了。
这时手上拉力一滞，回头一望，却是刘青捉住了他手腕，正自摇头晃脑，念念叨叨，“我这法子果然甚妙！你倒是因祸得福，不止清淤了堵塞经脉，便连那些游离真气，都有隐隐为你所用之势，却不知是为何如此顺畅如意……总之妙极妙极！”他满面笑意，方萧岱却更觉沮丧，只恨不得变成小猪小狗再去无赖求饶……总之一切能讨了师兄欢心，便是好的。
寒歌一大早起了，便觉气氛古怪。小师叔仍自昏迷不醒，那刘大夫只道尚需多日修养，并几味珍贵药物，他才能好转……故而他一直担心不已，时时盯着小师叔，昨夜不管发生何事，他只是不知的。然而现下，便是他再无心再驽钝，也要觉出不对来……
破庙之中正架了一口锅，采来的野菜与菌菇丢了进去，并干粮一道煮着，倒也有几许香味绕在鼻间，令人垂涎……但此间却没一人将心思放在其上。寒歌缩在角落里，余光偷偷扫了一圈……刘大夫一早盛了满满一碗饭食，只道心在山林，溜了出去。方大哥倒是一如既往，整个人端正坐着，时不时瞧着火，刚才还端了食物过来，温柔劝慰他不必多为小师叔过度忧虑，先照顾好自己才是。寒歌战战兢兢接了，目光却忍不住往后偷瞄——岱哥正蹲在那里，整个人哀怨无比，瞧见他目光，泫然欲泣委委屈屈，一双眸子又红又肿，教人狠狠欺负过了一般，期期艾艾地望着他。寒歌不由打了个寒战，只觉一切都不太对，实在不对。他双手哆嗦着接过碗，先跟方大哥道了谢。方大哥对他温柔一笑，还伸出手来摸了他的头——那道哀怨的目光简直要化成刀子丢过来了——寒歌只觉手脚僵硬，却是不敢再往后看了。方大哥倒是清楚究竟的模样，只冷冷一笑，简直有些阴森森。寒歌瞧见，只觉全身发颤，立时逃到小师叔身边，勉力装作心无外物，非礼勿视，再不多看了。
阿弥陀佛，现下明明是夏天，怎么今日却这般地冷？
那厢……
方剑吟将食物递了过去，又走回锅边，盛了一碗，转过身来。
方萧岱立马扯上最为灿烂讨喜的笑容，若在之前，他只要这般笑一笑，稍一撒娇，师兄便无论大事小事，总要依了他。可叹今日，这杀手锏竟是行不通了。方剑吟正冷冷望着他，不发一语。方萧岱硬着头皮笑道，“大师兄……”又想上去拉一拉他的手，却被方剑吟冷淡一瞥打败，垂头丧气，只瞧着那只碗重重放在自己面前，汤汤水水几乎洒出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才又落回碗里。
“吃。”语声生冷死板，结了冰一般。更是在丢下这一字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方萧岱立时便想追出去，却更是不敢违逆于他，只得端起那被砸得有些裂口的碗，可怜兮兮地吃了起来。
寒歌这会才敢偷偷瞅他，却见他愣愣抱着那碗，看一看，吃一口，不一会儿竟是哭了出来，泪珠滴滴答答，一连串地落进碗里。
寒歌大为惊奇，也低头尝了一口，却觉味道鲜美清爽，万万不至难吃到让人痛哭流涕，于是只用满怀同情的目光望着方萧岱，心想岱哥莫不是睡了一夜，竟然坏了脑子不成。
总之自作自受罢了。
方剑吟从破庙中出来，慢慢踱了几步，走到一汪湖泊之前，心不在焉。
那日从寒霜门中脱逃之后，至今未曾有追兵赶上，想必是那场雪崩所致寒霜门大乱，这才得以缓了口气。回想当日实在惊心动魄，他才得到小师弟消息匆匆赶来，却又几乎是生离死别的境地，面对一片白雪皑皑，几乎便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内心绝望之极。万幸在刘青襄助之下救了小师弟一条性命，之后数日他时时都要瞧着小师弟平稳睡容，这才缓住了令人绝望的心悸。
但小师弟，他却……
方剑吟紧紧皱眉。
他虽然已是弱冠之年，但平时忙于门内事务，未曾有心花前月下，亦无倾心之人，更是遑论风月之事。如今师父师娘已去，全天下他也便只在意小师弟一人，待得报了大仇，再陪伴小师弟身侧便是再无他求。而小师弟对他虽然独一无二无人可比，心中却总是挥之不去他少年可爱，淘气撒娇模样，若言情爱……总是亲情多一些。该当如此才是。方剑吟勉强想了一想，多半小师弟不曾与同龄少女接触，又是遭逢大变，故而对他依赖，弄混了亲情爱情不定。许得将来便需为他寻门亲事，他再无其他长辈，这些事情总要自己细心想到。若要与小师弟相配的女子，自然要稳重包容，细心体贴，事事关心于他，难过时要哄，高兴时随他一般高兴，年龄大些也无妨，容貌亦是外物，无需苛求。小师弟又不会持家，这女子亦要能干聪慧，操持家务。方剑吟不由胡思乱想，脑子里勾勒了一个模糊的女子形貌，又想了一想两人站在一处，唤他大师兄，将来定还要生了孩子，一家三口团圆美满……他却忽然焦虑起来，只觉心中郁郁，很是难受。想了一想却是不知缘由，只得转换念头不再想此事。但如此又想起昨夜，不觉脸颊生了些淡粉，头脑微微晕眩。虽然小师弟强迫于他，他却不曾十分恼怒，事后更是尴尬多些，瞧见小师弟讷讷道歉的样子，便将他赶了出去。今早对他严厉，多是存了些回避之心，倒是未必真想责罚于他。
但是今后如何相处，却是个难题。方剑吟随手折了只树叶，夹在指间，漫无思绪地想……那孩子自小便粘他，若是对他冷淡不理，总是会哭。可不知他现下如何，可有长进？可仍在哭？
想了一想小师弟泫然欲泣的模样，方剑吟又觉心疼，又觉烦恼，只心乱如麻。
这会有人在背后唤了一声，“方兄。”
方剑吟自沉思中惊醒，回头道，“刘兄。”
此处四面无人，自然是刘青。
刘青见他回应，笑嘻嘻走了过来，“如此清晨大好时光，方兄缘何一人孤立？”
“不过出来走走罢了。”方剑吟道，不由想起这人亦是罪魁祸首之一，容色便不大好看。
刘青却只作不见，凑了上来，亲热道，“方兄身体可有不适？教我瞧上一瞧。”
方剑吟无法，便抬手令他诊脉。
刘青虽然仍是不正经模样，手下却快，在他腕上细细察看，不多会笑道，“恭喜方兄，你体内真气已有渐渐化为己用之势，多得几次，便能运用自如，不需再受那束缚之苦。“
“几次？“方剑吟皱眉道。
“不错。“刘青舒颜大笑，“你二人均是阴差阳错之□□质特殊，实乃天造地设一对，如此之法，歪打正着，却是强过强行运功千倍。”
“刘兄还请谨言。”方剑吟不悦道，“小师弟年纪尚幼，我二人又是师兄弟。不知运功之法，又是如何？”他打定主意，便决定守礼而为。
刘青却道，“此法天地阴阳，轮回调和，正是合道。若是强行运功，你尚无事，他却要受那火焚之苦，大伤元气。”
方剑吟心下一沉，小师弟这一年间，竟然受了这许苦楚？他不由心疼万分，心中那微微怨怼立时散了，至于那劳什子运功之法，定是不会再想了。
刘青察言观色，笑道，“方兄不必多虑，你二人如今均是外界真气入体，经脉堵塞，无力动武，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若再多几次……咳咳，却是裨益良多。”
方剑吟只得道，“若是如此，还需，还需……几次？”他为人君子端方，此刻却要与人当面谈论那床笫之事，只觉浑身不适，硬着头皮问了，却是晕红双颊。
刘青一旁瞧见，本觉他容貌平平无奇，如此动情之处，倒是多了几分诱人，不由暗道那小子倒是好眼光，口中却道，“这些却是说不准的，少则三四次，多则数月半载，都是有的。”
方剑吟微一皱眉，只觉难办之极。
刘青心中一叹，只道小子你事后定要谢我，“方兄却是因何为难？”
方剑吟犹豫道，“这法子好是好，却是……”
刘青道，“方兄大可不必烦心，这人间情爱之事，你侬我侬，巫山云雨，都是天理，何忧之有？”
“可我二人只是师兄弟……”
刘青笑道，“方兄莫怪我僭越，我倒是有一事想要问上一问。”
方剑吟道，“刘兄且问。”
刘青道，“昨夜若不是方小兄弟，是我或是任何一人，方兄又当如何？”他为人随意，这时口中仍要占人便宜。
方剑吟却未觉，只怒道，“我定当不死不休，也要报此奇耻大辱。”
刘青一笑，却是不语。
方剑吟心中念头一转，回味过来沉吟不休。
刘青才道，“人世伦常约束良多，但人心如何，却是旁人管不了的。方兄心中自应有答案。”
方剑吟默然，半晌道，“多谢刘兄。”
刘青笑道，“不必。”又细细瞧他模样，心知他定然仍要内心挣扎决断，便道了一声离去，留他一人垂首湖边，百转千回。
过了一阵子，寒歌跑来唤他。却是寒瑰醒了片刻便即昏迷，刘青道他需要寻家药铺抓些药品，才能为寒瑰调养治疗。寒瑰曾与方剑吟有救命之恩，寒歌更是与方萧岱兄弟相称感情颇深，自然不能将他二人丢弃不顾。但如今他几人身份尴尬，更怕江湖之中有那幕后黑手眼目，如此出去实属不妥。刘青便自告奋勇，他号称千面鬼手，于这易容一道正是精通，当下为他几人改换形貌，扮成寻常人家。几人便即上路，不日寻了家客栈暂且住下。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