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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就此生活下来,每天按时吃饭服药,两三日后,已可下床;到第五天,身体已好得多了——用赵本山的话来讲,颇能“没事儿走两步”。他对此非常欣喜,在房中走来走去,加强锻炼。
伊林又来看过两次,诊脉结果显示他身子确实大有起色,给他配了些新药,并嘱托厨房加上滋补的汤水。林木对伊林存有戒心,见他每次看诊皆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更不敢多说一句话。上次与之言语交锋,实在是险中求胜,还有中毒这一块心病,在未水落石出之前,绝不敢触怒伊林。
这日林木见伊林面色有些憔悴,眼下也略发青,想他要赶着完成虎亲王交待的差事,又要为自己调养身体,不禁嘱咐了几句先生辛苦,要注意休养之类的话,伊林点点头,也不作答。现在他每次看诊后会主动将单子写给林木,之后再无半句闲话,正事一完即行告退。林木每每想再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皆一无所获。
他哪知伊林表面不动声色,心内却实在疑惑得紧,十三春乃天下奇毒,自百年前问世,至今无药可解。南星陷于深宫,一言一行均在监视之下,身子也不健壮,怎可能中此毒而不死?他这几日看诊下来,发现南星体内余毒竟慢慢消失,身体日渐好转,仿若重生一般,不禁大惊,以为世上已有了十三春的破解之法。他浸淫医道多年,自问世间毒药医理无所不精,如今十三春被破,他竟一无所知?不禁心下惶恐,时常熬更打夜,苦苦研究,乃至整夜不眠,却终究只是白白憔悴。他哪想得到,此事非十三春失灵,乃是这身体换了魂魄之故。真正的南星早已毒发身亡,十三春完成使命,药效自然尽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伊林曾私下询问幽兰,她也大为吃惊。两人密谋一阵,决定先静观其变,待虎亲王归来亲自审问南星,同时暗暗加强了四周戒卫。
林木却对这些一无所知,照样过他的小日子。幽兰有时一天来看他几次,有时整日不见人影,他也不甚在意。生活中的饮食沐浴这些事,他历来自己做惯了,不用人伺候,唯一吩咐只是让厨房以后饭食都尽量简便,不可奢靡。
但日子终究有些闷,侍女们都不敢与他多说话,他发上三天呆,已憋得受不住。待到能下床,立刻摸索着在宫内走来走去,发现这宫殿并不很大,但装饰奢华,精巧异常。一日午饭后,竟在宫殿西边发现一间书房,内中藏书极为丰富,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不禁心下狂喜。他日日忧心身份穿帮,挖空心思向人套话,就为了解这里的更多情况,看到这大书房,顿时像入了宝库一般。
粗略浏览一下,林木决定先了解这世界宏观大势,遂从架上抽出几本地图、史料,打开细看。这一看就忘了时间,直到几个侍女急急地跑进来,见他在此,顿时松口气,簇拥着要他回卧房,口里笑道:“殿下让我们好找,幽兰小姐来请用饭,不见了殿下,急得跟什么似的。找来找去,还真没想到您会在这里。”他这才发觉,外头天色已暗,只余一抹霞光挂在西天,群鸟次第归巢,四周夜风渐起。
他舍不得书本,干脆又从架上抽下些别类书籍,和刚才正看的一起让侍女们拿回房去,打算晚上继续看。
此后,林木每日都前往书房,各色书籍均取来看,十多天下来,他已对这世界的国家形势、刑律法度、经济税赋、风土民情乃至宗教文化都有了初步了解。他边看边在心中评点,并和现代社会一一作对比,有时看得兴起,随手批注感受在旁边。他看书颇为投入,看到合理之处或精彩篇章,不由得点头微笑,作下肯定性的批注;看到不合理的,就在旁边写出弊端,甚至将现代的相应内容写下以作参考对比;若发现书中记录有错,就直接将之叉去,另附纸写上正确的,夹到那一页里边。他既忍不住要批注,又怕被别人发现,看过的书总是立刻放回原处,摆得整整齐齐,像个勤劳的图书管理员,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林木绝非天才,只是身世使然,没能力和别人一般逍遥玩乐,从幼时起,闲暇时间就几乎都贡献给了书本,加之性格不喜浮华喧闹,是个静得下心的人,如此近二十年积累,胸中所学自然胜过同龄人太多。现在生活可谓正合他意,每天不用为生计发愁,还有海量的书可看,简直如在天堂一般。
他每日皆泡在书房,连伊林前来诊脉都到这里找他。伊林见他看书如此津津有味,心下大奇,南星不学无术,骄横暴躁,宫内人所共知,自己也因此很是看不起他。自大病起来却像换了个人似的,饮食只求简便,衣服也总穿那几件素色的。这么多天了,既没闹着要举办宴会,也不玩下流东西,只关在房内看书。而且,据侍女们密报,他不但性格稳重温柔许多,言谈举止也彬彬有礼,让他实在不能理解,莫非,十三春还有改变人性格的功效?——他脑子里日夜都想着南星中毒而未身亡一事,几乎有些走火入魔了。
攸忽间已入十月,正是天苍地阔,秋高气爽的时节,林木身体也越发好起来。他发奋看了几十日的书,心中渐有把握,不像刚醒来时那般草木皆兵,也敢离开房间到庭院走走。这宫殿造得精巧,庭院也极有情趣,繁花簇簇,绿树依依,假山流水一应俱全,还有个清澈见底的小湖泊,上面建了个小亭,他一见就喜欢得紧,不时携了书来阅读,有时连饭也摆在这里吃。
这天下午气候凉爽,林木穿件月光色的长袖单衣,头发简单用条绿绸扎起马尾,抱上几本记录本国民生风物的书,一个人慢慢踱到亭内来看,看得一阵,抬头四处观望以放松眼睛,突见斜前方远远的一抹人影,仿佛是个花匠背对着他在修剪树木。他心头一阵激动,四下看看,发现并无侍女们在附近,便放下书本,朝那人快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