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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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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卫儿跟着赵旻走过一片片荒芜,远离皇宫的错觉伴随了她一路,赵旻甩了甩衣袖上的露水又拔了朵不知名的野花在手中把玩“卫儿姐姐可认得这花?”
萧卫儿走近一些,就见嫩黄色的花瓣上星星点点,本是若不经风的样子,却能在寒冷中绽放,不由生出几分兴致“虽不认得但很喜欢呢?世人皆言牡丹高贵,但牡丹需娇养比不得这野花迎寒风绽放的风华。”
“阿语最喜牡丹,你果然与她不同。”赵旻踮了踮脚,想将花插到萧卫儿头上,却始终差了些距离,不由有些泄气,直接扔了过去“送给你了。”
萧卫儿伸手接过,闻了闻,有淡香萦绕,却也难得,正要收好,就听赵旻道“传说野花多有毒,不知这一朵如何?”说完就笑着跑远了。
萧卫儿不理他的恶作剧,跟着加快了脚步,齐宫之大,虽早就见识过,却也没有今天感受的直接,连荒芜之地都似没有边际一般。
“这里原建着魏朝最奢华的宫殿,青衿殿,传说是魏皇为心爱女子所建,可惜无人见过这位女子,不过是魏皇的一种寄托罢了,建成没多久就被楚王烧光,齐宫选址虽与魏宫相同,这一片却一直空置,算是一种警示。”赵旻说这段话时格外深沉,配上他那张圆润可爱的脸,却让萧卫儿忍俊不禁。
“说起来真是讽刺,不过一座冷冰冰的宫殿,能算什么警示。”
萧卫儿白了他一眼“三皇子殿下可真是通透。”
赵旻笑道“可不是?”
萧卫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引了赵旻一阵笑,说起来虽然和阿语相处的时间长些,他却更喜欢萧卫儿,阿语和她母亲一样,虽然在自己面前尽量收敛,但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的高傲,还是让他不舒服,比不得和萧卫儿在一起的轻松。可惜他注定要娶的人是阿语而非萧卫儿。这种认知让他有些懊恼,继而失了兴致,沉默下来。
天空渐渐变暗,夕阳在远处留着一抹残红,落在近前汇成金色的余晖,萧卫儿忍不住伸出手触摸,仿佛有暖意顺着手心流入。
“小时候,最喜欢坐在田边,看夕阳,那一片一片的红,可美了。”
赵旻朝远处望去,阳光散开的地方皆留下片片金碎,光芒万丈。
回到仪元殿,天已全黑,用完膳,两人就坐在皇后身边,陪着说话,皇后小腹渐隆,说出的话常带母性温柔“卫儿玩的可开心?”
萧卫儿还未作答,赵旻已经抢先道“有我带着卫儿姐姐,母后还不放心?”
皇后微嗔“你怕是只顾着自己开心,好了,天也不早了,明儿还有课,去睡吧。”
赵旻嘟囔着辩解了几句,才行礼告退。
皇后拉着萧卫儿的手柔声道“最美好的感情不过青梅竹马,旻儿喜欢你,将来才肯心甘情愿护着你,有时,我真想让你做我儿媳妇,但这对你而言,未必是好事,不说长公主那关难过,就说后宫女子大多悲惨,我也不愿你走这条路,你明白吗?”
若是以前,萧卫儿自是不解,但入宫几月,见了那许多事,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宫中的阴谋层出不穷,一个懈怠,就下场凄凉,宫中生存之道,太苦,太累,太残酷。而与表弟培养出良好的感情,将来有这么一个靠山,无论嫁入谁家,都不会吃亏,才是上选。
姑母一心为她着想,她岂能辜负。
“卫儿很喜欢殿下,恨不能殿下是亲弟弟才好呢!”
皇后十分满意“放心,旻儿最是护短,只要他心里当你是姐姐,便由不得任何人欺辱你。”
萧卫儿点了点头,世人皆知陛下欲封表弟为太子,能得未来大齐之主的照拂,是何等美事。
“小时候,你母亲就说女孩子要娇养,从不让我干活,家里有什么好的,都紧着我用了,那时家里虽穷,却不觉得苦,不似现在……”
皇后近来总喜欢追忆幼年时光,引得萧卫儿想起奶奶在世时常说的话吗,她说母亲是极聪慧的女子,不像是乡下生养的,她才费心思替爹爹去求,母亲进门后,不但活做的好,对家里人更是体贴,闲时还教姑母和爹爹识字,那时家里实在穷,母亲为了家里过的好,不惜答应二娘做爹爹的平妻,劳累一生,也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就早早的去了。往日这些话并没再她心中留下什么印记,如今却逐渐清晰。
皇后精神不济,才说几句就感倦怠,由清歌服侍着睡了。
萧卫儿却是一夜无眠,无论如何努力回想,母亲依旧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倒是二娘占据了幼年大半的记忆,二娘待她总是淡淡的,比不得爹爹,爹爹虽然甚少提及母亲,但对她和哥哥却格外偏爱,二娘可没少为此和爹爹吵。
冬日的天空如一望无际的碧海,澄清又飘渺,赵旻执了弹弓,动也不动在树下站了许久,萧卫儿忍不住走过去道“这个时节,哪里会有鸟?”
“谁告诉你我在打鸟?”赵旻并不回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萧卫儿顺着他的视线朝上望,稀稀拉拉的叶子,随风摇曳,连飞虫也不见一只“那你在做什么呢?”
赵旻突然回过头来,神神秘秘道“我在钓鱼。”
萧卫儿“噗”一声笑出来“鱼长在树上吗?”
赵旻轻哼一声,一本正经道“鱼在眼前。”说完将弹弓交到萧卫儿手上“我去听老头子讲课了,弹弓帮我保管好。”
萧卫儿咀嚼着赵旻的话,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比作了鱼,心中发恼,奈何人已走远,想拿手中弹弓出气,却是铁的,踩了几脚也没什么损坏,唯有一声长叹,做个出处。
“一大早的,姑娘怎么叹起气来了?”
穿水蓝对襟棉夹褙子,配雪清撒花宫裙的清歌,人如其名,秀美素雅,不仅得皇后信赖,也让萧卫儿感亲近“姐姐今日也去建福门见家人吗?”
清歌扶了扶发簪,难得的紧张,甚至忽略了萧卫儿叫她姐姐“怕是最后一次了。”
萧卫儿的疑问还未出口,清歌已经岔开了话题“娘娘等着姑娘一起用早膳呢,姑娘快去吧。”
萧卫儿应了声,往正殿走。因顾忌皇后的孕事,备下的饭菜多有忌讳,菜色难免重复,萧卫儿倒是不在意,皇后却特意让小厨房多加两道,今日加的是火腿松茸和清蒸鳜鱼,配了水晶包。莲粉冰燕羹用翡翠镂雕的花形碗盛着,光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增。
皇后素来吃的少,才用一半就放下了筷子,萧卫儿也不好意思大快朵颐,便慢慢吃着,眼看第二碗羹见了底,才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抹了抹嘴。
皇后当即赏了小厨房的宫女“难得你吃这么多,还真怕把你养瘦了。”
萧卫儿有些不好意思“每天只知吃睡,哪里会瘦。”
皇后召手让她过去“你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萧卫儿一愣,问道“二娘有孕了?”
皇后难得舒畅,一个商户的女儿顶了嫂子的位子就罢了,偏生下个心比她更大的,若非念着哥哥,非将她选进宫来,看她怎么死。
“是你新姨娘有孕了。”皇后越想越高兴,便让清舞寻了往日颇为喜欢的一柄玉如意来“卫儿,你瞧瞧这柄如意如何,赐给你新姨娘可好?”
萧卫儿原不懂这些,只看这玉通体碧绿,无任何瑕疵,便知是好的了,却不明白姑母为何这般看,二娘有孕的时候,姑母不过赐了几棵人参,这传说中的新姨娘,也不知怎么得了姑母的青睐。
“差点忘了告诉你,陛下前些日子赐给你爹爹几个舞女,都是清白出身,样貌也好,其中有个叫碧纾的,最是出挑,想必你爹爹也喜欢,一有身孕,便提她做了姨娘。”
萧卫儿想,此时二娘心里必定不快,亲生的儿女不在身边,却要看丈夫的小妾在府里生下孩子,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不过瞧姑母的样子,倒是高兴,想必是不喜二娘已久了,说不定姐姐的心思,姑母也是清楚的,一直想下去,心里竟是搁了好多事。
“这样说来,新姨娘我还未见过。”
“等你哥哥到京,准你回去一趟,就见到了,左不过这几天的事。”
这消息才让萧卫儿从心里欢喜,哥哥本该早早出发的,因着秋日里病了一场,才耽搁了,前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可算是有了着落。
“浔儿的婚事,我同你爹商量过了,定了林祭酒家的嫡长女素墨,等你哥哥入京,就下聘书。”
皇后难得说这么多的话,可见今日兴致的确是好,萧卫儿便一直陪着,小半个时辰后,皇后终是显出疲态,斜倚到榻上小憩。
萧卫儿跪坐于一旁剪纸,正想着花样,就见清歌掀了珠帘进来,已换了另一套水蓝印海棠花纹的宫衣,眉目间尽是焦急之色,在屋内徘徊。
皇后并未深眠,闭着眼问道“怎么了?”
清歌忙跪下,却不发一言。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语气难得的严厉“你该知道,宫女依律是不能出宫的,本宫已经答应你,等诞下皇子,就以为皇子积福为借口,求皇上放一批宫女出宫,你连这几日也等不不及吗?”
清歌只是流泪,皇后却未心软“本宫不会为你冒这个险。”
萧卫儿递了一方锦帕过去,皇后朝她看了一眼,吩咐一旁的柔嘉道“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你去请陈太医过来。”
清歌没有接萧卫儿手中的帕子,只深深叩首,继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