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肩而过》荻风瑟瑟

4、圣诞的面具

　　韩非后来还在公司碰见过尹荻几次。
　　她并没有再化妆，看到韩非也只是礼貌地招呼，不多说什么。
　　韩非每次看她的身影在电梯中，人群后，转弯处消失，心里都怅然若失。她有没有感觉到什么？那天给她化妆，她只是认为是个上司无聊的狂举？
　　让韩非再一次刻骨铭心的，是四个月后的圣诞夜。
　　四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每次偶遇她一次，让他猜测，忙乱好久，又气愤，又心痛，又不解，又期待，再到下一次相遇，在奇怪一阵，四个月就充满了关于她的心情。
　　他想她真的是有点傲，但不知是为了什么很傲。
　　圣诞的化装舞会，韩非拿不准她会不会来，她好象不喜欢出风头，可是又并不极端，自己毕业秀的答谢酒会她也按常化了妆来了，虽然那个妆……韩非想起来心里就好笑。
　　他当然去，一是她也可能来，二是服装公司的化装舞会千奇百怪，十分有品味与欣赏的价值。
　　他在舞会上注意地看着，165的她，凭身高不容易看得出来，他在舞会上一圈一圈地兜，最后在一个“欧洲贵妇”的身后停了下来。他看不出她扮的是谁，他拍拍她的肩。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的心里更加确定了，几个月前，这双眼睛也这样看着他，在他给眼睛的主人化妆的时候。
　　“尹小姐！”
　　尹荻扶了扶面具。
　　“可以请你跳个舞？”
　　尹荻并没回答，将手伸给了他。
　　舞池中，长长的裙摆扫过光洁的地面。
　　“尹小姐扮的是？”
　　“白雪公主的后母。”
　　他不禁失笑，“那为什么不扮白雪公主呢？”
　　“我扮不好。”
　　韩非笑了笑，“尹小姐是不喜欢吧？”
　　不知道面具下的尹荻有没有为此笑笑。
　　他们一共跳了两只舞，她的舞技一般，但是在韩非的带动下，他们这一对看起来也特别出色。
　　下来后，尹荻脱下面具说到阳台上透透气，韩非拿了两杯酒，跟着她出去了。
　　“the kiss of hawaii。”他递给她一杯。
　　“谢谢。”尹荻接过，靠在栏杆上，呆呆地看着那杯鸡尾酒。
　　韩非开始解说那杯酒，说着它的原料，和各自搭配的韵味。尹荻什么也不说，在韩非的建议下，她浅浅地尝了一口。
　　韩非看着她的侧面，她还是没有化妆，在月色黯淡的圣诞夜，令周围的一切都从喧嚣回复了平静一般，她看着那杯鸡尾酒，嘴角带了一点点笑意，也不说话。
　　韩非只好说了，“虽然今天尹小姐戴了面具，可是因为没有化妆，没有化妆品的香气，所以在人群中很好认。”
　　尹荻抬起头来，笑着看了看他，“是吗？”她也许也觉得他说的这个理由很正确，又点了点头。
　　“尹小姐不喜欢化妆，那天我那样太失礼了。”
　　尹荻摇摇头，“我都没在意，韩先生的确是个很优秀的设计师。”
　　“你叫我韩非就好了 ，”他说，“同事之间要那么客气吗？”
　　尹荻还是只是笑笑。
　　“尹小姐是个很特别的人。有时候碰见你，我会想很多。”韩非忍不住这样说了。
　　“我并没有特别，真的是你想多了。”
　　“是吗？”韩非有太多想辩解，可是根本说不出口。
　　“也许韩先生对别人的举动有自己的理解，但事实上，一个人的一个动作，也可能是无意的。”
　　韩非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回驳他的话，他不禁奇怪起来这个平凡的，真的并不出色的女人到底在骄傲什么，坚守什么，似乎靠近她一寸她便会将你推开三寸远的那么冷漠。
　　“我们进去吧，”尹荻适时地说，没让韩非的无措持续下去，“马上12点了。”
　　韩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尹荻先走进了大厅。
　　人群开始聚拢，大家倒数着时间，韩非完全感觉不到身边的其他变化，他注视着在人群穿梭的尹荻，脚步也不自觉地跟着她。
　　尹荻却是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舞会。
　　韩非什么也没做，他的身体好象不需要指挥，只是跟着尹荻行进，似乎是在水中漂浮一样，只是感觉这是对自己最舒适的方式，所以就随着不知道什么指引而走着。
　　好在尹荻也都没有坐车，也没有跑起来，否则韩非恐怕自己的身体会忘记怎么反应。
　　尹荻只是慢慢走着，在平安夜要结束的凌晨，感觉就好象一个人滑行在什么的边缘。
　　走到一个地方，她停下来了，也不是一个特别的地方，然后就坐了下来。
　　天微微蓝的长安街上，因为没有人而没有喧嚣，建筑物也是蓝色，街灯也没有光芒，尹荻坐在街边小区的长凳上，披着蓝色的外套，所以几乎也和背景融为一色，但是她白色的裙子还是从外套下露了出来，让韩非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一眼看见她，看见她就静静地坐在那儿。还看见她的手拿着面具，垂在长凳旁。
　　韩非也在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他跟着她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好也就坐在那儿，有时候尹荻会抬抬头，有时候她伸手拨拨头发，但更多的也只有长段时间的静止。
　　韩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尹荻终于站起来，她走了一段路，就下到了地铁站，韩非看看手表，正好第一班地铁快要过来了。
　　等到尹荻上了车，韩非突然也找不到进去车里的理由，他就站在黄线外，看着那列车合上门，慢慢地启动，就在这时，尹荻抬了抬头——她看见了车外的韩非，她好象吃了一惊，但是列车很快地过去了，地铁站里又再次静寂而空荡。
　　那时候，韩非的脑子里响起了《时光倒流七十年》里的那首《somewhere in time》，他感觉自己好象穿梭了几个世纪，来到这个地方，看到尹荻，那样的感觉真的太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