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伶人》漆莫莫

13、心之所属

　　兰景致倚着窗户看着庭院里盛开的花朵，大红大紫，煞是鲜艳，自从那天从仁帮回来，她就一直以身体不适为原因没到茶楼唱戏，只是呆在家里缝缝衣服，看看院子里的花，或者帮王妈做做饭，买买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茶楼，不想看到他，看到那个男人。
　　“小姐，尝尝这绿豆沙，”王妈端着一个白瓷碗走进来，说道，“我在里面放了冰糖，正适合这季节吃，祛暑润喉，是好东西。”
　　兰景致转过身，接过绿豆沙放在桌上，扶着王妈坐在桌旁，“王妈，我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以后别再这么叫了，叫我的名字不是很好？”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哪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王妈轻轻抚摸着兰景致的黑发，爱惜的说，这个孩子从小就心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这几天没有去茶楼，想是出了什么事，“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是出了事，就跟王妈说，王妈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的见过，不怕。”
　　“王妈，我没事，就是天天那么唱戏，有点累了，再说，就算我受得了，嗓子也受不了啊，我总要歇歇吧，”兰景致笑笑，安抚道。
　　“你这孩子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王妈无奈的叹口气。
　　“好啦，好啦，我真没事，您不是说晚上给我做西湖醋鱼吃吗？赶紧去吧，我都饿了，”兰景致撒娇似的催促道。
　　“好好好，你不愿意说就不说，我这个老婆子是管不了了，唉，”王妈站起身一边嘟囔着一边赶紧去厨房张罗晚饭，兰景致有一下没一下的品尝着绿豆沙，冰凉甜润，这是她最喜欢的吃食。
　　“小姐，季严来了，”王妈站在院里高声喊道。
　　兰景致站起身从窗口向外看，季严正站在院子里向她招手，兰景致点头一笑，快步走出去。
　　“季哥，你怎么来了？”兰景致把他带到厅里坐下，问道。
　　“陈老板说你病了，我就来看看，本来前几天就想来的，可是你不在，戏班乱成了一锅粥走不开，所以今儿个才来，这不，大家听说我来看你就凑了点钱，买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让我给带来，好点了吗？”季严把提着的糕点放在桌上，关切的问。
　　“我已经好很多了，过几天就回去，在家里就是太闷了些，”兰景致一边倒水，一边回答。
　　“那我以后每天都来，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季严看着兰景致笑的有些痴了。
　　“那可是好，这个丫头天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没病也要憋出病来，”王妈盛了一碗冰凉爽口的绿豆沙放在季严眼前，打趣道，“快尝尝你王妈的手艺，和当年做的一不一样。”
　　季严喝了一口，大声回答：“一样！而且比当年更好喝了。”王妈被哄得哈哈大笑。
　　“喜欢喝就天天来，王妈给你天天做，”王妈笑的脸上的褶子怎么舒展也舒展不开了，她很喜欢季严这个孩子，开朗大方还善良实在，人长得也结实可靠，要是能和自家小姐凑成一对那可就更好了，兰景致的婚事，可是王妈心里的一个大病，同年岁的女孩子早就许配了人家，可兰景致却八字没个一撇，长得也不丑，就是这个行当，一个戏子，虽说现在不是老年代了，天天嚷着思想解放，但说是个戏子许多清白人家也是不乐意的，王妈看着兰景致白净的脸蛋，叹了口气。
　　“季严啊，今儿个就在这儿吃晚饭，王妈做西湖醋鱼，可好吃了，在这儿吃啊，”王妈笑着命令他，季严爽快的答应了。
　　晚饭过后，兰景致送季严出来，胡同黝黑黝黑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并肩而行。
　　“青儿，”季严突然叫道，兰景致停住脚步看着他。
　　“青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季严顿了一下，坚定地看着兰景致的脸，可是天太黑了，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这不妨碍他说下去，“青儿，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从你六年前搬到我家旁边我就喜欢你，后来王妈带着你离开，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没想到，居然，居然我又遇见你了，我知道我比不上那个叶展，他有钱有势，他能给你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我可能一辈子也给不了，不过我会努力，我真的会，你能给我个机会吗？让我照顾你，能吗？”
　　兰景致静静地站在那，没有说话，季严看着她在月光下的轮廓，纤细柔弱，让人很想把她拥进怀里，好好地疼爱。
　　“青儿？”季严皱了皱眉，兰景致太安静了，以至于让他觉得她是不是睡着了。
　　“季严哥，对不起，”兰景致回答，“我的心早就给了别人，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再次出现。”
　　“是叶展吗？”季严心痛的看着她，不过又故作镇定的问。
　　兰景致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夜夜出现在我梦里，确切的说是存在于六年前我受伤所忘记的那段记忆里，是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恐怕就没有我了，可是我却把他忘了，我只有一些断断续续散乱的记忆，但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他身上，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我在等，等他出现。”兰景致在笑，季严感觉的到，她在笑，那笑容是幸福的，是他不曾见过的。
　　“季严哥，你就像我亲人一样，你是我在这个地方除了王妈之外最亲的一个，你就像我哥哥，”兰景致用最轻柔的语气讲述着最伤人的话，季严苦笑，他一点都不想当她哥哥啊。
　　“青儿，那你能让我守在你身边吗？就像你等着那个人一样，让我等着你，有一天你回头的时候，你还会发现，我就在你身后看着你，仅此而已，”季严低声说着，他是个老粗，从来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心痛就是最钝的刀子划着心脏，一道一道，很疼。
　　“季严哥，何必呢？好女孩有那么多。。。。。。”兰景致来不及说完就被季严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得赶紧走了，天太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季严故作轻松地和兰景致道别，快步离开了。
　　兰景致看着他消失在胡同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到天上的新月，那个人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