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决》华山云

63、完

　　这天晚上，温岭清等了一夜。饭菜不知道重新热了多少遍。但他一直面带着微笑，眼眸璀璨，和天上灿烂的星光交相辉映。一个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人，总是最能够淡然处世的。两个人的心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不管什么样的后果，两个人一起承担。温岭清不急，他知道，无论是怎样的结果，程全志总是会来找他的。温岭清禁不住心中暗喜：程全志是再也休想丢下他了。

　　遥望着东升之后又西下的太阳，温岭清嘴角含笑喃喃：“全志，你怎么还不回来。”程全志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是程全志，武功盖世，智谋超群的程全志。温岭清相信，不管遇到了怎样的情况，她一定都可以安然脱身。

　　天空黑了又亮。温岭清看了看已经热过不知道多少遍的饭菜，闻了闻之后，一股脑儿倒进了臭水沟里，然后去河边提了水回来洗一个澡，收拾得干净利索，静心等待。

　　这里是家，没有人会不回家。所以程全志终于回来了。看到程全志，温岭清双眼一亮，迎了上去，脱下她沾满尘土的外衣小心扑打着灰尘。

　　程全志显得很为疲惫，但是嘴角却带着笑意。温岭清看着他问：“是不是以后一切就都好了？”

　　程全志不负所望地点点头：“好了，一切都好了，再也不会亡命天涯。”她笑着望向初生的太阳：“因为天都要变了。”温岭清靠进程全志的怀里：“我就知道，只要是你出马，再困难的事情也能够解决的。”他没有问更多，因为他相信，就算是天大的困难在程全志面前一定不是困难，就算是天大的问题遇上程全志都难成问题。所以他什么都没问，不成问题的问题根本就不值得一说。但是程全志自己还是说了出来。她轻轻拍打着温岭清，柔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可从未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得如此顺利。我们以前都太低估了二皇女，总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温岭清疑惑地问：“难道不是？”“不是。”程全志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工于心计的小孩子。”

　　原来，程全志千方百计混进皇宫，本来准备从二皇女身边的人入手的。她想，二皇女身边的人，不可能没有一个人不准备把二皇女扶上皇位的。但当太女坐着座驾大摇大摆地从东宫进进出出之时，她不经意间看到了二皇女眼中那不符合年龄的复杂。于是她知道，二皇女早有此心了，尽管她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于是，在二皇女一人独处之时，她出现了。

　　“你不必惊慌，”程全志用力捂住二皇女的嘴巴：“我是来和你谈一个交易的。”二皇女用力地点点头，程全志放开了她。

　　程全志没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对着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居然能够保持着异乎寻常的镇静。二皇女处变不惊，异常平静，奶声奶气地问道：“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

　　“把你扶上太女之位不日登基，然后还我一个平静的生活。”程全志简简单单地说完这些话，本以为二皇女会心存许多疑问而出口相问的，但程全志真的没有想到，二皇女不过淡淡一笑说道：“你就是程全志程大侠吧？”程全志有些吃惊，她此时不得不全神戒备，如果二皇女胆敢轻举妄动，她也只好痛下杀手。短短一瞬间，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于是令程全志更加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二皇女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她脸上挂着稚气未脱的灿烂笑容，说出了极为残忍的话语：“你想帮我夺取太女之位，那可太好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最容易不过了。你凭借着自己的身手，现在就可以把她给杀了。哦，对了，如果你想帮我再早一点儿登基的话，连母皇也可以……啊，我刚才说的话，除了你我之外，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可以反悔，但是……现在你好像已经别无选择了。”二皇女不到十岁，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但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竟然能轻轻松松地说出弑姐杀母的话，而且做得丝毫不露痕迹。这句话除了你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就是说，如果换一个场合，你就算是把我这些话公之于众，我也坚决不会承认的。

　　程全志该怎么办。她还能放心地杀掉太女，让这个心狠手辣的小皇女登上皇位吗？这个天下，究竟能够托付于她？

　　程全志犹豫了。二皇女继续笑，笑得天真无邪：“你可以不这么做，没有人逼你。不过，你很有可能继续被太女姐姐追杀的哦！而我登基之后，可是要大赦天下的。”

　　程全志想起了温岭清那满怀憧憬的脸庞，他是向往和平的，不是吗？她又看向笑得一脸无邪的二皇女，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到底隐藏储蓄了多少的阴谋？程全志攥紧双拳，犹豫、矛盾，内心斗争得分外激烈。

　　二皇女没有再逼迫她。二皇女笑着说：“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你住在这里，等想好了把结果告诉我。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我相信。”说完，她踮起脚，伸出胳膊，努力地够到了程全志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程全志感觉这二皇女笑得简直就像是只千年老狐狸。

　　温岭清还在等待着她。如果还将要面对亡命天涯的未来，她回去之后该怎么和他说？她该如何面对他？

　　听程全志说到这里，温岭清忍不住一个拳头挥了过去，狠狠摩擦着小虎牙说：“你居然还是不了解我！”发泄完毕，他靠在程全志身上说道：“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就算是你站在全世界人的对面，和整个天下为敌，我也要陪伴着你，只要……只要……”他突然笑了一声说：“你不会抛下我的，否定也没有用，我知道。”

　　现在的程全志，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束在一起，看起来分外的精神焕发，已经全无了前几日那酒气滔天，醉生梦死的模样，真是让温岭清越看越欢喜。程全志揽着温岭清，长长叹息道：“不会再把你推开了，无论贵贱，无论生死，都不会了。”她终于懂得了温岭清最想要的是什么。荣华富贵如同过眼烟云，岂比得上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

　　“那你到底是怎么选择的呢？”温岭清继续问道。

　　程全志望着蓝天，叹了口气：“就快要天下大赦了。”

　　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也许是错的。一个皇上，就算是心狠手辣，也可以创造一个太平天下。历史上多少帝王，都是斗争中成长，斗争中夺位，到最后不也是英明高悬吗？更何况，就算自己不出手，凭借二皇女的心计，太女真能长久稳坐钓鱼台吗？

　　是非对错已经无所谓了。程全志不想扬名立万，不想恢复名誉，现在她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平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