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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并川会馆和北神会馆内的激战一直持续到那天的傍晚。随着比赛的进程,留在赛场上的选手越来越少,而驻足在场边的观众则越来越多。

      小奏双手合十,默默地在心中发出祈祷。场内寂静无声,所有观战的人都屏息以待。这个时候,她感到有人将手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她转头去看,才发现那是从下午开始就一直陪她坐在这里观战的驹野。

      驹野向她点了点头,虽然看不清他那深藏在眼镜背后的神情,但从他绷直的嘴角看来,小奏想她明白驹野想对她说什么。

      相信绫濑——

      小奏沉住气,努力地稳下自己的呼吸。

      “有誓永不忘,明日不可期。”

      低低的空鸣,如同一道闪光而来,擦着小奏的发丝直直地飞出的歌牌撞到了一旁的墙角,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不远处的少女站起身来,朝着小奏的方向走来,她的脸上是毫无动摇的神情。

      “还差四张。”

      她看到少女低着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从沉默的唇齿间流出这样的一句轻语。

      小奏知道,这是千早已经完全陷入了歌留多世界的状态。投入的,冷静的,强大的,令人无法匹敌的境地。她的眼中闪烁着求胜的光芒,看上去让人感到陌生。

      “千早。”

      当少女拾回歌牌返回到原位的途中,小奏忍不住地叫住她。

      双眸对视,她能够从千早的眼中看到出神的迷惘。

      可惜这是个人赛,可惜这是千早一个人的战斗,可惜她不能作为同伴陪在她的身边给予她力量。虽然叫住了她,在那一刻,小奏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哪怕是能够作为读手,也好想站在那个舞台上和千早一起奋斗啊。她咬了咬牙,那如同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千早。

      身材修长的少女矗立在那里,在那一秒的对视中,仿佛是被什么引力牵引了一般,她微微愣住。

      场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回到原位重新开始比赛。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手机自从早上开始一直都没有响过,不,有没有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一场比赛后,她都在抓紧一切时间放空自己的思绪,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下一场比赛中间。她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她就这样一直一个人战斗着,战斗着,战斗着,直到现在。

      啊,太一,你看到了吗?我一个人,也可以哦。

      那一刹那,千早有点想哭。原本在比赛前的不安,如今看来,似乎是个笑话。怨念着为什么连最重要的日子都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封邮件,但是她现在突然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孤军奋战,就是让她抛却了所有的牵挂,独自变得强大起来的捷径。

      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吗,那个人。似乎他总是比自己要来得更了解自己一点。

      小奏看到千早眼眶中闪烁着的隐隐泪光,屏住了呼吸。没有言语,只是从眼神中也能够读出那一刻对方的内心。

      “小奏,我会连大家的份一起努力的。”

      她听到她这样说着,然后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容。

      “加油。”

      两个人的眼眶里都染着湿湿的泪花。

      十张对六张,绫濑千早对猪熊遥的比赛还在继续进行中。

      *

      太一第十七次翻开手机盖查看消息,未读邮件的数量依旧现实着一个大大的0。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漆黑,玻璃窗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射着他们的倒影。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多少也和那片漆黑融成一团。已经发过誓不再任性,要好好地照看起这个家,要正视自己身为真岛家一份子的责任,然而在这样的场面下,他再一次意识到,即便是下定了这样那样的决心,但仍旧无法阻止那颗随时都会记挂着千早的心。

      身边的梨华多少有些坐不住了,转过头来不耐烦地对太一道:“既然这么关心那边的话就打电话过去啊,哥哥好歹也是个男人吧。”

      梨华话音刚落,便被一旁的组委会工作人员示意“安静”,于是默默地向太一投了个不屑的眼神,将视线继续投回到赛场上。

      绵谷新的比赛正在进行中,这是西日本名人预选赛的最后一场比赛。

      老实说太一感到惊讶,之前在帮新检查伤势的时候才发现,右肩的部位相比昨天竟然已经肿了起来。虽然从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中完全无法看出这个肩伤带来的困扰,但是太一觉得,那一定是相当的疼。

      “最后一张。”

      随着梨华的示意,太一重新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到新的背影上,那是他所不能乞及的彼岸。

      “有誓永不忘,明日不可期。”

      在わ的音节刚刚发出的那一刹那,新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敌阵的右下段攻去。被拍飞的小小纸牌噗咚弹起,然后朝着新右手挥出的方向飞了出去。

      喀拉一声,总觉得肩膀上的肌肉好像有半秒中脱离了自己的□□。新忍不住地皱了皱眉,身体在超前倾倒的那刻突然失去了平衡,他猛地扑倒,那张被击飞的牌直直地落在了太一的脚边。

      好像有点逊,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比赛。

      场上传来欢呼,不过倒在地上的新却好像听不见似的,只留着内心的声音,仍凭它越来越响。

      新也一样喜欢歌牌吗?——是爷爷的声音。

      新也想要成为名人吗?——是爷爷的声音。

      新啊,不要忘记取得歌牌的那一刹那,那样的感觉,是最棒的,对吧!

      他忍受着从右肩处隐隐传来的疼痛感,那遥远的声音却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很久没有出现在梦中的老人对他露出和蔼的笑容,他伸出手去,有点想要抓住对方问问,最后,忘记了歌牌的,难道不是爷爷吗?

      “新。”

      头顶上方陷入了一片阴霾,他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抬头望去,太一的脸庞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上拿着刚刚被自己击飞的歌牌,然后另一只手,朝着他的方向伸了过来。

      “辛苦了,恭喜你。”

      仰望着太一的笑容,他突然感到心中有一丝酸涩。

      啊,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爷爷忘记了歌牌,而是他的自私让他忘记了曾经被歌牌爱着的爷爷。

      新伸出手去,握住太一的手。

      那一刻,对方的手机传来嗡嗡的响声。

      太一埋着头看完,将手机的屏幕转向新的方向。然后,相对而视的两个少年纷纷红了眼眶。

      命运就好像是一个轮盘,它总是在不停地转动,生怕错过了世界中任何一场精彩的戏份。它没有结局,没有终点,无论何时,都能够让你看到一片全新的景色。

      微微暗下去的手机屏上是千早发来的信息。

      「太一,我赢了!约定好了,要来近江神宫为我加油哦!」

      十八岁的秋天,他们的梦想,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实现。

      *

      十月末,东西日本预选赛落下了帷幕。东日本的代表须藤晓人和绫濑千早,西日本的代表绵谷新和远山唯,将在一个月后,于近江神宫展开最后的角逐。胜出者将来来年的新年后,登上挑战名人和女王的历史舞台。

      然而今年的挑战者中,除了绵谷新外,大多都是新生代的面孔。组委会的委员们对着面前这份名单纷纷发出感叹:“歌留多的世界早就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纵观东西日本的四位优胜者,最年长的须藤晓人不过二十岁,而最年幼的远山唯还只是个国中二年级的学生。

      “国中生!”刚刚从太一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千早惊讶地咋舌,发出了一声咆哮,“只有十四岁吗!”

      电话另一头的太一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将自己的耳朵稍稍远离听筒,再隔了几秒钟后才重新贴回耳边:“所以说让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完啊。”

      “嗯,嗯。”千早猛烈地点着头,但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对手竟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四岁的女生,她就有点崩溃。

      “具体的情况我这边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一直都在看名人赛这边,女王赛那里的状况目前只能说是一张白纸。不过远山唯能够打败明石第一女高的逢坂,证明她的实力绝非了了。”

      千早一边听着太一冷静的分析,一边在脑中勾画着这个未来对手的形象。

      出生于大阪的远山唯在京桥第一中学就读,隶属于大阪日吹会。一年前,十三岁的远山唯升上A级,同年,她参加了西日本的女王预选赛,不过在第二轮便被逢坂惠梦击败,惨遭淘汰。那一年,远山这个名字还没有在歌留多界留下任何印记,她只是如同江海之中的一缕浪沙,淹没在高手如云的西日本选手中。

      大阪日吹会相比同级别的京都明星会和福井南云会来说显得要逊色一些,会长只是歌留多的爱好者,也没有十分出名的指导老师,会中连能够进入名人挑战赛历史的前辈都少之又少。在这样一所不起眼的歌牌会所中,竟然一鸣惊人的诞生出一位西日本的女王挑战者代表,实属奇迹。

      据与远山唯交过手的人所称,她的牌风相当犀利。如果要用某个人来打比方的话,她似乎很像现任的歌牌女王……若宫诗畅。

      然而,远山唯与若宫诗畅相似的,不仅仅只是牌风。

      当太一在挂断电话后,沿着长廊走过转角时,他看到相对而立的两个少女,她们留着相似的齐肩发,眼角都有着一颗浅浅的泪痣,他站在那里,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感觉。

      这两个女子,有着异常相似的容貌。

      京都的夜变得深邃起来,霓虹灯从高高的摩天轮顶端投射在游乐园的人造湖中,冬雪带着一丝安静的情调幽幽地从这座城市的上空降落了下来,岚山的红叶在一夜之间染上了雪白的色彩,周边的古寺陷入了沉沉的冬眠。

      诗畅并没有察觉到这是她今天第二次与这个少女擦身而过,她向来都记不住什么人,更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些。所以她有些惊讶面前这个与她一般高的少女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用一双冰封般的灰色眼眸冷冷地望着自己,仿佛望着一个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

      “若宫诗畅?”

      诗畅听到对方这样开口询问,她虽然愣了一秒,但在脑内过滤了一边以后,发现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于是就装作没听见似的打算调头就走。

      “请等一下。”

      “抱歉,我不认识你……”

      她的话音未落,却感到左边的肩膀微微一沉,对方的手就这么随意地搭上了她的肩。

      “我是远山。”

      诗畅努力地回忆了一番,然后重新变回了扑克表情:“谁?”

      在诗畅这种叫人喷饭的记忆力之下,远山唯却似乎毫无动摇地继续说道:“我的爸爸是远山佑一郎。”

      啊……那一刻,诗畅的脑内如同一颗突然爆开的栗子,有很多久远的记忆不断地涌了进来。

      如同突如其来的洪水,冲破了陈旧的堤坝,她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牵着她的手返回娘家,在大阪车站的闸门外,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低着头默默地望着她们的背影。他的唇边冒出几缕青涩的胡渣,瘦瘦的模样显得有些颓废,然而他的眼睛如同湛蓝的湖水,显得深邃异常。他就站在原地,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离开,连向她挥手道别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年轻的男人就是远山佑一郎,在诗畅五岁之前,她也管那个男人叫“爸爸”。

      就好像是用筷子捅破了窗户纸,然后在收回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响声,诗畅的耳畔里回荡起一股不悦的嘈杂。因为感情问题而时常争吵的父母,拎着行李将她带回了家的母亲,还有盘着腿坐在榻榻米上不断酗酒的父亲……那些外祖母勒令她必须要忘掉的记忆突然回到了脑海的深处,虽然有些模糊,但却让她感到异常心痛。

      佑一郎是个美男子,他有着非常修长的手指和充满艺术细胞的年轻体魄,和母亲若宫诗穗相爱后,他们很快结婚,并且生下了诗畅。然而,在美艳的爱情逐渐枯萎后,长年累月的平凡生活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愈来愈明显。最终他们选择了分道扬镳,诗穗搬离了原本定居在大阪的家,回到了京都的娘家。

      诗畅并不很清楚地记得佑一郎的模样,只是对他那双染满颜料的大手还有些些许的印象。她望向面前这个只和她相差四岁的少女,企图从她的身上找到那个男人的一丝一缕。

      “别误会,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个人,是我的继父。”

      任凭是陌生人看到眼前的两个女孩,都会以为她们是同胞姐妹,如此相似的外貌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让人感到一丝不可接近的冷漠。

      “是吗。”诗畅沉默地低下头,似乎想要表示自己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想要说的就这些?”

      远山唯的脸上掠过一抹小小的震惊,但是她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对着诗畅将要转身离开的背影说道:“爸爸很想你,你知道吗?”

      诗畅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所以我要打败你,让爸爸知道,谁才是他真真正正的女儿!”

      远山唯的声音停滞在遥远的另一边,诗畅绕过转角,将背脊贴在墙边。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做远山唯的女孩子要对她发出这样的宣言,毕竟打败她和拥有成为佑一郎女儿这件事的联系,似乎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不是吗?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一遍遍地过滤着脑海中的思绪。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

      退一万步来说,如今的她,也是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打败的。

      因为什么?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女王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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