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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温泉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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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闻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怀里是一个陌生人。这个人对他来说虽然很陌生,可这人的眼角眉梢、乃至唇边的酒窝,无一不让他感觉很舒服,搂着他也很舒服,所以闻人便没有放手。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陆小凤眉一扬,声调懒懒,好像他已经习惯在不同的地方光着身体醒来。
闻人没有搭话。
陆小凤大概觉得被人搂着不自在,便找了另一张水榻躺着。
闻人看着对方动作,莫名想起“雕阑曲处,同倚斜阳。”又或者“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和这个人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觉得无聊。然而他更想起温泉水滑洗凝脂,心中便不由蠢蠢欲动。可对方对他好像没什么兴趣。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关系?
这样的气氛实在大好,温泉的水温略烫,泡得人浑身舒爽。斜阳晚照,湿气蒸腾氤氲,满室的红光暧|昧。
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住自己,闻人这样想,便大步跨了过去。
“这样的地方居然没有酒。”陆小凤抱怨。
闻人想了想,水榻下面好似有个暗格,暗格里藏了美酒。唯一的设计不足,就是暗格与池壁间,只容一臂伸进去。而且水榻宽矮,只能从正上方取酒。他谋定后动,也没让那人起身,估计那人也不愿起来,闻人便直接俯下|身。俯下之后他才发现,这样的设计不是工匠的缺漏,而是为了情|趣。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贴得这么近,闻人才发现,那人的眼睫很长,眼窝略深,眼角微翘,端的风流迷人。那人好像没有注意闻人的专注,闻人不动声色,缓缓逡巡审视,却没有发现自己想找到的那一点。闻人也不知道自己想找到什么,只是机不可失,他轻轻亲了亲那双半合的眼睛。
陆小凤似乎没有察觉,或者只觉得是个意外,他眯了眯眼,“你还没有找到酒?”声线微扬,他对闻人取东西的动作倒是敏锐。
闻人盯着对方因为泡温泉而显得鲜艳的唇,下手一掏一带,“好了。”他把东西都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新奇地把玩酒具,酒杯不过寸许,碧绿清透,薄脆如卵壳,形如荷叶,脉络纹理清晰,栩栩如生。酒壶则如莲花含苞待放。
更奇特的是,无论闻人往其中倒多少酒,杯与壶均稳稳浮立于水面。甚至于陆小凤觉得有趣,下黑手搅乱一池秋水,它们随波逐流,还是稳稳立着。
闻人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那人又是谁,可他一闻到酒香,就开启了记忆的闸门。
“这才是真正的心中一点红,也只有盛在这种材质的杯与壶中,枕梦香和酒液才会气息交融而不混溶。这样才能借助桃花酒的行气功效,发挥枕梦香的最大效力。”
“枕梦香?”这样微醺的氛围,让人懒得多说一个字。
“借香为引,引人入梦,梦见心中惦念最深之事。”
“那我心中惦念之事又是什么?”陆小凤自己也疑惑。
浪子对这一点总是会疑惑的,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始得流浪。
陆小凤迫不及待地一口闷下一壶酒,他似乎觉得喝得越多,效果越好。
闻人微郁闷,这酒他还没有尝过。
陆小凤喝得多,便醉得快。事实上,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睡了。
闻人看他渐渐合眼,就忍不住低下头,尝一尝他嘴里的酒醇还是不醇。这是闻人学会酿酒之后的习惯,第一口总是由自己喝,然后想象,在他的嘴里,又是什么滋味。
现在他尝到了,却不想浅尝辄止。干脆把舌头挤了进去,用每一种味蕾都好好品尝。
“果然很香、很醇。”闻人评断,然后笑问,“小凤兄,你可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陆小凤自然不会答他。事实上,闻人这酒酿得有点偏差。枕梦香并不会如他所预计,很快就让人梦见心底惦念不忘的前尘往事。
枕梦香的效力渐显。
“冰冰,不要过来!”
闻人淡笑,这次他们来寻酒泉,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山雾不小心坠下山崖。薛冰易容后偷偷跟着陆小凤,在最后关头,看见陆小凤掉下山崖而忍不住用出轻功,陆小凤一下便认出她来。
陆小凤果然还是很担心薛冰。
“小凤兄,别担心,薛冰没事。”他在陆小凤的耳边轻声诱导。
陆小凤果然放心下薛冰。
忽而他又大声喊道,“老七,不准偷我的肉粽!”
这个老七,大概就是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了。
“呵,小凤兄,卧云楼的肉粽随你吃到饱。”
陆小凤满意地咂嘴,然后他又想起了欧阳情,“情儿,你的酥油泡螺怎么还没有做好?”
“就快好了。”
“还有冰冰你的糖炒栗子。”
这人在梦中,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西门,只是喝了你几坛酒而已,不用这么小气吧,还拔剑来追!”
“蛇王,还是你做的蛇羹味道最鲜美,再来三碗,不,五碗。”
蛇王、朱停、魏子云、丁丁,阿图兰。
闻人一听见阿图兰的名字,并不奇怪,如果查不到这个名字,他就不是陆小凤了。
……
“咦,司空,这树下有个小孩子。他穿得可真好。”
“笨蛋陆小鸡,那是缂丝云锦。”
“缂丝云锦?”
“唉,说了你也不懂。”司空的语调沧桑,充满了无人能解的寂寞。“缂丝云锦,就是一尺价值千金的东西。”
“那千金又是多少?”
司空无奈了,“千金就是,千金就是,”他都快抓狂了,“千金就是一座山那么多的大馒头!”
“那那座山有多大,比我们附近的石灰山还要大吗?”
司空也不知道,偏偏他还很较真,认真换算着。
小凤拍手笑,“我就说嘛,我都不知道,司空你怎么可能知道。你还总说我是笨蛋,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笨蛋混蛋傻瓜蛋。”
“陆三蛋!等等,你站我后面。这里有血的味道。”
“他受伤了?我说他穿这么好的衣服,怎么舍得趴在地上。我要是这样,回去肯定会被师父骂死的。”
“师父肯定不会骂你。”司空一边检查小孩的伤势一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根本不会让你穿那么好的衣服!”
“哦。师父他是对的,不然我穿成这样,肯定没办法爬树下水练轻功。”
“陆小鸡你果然是笨蛋,这么相信那个臭师傅坏师傅。”
“那他怎么样了?”陆小凤也有模有样地给小孩把脉,然后压低声音假装摸胡子,“小公子的脉象忽急忽缓,必定是受了惊吓,待老夫开一剂安神药,服上三天就好了。”
司空很难过,“他被人割伤了眼睛,我看他的打扮,应该是花府的公子。”
“真过分!伤害他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大坏蛋。小猴子,那我们快把他送回家好不好?”
……
原来陆小凤最想念的,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石灰山,金陵就有座石灰山。闻人一时温情,漫无目的地遐想。
他老实了,可有人却不老实。
“冰冰,冰冰,你这是在绣花,还是在绣人?”陆小凤在闻人身上乱摸,所幸他们两个都光着,不然肯定衣裳凌乱,一池暧昧。
当然现在也不遑多让就是。
闻人一边享受,一边往陆小凤的口里渡另外一种酒,醍醐酒。
在枕梦香中,沉思往事越久,需要的醍醐酒越多。
陆小凤逐渐清醒,闻人还是一口一口地喂。顺便感叹,浪漫果然是效率的大敌,可他却甘之如饴。这对陛下来说可不常见。
陛下很淡定,陆小凤却淡定不了。
陆小凤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居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朋友。
都是男人,一起光膀子睡觉自然没什么。可陆小凤发现,闻人身上那些可疑的红印子是怎么回事?池子里只有两个人,闻人不可能没事挠自己,那很明显只有他了。因为醍醐酒,他已经忘了自己做过什么梦,可很显然,他不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证据明晃晃地摆在眼前。陆小凤突然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朋友朱停的习惯,保护好自己的双手,没事就用玉锉子锉一锉指甲,或者像西门吹雪,找个名妓来给自己剪指甲。这样至少不会留下证据。
“小凤兄?”闻人欲图再吻上陆小凤的唇。他的动作自然无比、熟练无比。
陆小凤眼角一抽,“等等,闻人,这件事,不,本来就没有发生任何事。”他说得斩钉截铁。
“小凤兄,你觉得,我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闻人低头,目光直指脐下。
陆小凤尴尬地看见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浊白,而闻人挺立。
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连续两个案子数月来回奔波查找线索,再加上泡温泉的猛然放松,他很不幸给成熟男人的履历上添加了一个污点,而这个错误通常只有少年人才犯。
于是闻人决定顺水推舟。
陆小凤自然明白,做男人和被男人做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这件事很棘手,所以陆小凤发挥一个浪子的风格,他脚底抹油,溜了。
不溜能怎么办?闻人摆明了态度要做回去。
在以后的日子里,陆小凤无数次后悔,他早该明白,账只会越欠越多。一不小心,就把一辈子都给赔进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把帐给销了。
闻人光着身体半躺在水榻上,双手摊倚池壁,笑看陆小凤连凤舞九天的身法都使了出来逃之夭夭,震得窗外红枫乱舞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