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物语》SS小楼

15、铃音（上）

　　“妈妈……”
　　暴雨，童音尖锐如刀，划不开连成帷幕的雨水。
　　“妈妈……妈妈……”
　　谁来回答，谁来应和？
　　“妈妈……妈妈……妈妈……”
　　无人回答，无人应和。
　　“妈妈！”
　　饱含恐惧和不安的声音一转声调，孩童稚嫩的嗓音渐渐褪去，下一声简直就是野兽的狂吼，吼得暴雨飞溅，击打得街道两旁房屋的玻璃瑟瑟颤抖。
　　工坊内漆黑一片，富美伏在桌案，眯起细长的眼睛，呆呆望着已不明亮的烛火，由于蜡烛的棉芯弯曲作奇怪的形状，导致微微火苗随时都存在熄灭的可能性。富美伸出纤细的食指和中指，慢条斯理的将烛芯捻起，瞬间光亮了许多，而她手指的灼伤亦瞬间修复原，毫无痕迹，只留一点融化的石蜡重新凝固附着在皮肤上。
　　“死有余辜，不懂得珍惜的家伙。”没有对象的责备，看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总不肯因获得的东西而满足，固执的期望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力量的人可以实现心中的贪求，有智慧的人可以舍弃眼前的妄想，想要做那种人分明可以自己选择，偏偏结果证明你不是其中任何一种，三轮英信，你终究是没用的废物。”
　　“但是，你没有让我失望，佐藤茂春。”富美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一个粘土人偶，轻轻吻了一下人偶的额头，“就像你的哥哥一样，能为我提供少有的欢乐，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妈妈！”
　　富美从自我陶醉的世界中醒来，店铺大门前的吼声给她送来宝贵的灵感，她想到了下一场游戏的筹码要押放于何人身上，不禁开心的笑出声。
　　“哈、哈、哈……”
　　雨夜中的狂笑直抵穹顶，压过了雨声、吼声，笑声忽然停止，一切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叮呤！”
　　清脆的铃音回荡在无人的街头，少女擎着青色的伞，面前是蜷缩在店铺的雨棚下躲避暴雨的男童。男童看来最多只有七岁，身上单薄的衣服已被淋湿，更像是一层贴在他苍白皮肤上的烂纸，满是褶皱和泥浆。
　　“同姐姐走吧，好吗？这里不是你应该停留的所在。”少女蹲下身，轻声劝道。男童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因为寒冷，齿间紧紧咬着拇指，带着哭腔的支吾道：“妈妈……妈妈……”
　　少女伸出手，男童一怔，困惑的凝视着眼前人，迟疑着是否真的要跟随她而去。尚未做出决定，不知何时出现的旁观者却代他做出了答复。
　　“不行的。”富美擎伞站在一旁，眉角轻挑，像是在挑衅少女。“既然在我的店门口避雨，那就是我的客人，未经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休想带走他。”
　　雷鸣轰响，引燃两个女人间的斗意，只剩下不知所措的男童独自为难，他的选择权不在属于自己，而是在她们的手中。

　　三轮的事情最终被警察视作一起意外，茂春和智彦没有受到追究，当第二天早上录完口供后，便携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警署。但心中终对此产生的芥蒂并没有立即化解，茂春休息三天才提起勇气返回学校。
　　课上，教室内多了一名未曾见过的女生，美丽非凡、气质典雅，尽管她默默地坐到最后一排无人的座位上，却仍旧引人注目。
　　“是她！”茂春从前排的座位上偷偷扭头瞄去，顿感一惊。
　　是当年送给银铃的女子，是在医院里说下次见面时就告诉他名字的女子，但她究竟是谁？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怎么可能遇到两个外表相同且都带着那只独特铃铛的女人？如果是，那岂不是要承认世上真的有不老之人吗？
　　茂春想得出神，直到一小截粉笔砸到他的后脑，方从刚刚的沉思中回到现实。“佐藤同学，坐到前排就请认真些，否则可以主动去后排的角落找位置。”老教授单手扶着讲台，正在努力保持着此刻身体所处的平衡状态，由于丢粉笔的力道过猛，整个人都即将要爬下去，尽管如此，仍是不忘教育的职责。
　　“看来在喜爱美女的问题上，你也是和大家一样啊。”智彦坐在身侧小声打趣道。他总是会逃课到别的学院去旁听，这是全校众所周知的事情，甚至得到了各院系教授们的默认，只是单纯因为肯定他的才能。
　　“不，不是，难道你……哦，没事，没事。”茂春本想解释，却记起智彦在医院的那晚并未真正同女子见过面，只得话语一停，随之作罢。
　　恐怕今天是茂春此生最感煎熬的一节课，他不时的侧眼偷瞄，次数频繁到两分钟一次，最后连智彦都对他的反常行为感到厌烦。幸好女生没有察觉，只是安静的坐着，没有听课，也没有看向前方的黑板，就这样呆呆的望着着窗外的林木。
　　下课时，茂春尽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奋力挤过蜂拥向前门出口的学生们，后排却是空无一人。正当失望沮丧之时，肩头忽感一沉，急忙回头，见到的竟是——智彦。
　　“我说你到底在找什么？整堂课都是心神不宁的。”智彦挠着头皮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坐在这里的那个女生很像以前认识的故人。”
　　“前任女朋友？”
　　“好了，别在意这个，中午了，我们出去吃午饭吧。好久没聚在一起吃午餐了，不是吗？”茂春担心对方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牵扯出过去的那些离奇事件，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引开他的注意力。
　　“哦。”智彦应了声，眉头微皱，镜片后的眼睛紧盯对方，似乎有事欲言又止。几秒沉默后再次开口，“那说点值得在意的事情。”
　　茂春感到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手掌心渗出了一层冷汗。对方的目光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犀利又坚毅，此时的自己仿佛是置身于手术台的病患，正在被开膛破肚，甚至灵魂都被蛮横的扯出，并且最痛苦的是自己没有被注射麻醉剂。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茂春暗忖，毕竟那是很有可能的事，任何对眼前的男人有所了解的家伙都认为他是拥有可怕力量的人，而那股力量恰恰是他的智慧。
　　“你方才看到我时的表情为什么像吃了苍蝇一样？”
　　“什么？”智彦的问题远远超出事先的预想，茂春一时无法回应。
　　“面色铁青，表情既是失望又是嫌弃。”
　　“好了，停止，吃饭去。”茂春着实搞不懂他的脑袋里到底什么样的构造，有时可以像古希腊时代的哲学家一样高谈阔论，有时却表现得像救助机构里收容的智障病人。
　　“茂春！”两人走出教室门，迎面被人拦住，来者就是那个女生。
　　“她是……？”智彦转头问向茂春，而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女生却抢先答道。
　　“您好，我是天宇侍铃，茂春的女朋友，您应该就是他常说的松阪君吧？”
　　“你有女朋友了！”
　　“我有女朋友？”
　　茂春口中明明是反问句，但此刻由于过度惊讶的缘故，语气听来同感叹句一般，使得智彦产生了错误的理解。

作者有话说

　　实习住的地方没有网，还要跑去网吧更新，有良心的多体会下我的艰难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