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旋上的咏叹调》布丁杀

3、邀约

　　刚通过学院第二阶段考试获得一等奖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学习的梁瑞逸总算有心情在学校的阅览室翻阅一些他心仪已久的总谱。没翻几页就被他的法国室友维克托通知他的任课老师阿迪洛瓦找他。带着涣散的精神出现在阿迪洛瓦的办公室，还没开口就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暴躁的阿迪洛瓦在办公室里像贝多芬似地撒着乐谱，夹杂着口音的英文和法文轮番上阵，在乐谱间闪躲了好一会儿的梁瑞逸才大致听懂了一些阿迪洛瓦的意思，大意是即使他是个还没毕业就被唱片公司签约的幸运儿，也不能因为唱片的事而耽误了学业。这个时候解释是没有用的，梁瑞逸只能在一旁边捡边道歉直到被轰出办公室。回到寝室的时候维克托才告诉他，刚才唱片公司的罗拉.陈打电话过来，说是一个活动需要梁瑞逸参加，已经替他和阿迪洛瓦老师请了假，让维克托转告梁瑞逸回来之后给她回个电话。
　　就知道又是这样。
　　知名唱片公司的经纪人罗拉.陈在巴黎音乐学院举办的一场演奏会上对梁瑞逸“一见钟情”。赞美他的小提琴声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和无限的可能性，并且邀约梁瑞逸加入她的唱片公司。当时他正忙着准备第二阶段器乐专业考试，怕加入唱片公司会分散他太多的精力，梁瑞逸一度非常犹豫。谁知道在罗拉.陈对他一见钟情的时候，学院最负盛名的阿迪洛瓦也对这个成熟美丽的亚洲女人罗拉.陈一见钟情。为了追求罗拉.陈，阿迪洛瓦以梁瑞逸考核合格就可以跟随他学习为条件诱使他答应加入唱片公司，从此梁瑞逸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签约唱片公司之后因为要录制专辑、拍摄封面等，没少和学校请假。一方面阿迪洛瓦非常不喜欢他的学生因为这些事情耽误学业，一方面又无法拒绝罗拉.陈的请求。所以每次在答应罗拉.陈替他请假的要求之后，转头就会把气撒在梁瑞逸的身上。
　　唉，艺术家都是这么不讲道理喜怒无常的吧。
　　梁瑞逸这么安慰着自己，拨通了罗拉.陈的电话。
　　“喂，瑞逸。”拨通的第一时间罗拉.陈就亲切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虽然梁瑞逸心里多少有些害怕这个能干的女人，却很喜欢她用中文叫他名字的感觉。
　　在法国学习音乐听上去很浪漫，其实学习的过程十分枯燥。留学生本来就很难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再加上梁瑞逸内向的性格，大多数时间又是在琴房度过，所以粱瑞逸在法国基本没有什么朋友。虽然十几岁就来到了法国，可能和粱瑞逸谈天疯闹的，还是那几个如今远在国内，从小玩到大的邻居朋友。所以，当时他答应签约的另一个原因是唱片公司侧重他的发展在亚洲地区，应该会有一些免费机票回国的机会。梁瑞逸的家境虽然还算小康，可是供他留学的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为了不增加家里的负担，除了过年等重大节日，即使有时间梁瑞逸也很少回家。想家的时候他就会打电话回家，不善言辞的他就希望听听家里人叫他“瑞逸”的声音。所以当罗拉.陈这样叫他的时候，他就会暂时忘记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一瞬间让他有了“家人”的感觉。
　　“嗯，你找我？”
　　“是的。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
　　“......”边道歉边捡了十五分钟的乐谱，谁会高兴得起来。瑞逸这么想着，回答的却是：“没有。”
　　“是这样，瑞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知道叶修吗？”
　　梁瑞逸瞬间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他如何心血来潮改编演奏了一首流行歌曲，又怎么神奇地被原唱听见，然后他愚蠢地说了那些话，接着狼狈而逃。当时听见那个闯进来的人确实是叫他这个名字的——叶修。
　　“他是中国现在最当红的歌手之一，而且形象正面良好。刚才他的公司居然联络我，指名要你当他巡回演唱会的嘉宾。”
　　在那一天之前他确实不知道叶修是谁。可是那一天他狼狈逃走之后，回到法国就上网搜寻了他的名字。
　　关于他的消息、视频很多。就像罗拉.陈说的，那个人是中国当红的歌手，网页搜索出来的资料配图一串串，图片里的叶修有着分明的脸部线条，直挺的鼻梁，细长深邃的眼睛，加上高挑修长的身材，即使站在男人的角度看，也非常好看。
　　继续搜寻关于叶修的一些视频，都是一些采访、活动或是演唱会的片段。看着一个个视频影像，梁瑞逸有些恍惚。虽然拥有一样的脸，但他始终觉得这个舞台上激情四射，采访时笑容迷人的叶修和他当时遇见的完全是两个人。他遇见的叶修......努力思索着形容他们不同的词汇，却突然听到了一段熟悉的旋律。梁瑞逸一下子挺直脊背，盯着屏幕上的字幕《驻今往逝》，词曲：叶修。
　　那一瞬间，梁瑞逸扎扎实实体会了一把“五雷轰顶”的感觉，紧接着就想把自己埋进土浇上水泥永远都不要再出来。开始以为那首歌只是叶修唱的而已，没有想到.......他就是歌曲的作者。
　　当时的自己到底胡说了些什么啊！在作者本人面前说什么他为什么不释放自己的那种话真是蠢毙了。梁瑞逸瞬间汗涔淋漓，接下去搜索来的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更让他惊讶。原来这还是一首叶修怀念初恋情人，纪念深爱离去的一首歌......而他，居然还说什么写歌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真的了解他的内心？！梁瑞逸感到有一把火从背脊直烧到了脸颊。几乎是逃也似地关掉了电脑塞到床底，接下去的日子就是疯狂地练习和到图书馆翻阅资料。好不容易有些淡忘了这事，此时却被罗拉.陈在电话里生生点醒。
　　电话那头的罗拉.陈完全不知道这边梁瑞逸内心的翻江倒海，依旧兴奋地说着：“我们正在策划你的中国宣传计划如何开始，想不到就有这么好的机会。叶修正是当红的流行歌手，他的演唱会嘉宾一向都非常大牌，居然会邀请你，瑞逸，你们之前认识吗？”
　　“......罗拉，我不想去。”梁瑞逸小声地在电话里提出异议，他不想再见到叶修，那太尴尬。
　　“为什么？！”罗拉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因为……因为那是流行音乐，我是古典小提琴手。”粱瑞逸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
　　罗拉的声音在听筒里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的时候就切换到了梁瑞逸最害怕的音调平缓模式：“哦哦，原来是我们高贵的艺术家不屑名利与金钱，要和庸俗的流行音乐划清界限是吗？那不好意思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我为了一解一位高贵艺术家的思乡之情，欺骗公司他去参加一个大型慈善演出作为宣传，其实是让他到一个暴发户的家乡转了一圈，就为了能让他多一次回家共享天伦的机会，作为一个艺术家你是怎么看的呢？”
　　罗拉.陈的中文和法文都很流利，这段中文生生地说出了法文的连音和速度。电话这头的梁瑞逸听得涔涔地冒着冷汗，她......切换到巫婆的模式了。
　　“罗拉......”
　　“好啊，这两天公司正在怀疑我所说的慈善演出呢。本来叶修的邀约可以作为最好的解释和结果。一次慈善演出得到当红歌手演奏会嘉宾的邀约，不过你说得对嘛。我们是古典唱片业，就应该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束之高阁。哦，这大概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风骨！风骨对吗？风骨在面对商务舱机票和流行歌手还真是不一样呢。”
　　“罗拉，我是说......”
　　“好啦。反正我和你这样的艺术家不同，我为了你的事能答应和阿迪洛瓦约会，为了让你一解思乡之愁可以欺骗公司。我应该早就明白，当我不做职业演奏家去做职业经济人的时候就应该忘记我也是毕业于汉诺威学院的学生。我的风骨和节操在我当经纪人的那一天开始就该死光了。”
　　“罗拉......”那头的梁瑞逸几乎已经是哀求的语气。
　　“干嘛？”
　　“……我答应你，我去。”
　　“......真的吗？”罗拉的语调恢复了一些弹性
　　“真的......”
　　“可不是我威逼你的哦。你知道，我从不勉强我的音乐家。”
　　“不是，完全没有......”
　　听着梁瑞逸语气的延长音越来越微弱，罗拉.陈明白，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好的，那我订好了机票联系你。去给流行音乐界一场来自古典的狠狠震撼吧。加油哦，瑞逸，BYEBYE~”
　　拿着对方已经切断很久的电话呆立了好一会儿——到底是谁震撼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