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战局终了 ...
-
莫夕逾举起手,一掌劈下!
一缕笛音似轻烟薄雾,袅袅传来,轻而易举撩拨起心底那丝无端的疼痛与震颤,继而如狂涛怒潮,喷涌而出!莫夕逾喷出一口鲜血,按住狂跳的胸口,怒道:“无心!”
回应他的,是一阵如暴风雪似的剑雨!
雪亮的剑影铺天盖地,细细密密连绵不绝卷尽天地间分分寸寸的空隙,如风似幻,破开被藤蔓拥堵的通路。支离破碎的草木碎片被剑气扬起,一时间令人睁不开眼睛。
姜沁芳寻隙脱身,她抱着引魂灯回到楚随风身边,心头狂跳,冷汗已经湿透内衫,一股子喜悦却满溢出来,控制不住。
三年,她找了三年的引魂灯,终于到手!
莫夕逾阴沉地盯着自门口走进的那三人。侯无心与澹台兰两人青衫白衣,长袍广袖,端的是相得益彰,天生一对;巫阳跟在这两人身后,满面苦笑:“莫教主,你怎么就是不肯将话听完?”
“无心,几年不见,你的功力又有长进。”莫夕逾对巫阳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笑,止不住地打量侯无心紧闭的双眼,想起那被一次次退回凤凰金翎,心中一阵抽痛。
侯无心转向他的方向,微微一笑:“大哥。”他那神色,似乎自己并不是踏着天玄教的尸山血海而来,倒是在茫茫雪天,前来拜访的过客。
既然连第二批人都轻而易举的破入,想来天玄教的外围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莫夕逾暗中想着,却发现自己冷静得超乎想象,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般结果,只不过此前一直不肯放弃那零星半点的希望,总觉得还有回寰余地。
天意如此,谁人可敌。
莫夕逾突然大笑,笑得凄凉悲戚,令人心惊胆寒。石室之中回响着阵阵惨笑,诸人皆是不语,默默望着这已经疯魔的魔教教主。
“好,你们很好。”他笑着说,“无心,我三番五次请你下山襄助我化解天玄教之危,你却置若罔闻。如今我天玄教覆灭在即,你倒是急匆匆地过来了,如何,看到我今日如此,心中是否痛快畅快?”
澹台兰皱眉,侯无心却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你先去看看千觞,这儿就交给我和巫阳大人。”澹台兰沉默半晌,反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腕子,回道:“小心。”
澹台兰大步走到楚随风等人身前,目光略略扫过诸人权当是打了招呼,紧接着细细打量了一番尹千觞身上伤势,不禁皱眉。
“要吊到什么时候?”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冷飕飕地看着楚随风。
幸而楚随风早就对他的言行了如指掌,答道:“我们倒想放他下来,但是尹公子这伤势贸然处理着实危险。”
澹台兰眉头更紧,对远远站在一旁的欧阳少恭扬了扬下巴:“你怎么看。”
姜沁芳拧眉怒道:“阿兰,这小子居心叵测,不要听他乱说!”
澹台兰却不应她,只是看着欧阳少恭。那雪亮的目光如一柄雪亮的剑,望着便觉得心底一阵阵地凉,欧阳少恭心知这是自己洗脱嫌疑的好机会,面上露出几分焦急神色:“依在下看来,应早些将千觞与这灵树的联系斩断,如果太晚,根系蔓生至心脉,便是回天乏力了。”
姜沁芳冷哼一声,哂笑道:“谁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方才那小刺客的帐,姑奶奶还未同你算过。”
澹台兰却反手抽出佩剑,抬手欲斩!
楚随风闪身挡在尹千觞身前,咬牙说道:“阿兰,你真信这小子的话?这一剑下去,可攸关一条人命!”
白衣剑客神色不改,眸光在剑影映衬下岿然如山。
“你有法子?”他冷冷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吾意亦为可斩!闪开!”
他推开楚随风,一剑断了那灵树的根系。失了灵力支撑,不消片刻之间便枯黄萎缩了大片,而方才被静卯打开的裂缝中也渗出更多瘴气,股股污浊臭气令人作呕。
尹千觞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铁青,他身上尽是累累伤痕,最为严重的却是被灵树根系入侵的那处,澹台兰那剑只能斩断肌理表层的枝干,可是已经深入经脉的根系,他却是无能为力。
欧阳少恭仔细检查了那处伤口,又细细的摩挲过肌理表面密密层层的根系痕迹。他检查得十分认真,不知是紧张或者忧心,连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若是用普通的法子,很难清理干净,只要这东西留下一星半点,千觞一旦使用灵力便会再次生长。”他缓缓说道。
“那怎么办?”姜沁芳问,“”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用金属性的灵力注入千觞灵脉之中,令树木根系彻底粉碎。但是这个法子实在是十分凶险,若有半分差池,只怕……”
澹台兰却十分爽快,就地坐下按住尹千觞的腕子:“来。”
欧阳少恭哑然半晌,喃喃说道:“前辈,你这……”
澹台兰说:“若有不妥,杀你抵命。”
欧阳少恭只有苦笑。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尹千觞胸前几处大穴,护住其心脉。他的手很稳,但是心中却是怒潮翻涌。
欧阳少恭此人生平最憎旁人威胁,如今澹台兰俨然是如果他治不好尹千觞便要杀了自己,那股愤怒憎恨几乎要将他那仅存的几分冷静都焚烧殆尽。
姜沁芳居然未曾按照他的计划,为了尹千觞特地折回,从元勿手上救他一命!
元勿这一击居然失手未能将尹千觞毙命?
而他因此被姜沁芳、楚随风怀疑,被澹台兰威胁……
他活了这么长时间,可曾被逼到这种境地!
欧阳少恭捏着针,暗道自己不如故意将针刺浅三分,这样凌厉如剑的金属性灵力便会入侵尹千觞心脉,破坏血脉运行,当下到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只是三五月后,便会心痛致死。
这个念头初次生成,他一时间心头狂跳,心一时间竟乱了。
这个办法,究竟是好或是不好?
他一时间理不清其中头绪,指尖禁不住轻轻颤抖。
尹千觞不知何时睁开双眼,他痛得神识涣散,眼睛雾蒙蒙得看不清东西,摩挲着攥住了欧阳少恭的衣袖,欧阳少恭怕他乱动不好行针,捉住他的腕子,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泛白的指头一点点掰开。掌心感觉到那腕子上微微的突起,是当日他割腕放血与自己时,留下的伤痕。
已经很久无人对他这样毫无保留。
他想起那天两人泛舟河畔,想起那晚密林中这人担忧的神色,想起那夜山洞中两人交错的气息……
他突然想赌一把。赌他是否已经恢复记忆,赌他是否在怀疑自己时,仍然会维护自己。
欧阳少恭蓦地觉得自己十分好笑,曾几何时他对自己竟然这样毫无自信,竟因为一点只言片语乃至毫无根据的揣测便恨不得将一切祸生的苗头扼杀,这段时间或是太过疲累,竟然心思被扰乱成这般。
他伸手抚过尹千觞面颊,柔声说道:“千觞放心,少恭定会将你治好。”
他看到那青年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像是听见了他的话似的点了点头,重又倦然阖上双眼。
欧阳少恭执针,毫无迟疑地刺下!
侯无心与巫阳两人面对已经丧失理智的莫夕逾,巫阳苦笑道:“教主,在下尚未说完,你便消失离开,未免太过唐突。”
方才他在半山腰上与莫夕逾谈判,谁料说到一半,莫夕逾便倏忽消失在诸人面前,陵谛等人见状不待巫咸命令,便急急冲入天玄教内,巫阳本不会御剑法术,随后天玄教徒又密布防兵,难以突围,便只得等侯无心等人前来方才得以进入。
这一路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
他见得天玄教墙壁上绘着的壁画,此前心中猜测已有几分定论,便更下了要和解的决心,只是如今战成这般地步,天墉城与天玄教,只怕极难就此罢休。那厢断了一只手的陵谛一脸戾气,被师弟扶着,似恨不能将莫夕逾身后的静卯穿个透亮。
而静卯抱着静辰的尸体,也正用仇恨的眼神瞪向陵谛。
莫夕逾答:“你派人自小路潜入难道便是君子之风?”
巫阳默然,继而拱手:“天玄教此次所作所为,补天岭可暂不追究;莫教主是否可也放下此事,平心静气地听在下将话说完?”
陵谛怒道:“巫阳,你凭什么判定可不追究,我天墉城弟子的牺牲,难道便是白费?”
巫阳转身,沉声说道:“道长稍安勿躁,巫阳自会做出决断。”
莫夕逾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扬了扬下颌:“那便听你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样。”
“依在下之意,双方今日就此止战,补天岭可派出巫祝协助教主弥补瘴气裂痕,单天玄教上下需得接受监视,不得再修化魔之法。”
莫夕逾反问:“笑话,我为何要接受汝等小人的监视?”
“教主自然可以运使魔功与我等一战,然则胜算几何,教主心知肚明。此为其一。”
“教主的目的为化解瘴气之毒对天玄教上下的影响,而源由此地瘴气裂痕,造使中原大地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补天岭与天玄教的目的殊途同归。教主就算不吝惜自己的性命,也应与想想天玄教众。此为其二。”
“其三……”巫阳神色一凛,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悲色,“……教主竟从未知晓,天玄教上下供奉的神祗,正是女娲与神农大神么?”
“什么?!”莫夕逾惊道,“……满口胡言,我教……”
天玄教自两百年前那场灾劫之后,教中所存各类典籍均被焚毁,其中……
“在各地确是常有这类情况发生,随着时光推移,供奉的神祗原本的姿态已经被人遗忘,不断的加入人们新的猜测与臆想,产生了诸多变化,乃至化为邪神致使信徒异化。但是溯及上古,确实是同宗同源。”
侯无心也上前一步,柔声说道:“大哥,你数次要我来帮你,我未曾前来,是我的不对。但是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试图寻找昔日魔教的根源,最终寻到补天岭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曾忘记娘亲从何而来,这一切的悲剧从何而起。我……”
莫夕逾倦然摆了摆手,“不用再说,我已经明白了。”
他挥手令那敞开裂痕重被巨石堵上,静卯抱着静辰的尸体,膝行至他身前,声嘶力竭地吼道:“教主,难道你就这样算了?那我们的牺牲又算是什么?这群人的话又怎能轻易相信!我们天玄教一向与……”
莫夕逾一掌劈在他颈部,打晕了静卯。
“……我天玄教一向与中原各门各派水火不容,修仙与化魔正邪两立,怎可统一……”莫夕逾喃喃说道,“……可是,静卯,如此执着,天玄教诸人,又怎能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