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欢城》桃瑟绯文

4、第 4 章

　　第四章
　　“女儿，到了六重天，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莫要再惹夫子生气。”
　　“女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娘就不陪你走着一遭了。”
　　“女儿，……”
　　“女儿，……”
　　母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之后终于放开了我，挥了挥衣袖，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泪滴，转身扑向父君怀里，“终于将这厮送了出去，夫君眼里便只有我一个女人了。”声音颤抖,无比激动。
　　我和哥哥不禁一脸黑线，
　　“母妃白痴吗？竟然和亲生女儿争宠。”
　　“母妃白痴吗？我怎么会是女人，我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好不好……”
　　很明显，上面那个稍微正常点的是哥哥感叹的。
　　我，元宝，还有负责押送我到六重天的哥哥，浩浩荡荡地行进起来。我们英姿勃发，一路备受瞩目自然不在话下。当我们一行人走出五重天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五重天的神仙都来了，而且无一不眼含热泪，重重叹息，我自己都讶异了，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了。
　　大家叹息着，叹息着。
　　对我的叹息，“小公主啊，这次出去就找个人嫁了吧，在也别回来了，这样磨出来的豆浆就安全了啊。“驴大叔说着，老泪纵横。
　　“小公主啊，外面不安全啊，”总算有个神仙关心我下了，我感激看向说话的神仙，“若是受了伤，就在外面多修养几年吧……我替我家的灵药感谢你了。”山羊神医说着，眼泪婆娑。
　　“亲爱的小公主啊，此次一别，再也无期啊……”
　　对哥哥，“小王子啊，送走小公主就别带回来了啊……”
　　哥哥正义凌然：“父老乡亲们，我一定把这个混世女魔王带走，大家不要担心。”人群一片欢呼。
　　我：“……”

　　大家欢声笑语送我离开，直到我走出很远，都仍然站在那里。
　　我回头，看见父君沉默的身影，他始终没和我说一句话。元宝也回过头来，淡淡道：“你父君是最伟大的白虎王。兽族的子民都是他的子子孙孙，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其他的儿子。”
　　我鼻子一酸，嘴里却仍旧不肯承认：“他有千千万万亿亿个子孙，可是我孟疏帘只有一个哥哥。”

　　早听说碧落之上九重天每每之间有很大不同，但是一直感觉略有不屑，无非都是仙界的领土，正如从前听说人和神仙不同，见到之后无非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当然除了二郎神。到达六重天才发现，六重天的景色真的不同于五重天，好像总有一种陌生的疏离感，什么都是淡淡的感觉，温度也冷些。
　　人烟稀少，甚至是有点寂寥。脚下的道路被雾气掩埋，大家都一步一步走着，连最吵吵嚷嚷的元宝都默然不语。我们被六重天的侍者领了大半天也没见一个不相干的神仙出现。
　　脚下的道路被雾气掩埋，还有雾气一丝丝飘到手边，脸颊，活了千儿八百年终于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了。我看大家都一步一步走着，连最吵吵嚷嚷的我也默然不语。大家约莫都被这寂寥的气氛所感染。我们就这么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缭绕着烟雾的银色宫殿，“抹青殿。”我念出那牌匾上的名字。不知为何，总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此时，门仿佛有预感的缓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书童样子的小仙，不失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我是帝君座下的青炎，帝君要我带小公主进去。”言罢，接过哥哥手里的包袱，“请小公主随我来。”
　　哥哥向青炎也施了一礼，摸了摸我的头，张了张口，却是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便走。
　　我看着他离去，在雾气包围下的背影并不真切，突然觉得很骄傲。
　　这就是我哥，是兽族顶天立地的男人，是愿意用自己的幸福去交换大家幸福的人。

　　坐在殿中，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蓝双帝君。
　　这这这，传说中的山羊胡子呢？传说中的青面獠牙呢？传说中的三头六臂呢？分明是一个漂亮的仙子啊~
　　是的。不是玉树临风，却是漂亮的男神。淡漠的眼神，和六重天一样有着疏离的感觉，美则美矣，却自有一股威严从周身散布出来。
　　他看着我不停地盯着他看，摸了摸自己的脸，哀怨地转向青炎，眼神让我回忆起了百花楼的生意，“青炎，我是不是长皱纹了，惹得小丫头不停看着我……”他又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瓷的脸，翘起兰花指感叹道，“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冷美人什么的印象瞬间都没有了。我默默看了看自己因为长期握兵器而生出老茧的手，对比起他那白白嫩嫩的兰花指，第一次有了想自杀的冲动。
　　青炎面无表情在一旁，似乎早就习惯了。
　　元宝却笑了，“是帝君太美了，我家公主最喜欢美女了。”
　　帝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这是你的书童？”
　　“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爱吃烤乌鸦吗？”蓝双帝君突然又严肃地转过脸来看我。
　　我：“……”
　　只听见“扑棱棱”的声音，元宝飞的比看见我母妃还快。

　　第二天就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堂课就是手搏课，我非常开心，正是我擅长的，正好替元宝报仇。
　　在演练场，蓝双帝君姿势优雅地托着一盘烧鸡，我看着金黄黄，油灿灿，香喷喷的烧鸡默默咽了口口水。
　　“白虎一族从不甘心人后，疏帘小公主又是白虎后裔个中翘楚，认我当师傅大概是很不服气的吧！”蓝双帝君笑得颇为阴险，“这样吧，本座向来是个公平的人，今天就给你个机会，打过我，不但有烧鸡吃，而且我还送你会五重天。打不过我，就乖乖叫师傅吧。你说如何？”我看着那美味的烧鸡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呆呆的点点头。
　　蓝双帝君看我点头，便笑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撕扯着烧鸡，语气幽幽，“来吧~”
　　我扑了过去，充分显示了作为一只母老虎的本能。
　　一个时辰后，我第N次被打倒，却没有什么力气站起来了，只好气喘嘘嘘地颓然坐在地上，我白虎一族光明磊落，只好信守承诺。于是蓝双帝君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听我叫了“师傅”拍拍手，英姿勃发地走了。
　　紧接着，我饥肠辘辘地上古筝课，我最讨厌的课程，不同的老师教了我两百年，我仍旧是一窍不通，每每上课都将师傅气到不行，吹胡子瞪眼有之，破口大骂毫无师德有之，嚎啕大哭亦有之。想来不管怎么善于教导，也能叫蓝双帝君喝一壶了。
　　不料，蓝双帝君并不亲自教我，而是在一旁切起了橙子。可能这货一个战将根本就不会弹筝，我恶意揣测道。
　　却是那书童青炎坐在古筝前，直接就弹起来了了一个很难的，没有听过的曲子，一板一眼，弹得甚是好听。
　　好吧，在我眼里，不论什么古筝曲子都是难的，听过也是和没听过一样的。
　　青炎不过是将将弹了两遍，讲了讲要点就走掉了，任我百般呼唤，他都不带回头的。
　　好吧，第一次去挽留夫子，夫子都不理我，那我还练个什么劲儿。
　　我看着筝，无处下手。一股酸甜的气息飘了过来，是橙子，我最爱的橙子，我刚要扑上去，蓝双这厮立刻就让橙子消失在他嘴里，又拿起了一个，有了教训我不敢轻易去抢了，他挑挑眉，“弹出曲子才有橙子吃。”
　　我委屈地撇撇嘴，回到了琴边。
　　一炷香过去了，我拨了拨琴弦。
　　两柱香过去了，我又拨了拨琴弦。
　　三炷香……
　　半个时辰过去了，我胳膊酸了。
　　蓝双帝君来到我身边，我以为他要发火了，正准备防御，他却坐了下来，“四千年前的凡间有一个乐师，名叫李欢。由于他不但通晓乐音，而且心地善良，父神便让他上天，赠与他伏羲琴，叫他弹奏。伏羲琴乃上古五神器之一，相传只有心地完全纯净之人才弹得起来，李欢乃一介凡人，凡根都没有断，所有神仙都不看好他。却说这李欢得了伏羲，微微一笑，妙手一挥便弹得出乐章。乐声飘扬，广传三界，他也自此广受尊敬，被尊称为琴神。无数女子为之倾倒，拜帖如雪花飘入他的寝殿。”师傅声音到此一顿，我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我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故事，忙催促他讲下去。
　　他笑笑看着我：“不管是人仙魔妖，在心底总是最贱的，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琴仙也不能免俗。就是这样一个众人把他捧上天的时刻，却单单一个女子对他正眼不瞧，说百无一用是琴声。这女子便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女战神，李欢却对那战神一见钟情，日夜思念以至成疾。”没想到，这李欢原来是个痴情郎。
　　“后来，他自请参与与修罗的战争，希望立下大功以求博得心爱人。他用伏羲琴打退修罗大军，凯旋归来。九重天上好不热闹，他骑着战马，身着战袍，享受着欢呼，只想看见心上人罢了。”我的心里猝然一动，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横肆。“他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却见心爱的女子已经嫁做他人妇，他心中百般难过，便做了这曲《葬魂》，日复一日的弹，听的人没有不流泪的。”师傅静静地看着我，“你这样便是糟蹋这曲子。”
　　“听我弹琴的人也没有不流泪的。”我不自然地一笑，他挑眉做不相信状。
　　于是乎，我又抚弄了几下琴弦，难听之极，自己都想捂耳朵。
　　他神情颇为讶异，说：“的确惹人泪下，我看你在古筝方面颇有慧根。”
　　我赧然不语，难道有人突地懂得了我这抽象琴音？
　　他正色，“你父君竟说你不通音律，可为师看来，你分明都可以用琴音杀人了。”
　　我：“……”
　　他言罢边手把手教我谱子。
　　一个时辰后我已经可以磕磕绊绊的弹奏了。
　　两个时辰后，我已经挺熟练的了。
　　“曲子是用心弹得，你这样自是不行。”
　　说罢，便自顾自弹起来。
　　不得不说，我还是被惊呆了。他弹得这首曲子要比青炎好多了，时而剜心摧肠的，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吴侬软语，真真好听的紧。一曲终了，我呆愣了半晌，咽了口口水，“蓝双，不不不，师傅，要是有一天你失业了，当个琴师也是不错的。”
　　他呆了一下，旋即笑了，眉眼弯弯，宛如画中人。

　　在练了一天之后，我腰酸背痛的回到了我房间里。
　　元宝狗腿地迎了上来,“公主，第一天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下一秒，我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半夜被肚子咕咕的闹醒，却又鬼使神差地起来，坐到古筝前，弹起来那首曲子。
　　葬魂，葬魂。他告诉我这首曲子叫做葬魂。
　　弹得出奇顺畅，却感觉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荡荡的。一曲弹完，我抬头看见元宝站在房门口，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元宝目光冷的像埋进了寒冰仙君的法器，但是定神后只看见元宝乖顺的眉眼，“半夜爬起来练最讨厌的筝，是因为饿昏头了吗？”
　　元宝走过来，一股香气，“烧鸡。”我不禁欢呼道。

　　第二天又是艳阳天啊。
　　一进屋子，师傅抛了一个媚眼给我，我便知道没有好事，“今天学仙史。”最烦这书本上的东西了。
　　最后出乎意料的，他没从“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了人”开始讲，而是讲起来了古往今来天界的战史，在战史中穿插人物历史。自然免不了的就是神界与修罗界的往事。
　　“修罗生性刚猛，威武好战，觊觎天界已久，奈何没有领袖，近千年下来竟也相安无事。知道修罗里却杀出了一个由妖堕入修罗界的绝色女将——被唤作琳琳。她花了不过短短几十年就统一了修罗界，几次挑衅神界。你可听过这个名字？”
　　琳琳我自然是听过的，是修罗界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虽然有个非常温婉可人的名字，长得又是不同于普通修罗的美丽。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打起仗来的手段强硬，异常残忍。虽然是敌对的立场，但不知为何，我却有点敬佩她，至少是为女同胞们挽回了面子。
　　“当然听过，据说她生的很美，也很聪明。” 那些老学究们不肯讲这段战史，我专门问过元宝，可惜元宝也不肯多说。
　　“是啊，她很美，只是在爱的人心中不够美；也很聪明，只是不够聪明，所以最终也是逃不过一死。她之所以和天界作对，不过为了一个人，可惜那一人到她死，心里念着的都是别人。”
　　“她爱错了人？”
　　“或许吧，可是她倒死也不曾悔过。爱之深，情之切，只叫她灰飞烟灭，到底也让后人难以明白，她到底是死在父神的刀刃下还是爱的剑锋下。”
　　“那她爱的人是？”
　　“凤凰神将——凤羽。”
　　我被勾起了兴趣，但师傅无论如何不肯再往下讲了，只是轻描淡写而过。就这样，他讲着使我不得不听，不亦乐乎，一天竟也将那我百背记不住的神史说了大半。

　　就这样，每天师傅都有新的招数，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流水般走了两个多月我渐渐能从师傅手里抢夺下一点鸡肉，，可以清楚讲出神史，吟诗作画略通一二，甚至可以像模像样地弹奏古筝了。
　　我以为往后在六重天的日子就是这样看着没有师傅样的师傅，没有表情的青炎过活了，这一天,六重天却突然有了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