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面兽心》浣小晚

7、乘虚而入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现场，就见到画画那欲要杀人的眼神。等她喘着粗气走过去，画画就忍不住对她喊了：“你怎么回事啊！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到底是有多不上心啊！”
　　早就料到画画会对她生气，丝丝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害你等我这么久。”
　　画画叹了口气，抚额道：“让我等倒没什么，最主要的是......唉，其实我是想给你介绍个朋友啦！人都给你带过来了——你可不知道把非公司人员带进来费了我多大劲！”
　　丝丝不免惊异：“啊！......我不知道，真是抱歉啊，人已经走了吗？”
　　画画说：“还没，只是刚刚去接了个电话......喏喏！来了来了！”
　　丝丝顺着他的眼神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男人正从远处走过来，他步子极快，转眼已到了两人面前。
　　画画笑着给他们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同事，你叫她丝丝就好，我们都这么叫。这个是我的一个朋友，Gin，最近刚从加拿大回国发展。” 是很干净的男子。丝丝对面前的男人一笑，礼貌地伸出手来：“你好。”
　　画画自然是寻了个借口一眨眼便不见了影儿，留下丝丝和Gin攀谈，直到Gin去为她拿酒，画画才复又钻出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喂，怎么样？”丝丝面上一红，道：“才讲了几句话啊，再说我都没有准备。”“你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嘛！今天穿得很漂亮啊。而且连我都能看出来，他对你印象不错哦。”丝丝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碎发。“唉，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你现在毕竟没有男朋友，交往一下又怎么样？况且他这样的又算是优秀了。你也不是小姑娘了。”
　　这话说得的确不错，近些日子丝丝的父母也在一直念叨着这事，只是丝丝一直没什么心思。这个年纪，这种性格，她也就是把恋爱当个事儿，既然是事儿，就没有一点不麻烦，顺风顺水的。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听话的。”丝丝叹了口气。找个听话的，或许还能省下许多麻烦。其实如果作为结婚对象的话，她倒不怕男人没主见了些。她有就好了嘛。她只一心想找个好好先生，只可惜这年头，好好先生都难找了啊。
　　画画自然跟她急了：“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先前说这话我也只当你是说笑。要个什么样的找不到，你偏要个听话的，这年头你要是想找个老实听话又工作精明的，你也知道不容易，你要是只想要个老实听话的，我不免要说，真有这样的必要么——让你连眼下这好的，都不愿意交往了？”
　　画画说话这样直，丝丝却早就习惯了，况且她说得句句在理，丝丝也觉得无话可说了，想了一想，便算是默许。
　　那个Gin看来是真的对她感觉不错，和她倒算是很谈得来。丝丝也觉出这人的谈吐不俗，想着画画刚才跟她说过的话，也觉得交往交往倒没什么不好，所以当宴会结束他请求送她回家，她也就答应了。
　　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Gin去取车，她在门口等，不一会儿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到她面前来，是什么车子丝丝也无心留意，只是觉得这晚上风倒是有些凉了，一心想钻进车里去。Gin很快下了车来，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歪了一歪头笑道：“介意吗？”
　　丝丝一愣，转而才明白他在征求她这个女士是愿坐在他身边还是后座。她当然没那么无礼，冲他笑了一笑，说声：“当然不，谢谢。”便直接弯腰钻进车里。
　　车子开得平稳，夜色显得静谧。Gin看来并不是个多言的人，觉出气氛不妥，便放了张CD给她听。
　　丝丝对音乐了解不多，只听出这是一首钢琴曲，清远悠长，配着这样的夜，倒十分应景。
　　在萦绕着的音乐声中，她听见Gin开口道：“前面有一家AIDA，一会儿可不可以等一下我，去买个宵夜？”
　　丝丝感到惊讶，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买甜品做宵夜，但仍点头说：“当然可以。”
　　Gin看了一眼她，眼里带着笑：“觉得我会买甜品很奇怪吧？因为，好像男人大部分都不爱吃甜。”
　　丝丝一愣，转而想到一个反例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气之下出来，那个反例最后到底叫外卖了没有。
　　“其实，也还好。爱吃甜食的男人很可爱。”想起小杰在家里饿得肚子扁扁垂头丧气的样子，丝丝不禁抿嘴乐起来。
　　“那么，丝丝呢？喜欢吗？”
　　丝丝并不总吃甜食，他这样一问倒想不出来，只随口答了一句：“柠檬蛋糕吧。”她只记得小杰曾经吃过，还很诚恳地向她推荐来着。她这么晚回去，他大概早气急败坏地往她手机里炮轰了好几条短信了。
　　趁他停下车来去买甜品，丝丝拿出手机，却意外地没见着他发短信来冲她发飙抓狂，气她害自己没饭吃。也不知他怎么会突然变这么老实。不过丝丝也就随他去了。切，谁会去理解一个三岁小孩的想法啊。
　　Gin很快从店里出来，手里提着纸盒，坐上车来，却递给她：“幸好还有最后一块柠檬蛋糕。”
　　丝丝吃惊地看向他，他却说：“拿着吧，晚上害你一直陪我聊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一定饿了。我只是想让我的愧疚稍微少一点，不过你可以拒绝。”
　　丝丝简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活到今天她才知道有些话真的能被说得让人无法不答应，只好说：“谢谢你了 ，你真的很细心。”
　　Gin笑了，侧面看来牙齿白而圆润，没有尖尖的虎牙。丝丝缓缓松出一口气，转头去看车外的夜景，城市里的川流不息，鳞次栉比，灯火阑珊，突然让她感到一种无法拒绝的现实感。
　　Gin开车一路安稳地行至她家，将车徐徐停在她家门口，转过头来看她。丝丝向他道谢，他只是笑着说：“这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喏，这个别忘了。”他将蛋糕递给她，说着他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又问道：“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丝丝一愣：“嗯，对......”却见他拿出纸笔快速写下一行字，递给她，说：“那么，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丝丝接过那张纸一看，是一串数字，大概是他的手机号码。
　　丝丝了然道：“我们这里治安其实还好，再说，你也高估我的魅力了。”
　　Gin说：“总保险些。所以一定要记得，不然，我就得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了。”
　　丝丝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正要说话，却听见车窗被“咚咚”地敲了两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在路灯下格外惨淡的小杰的脸。
　　丝丝吓了一跳，赶紧下了车问他：“你怎么在这？”
　　他看了看她没说话，直等到Gin也下了车，他才扫了一眼，转过脸来用一种异样温柔的声音说：“我下来追你，结果忘了带钥匙，进不去了。”
　　丝丝听了这话一时反应不过来。钥匙？他哪来的她家钥匙呢？过了一会才明白他是说忘了带他自己家的钥匙，结果回不去自己家了。于是本来很纯洁的一番话经过他这么一番省略之后......丝丝赶紧看了一眼Gin的表情，拼命祈盼他没有听见。
　　小杰貌似也向Gin那边看了一眼，像是才刚看见了人家般扬了扬眉，冲他微微颔首一笑，转过脸来略带些责备的语气说：“丝丝，人家好歹送你回来，怎么也不让人去家里歇会儿？”
　　丝丝直接就愣了。而小杰直接朝Gin走了过去，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颇有绅士风度地说了一句：“不管怎样，还是感谢你送丝丝回来。”
　　于是，小杰极尽“地主之谊”地目送着Gin先生的车子驶远后，看见脸已经黑了半天的丝丝，相当真诚地说了一句：“我错了，丝丝。”
　　而丝丝的肺已经被他气炸了，听他这么一说，简直想抽他：“你怎么回事？吃错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杰表情无辜：“你男朋友？”
　　“当、当然不是......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把人家气跑啊？”
　　“我没气他啊，我只让他进来坐坐，又谢谢他送你回来，哪句是气他的？”小杰摸摸鼻子，无奈道。
　　“你那种胡说八道还不叫气吗？你不会把话说清楚了吗？人家误会我了怎么办？”邀请就邀请，为什么好死不死地加一个“好歹”啊？！感谢就感谢，为什么偏要添一个“不管怎样”啊？！像他那样别有深意的用词简直就是故意误导别人啊。
　　他扬扬眉：“误会就误会啊，他又不是你男朋友，你干吗在意他怎么想？”
　　可是是相亲对象来着，还是对她看上眼了的那种......
　　小杰盯着她的表情，忽然问道：“喂，你真的没打算跟他交往吗？”
　　丝丝一惊，立刻说道：“当然没有。”
　　而他用那双黑眸看着她，在这样的夜色里黑得简直摄人心魄了：“那他呢？”
　　丝丝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丢了魂儿，直勾勾地答：“也没有。”才怪。
　　于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笑起来，在黑夜里那目光又化成了一滩春水：“那我们快进去吧。”
　　丝丝刚要答应，却忽然察觉和他的账还没算完，正要开口，却被他拉住了手。他催促道：“快点走吧。”
　　他的手凉凉的，丝丝才记起他刚才说因为追她是没带钥匙所以上不去楼了，这么算来，那他已经在外面等她近四个小时。想到这个，丝丝也就不打算再和他生气了，反正那个Gin若是真的误会了什么，那也只能算是他们两个之间无缘了吧。
　　丝丝带他上了楼，又想起来问他：“你是不是也没吃饭呢？”
　　果然，小杰坐在沙发上朝她点了点头。
　　于是丝丝便把Gin买给她的蛋糕递给他：“喏，柠檬的，你的最爱。”
　　小杰欢天喜地地接过来，一边拆包装一边对她感激零涕，歌功颂德：“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忘了的，还知道给我带吃的来，丝丝你真是太好了。哇，还是AIDA。好开心......”
　　丝丝直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他。他却忽然刹住了声音，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僵在脸上，沉默地盯着那个蛋糕。
　　丝丝小心地走过去，才看到蛋糕盒里的那张卡片上那两行飘逸的字：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Gin
　　丝丝是断断没有想到那个Gin还留了这一手的，一时间不由得怔住，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小心翼翼地去看小杰的表情。
　　她以为小杰会怒气冲冲地质问她，恼羞成怒地谴责她。然而他并没有。他只是在凝视了那张卡片良久之后，淡淡地转移了视线，甚至，还笑了那么一笑。
　　丝丝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一下子也没了对策，只能继续看着他，底气却在一点点地消减。
　　半晌后，他拾起被丢在一边的纸盒，复又将那个蛋糕一点点地包起来，连同那张卡片在内。他慢条斯理地重新包好，动作堪称轻缓，相比起来刚刚拆时的急不可耐，他这样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的样子却让丝丝感到难受起来。
　　于是丝丝试着开口：“其实我......”
　　“如果你今天不吃的话，”他一下子抬起头来，打断了丝丝的话，看着她，笑，“记得放进冰箱。”
　　“否则会坏。”
　　“......”
　　“不早了，我先走了。”